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家里的负担跟将来的日子使荒妹的心像铅一样沉重。秋天又要到了,庄稼长好长坏是要成熟的,虎子好的时候,地里的活不用她操心,她最喜欢虎子那样像钢一样的骨头,喜欢虎子那一个听之任之的性格,尽管他是个呆子,呆子也能感化一个**的情感,而且是曾经有过欢乐,有过理想,有过衷情激荡的年代,有过闪着青春的光彩和活泼,从淡扫的眉毛下温柔而且执著的一个女人。

谦谦已上了学校,瞎婆默默地承担了家庭里里外外的全部负担,她是一个历尽了人生艰辛,尝遍了多方痛苦的女人,她深深感到自己跟儿子和这个荒落的家庭背负着荒妹的莫种亏欠。

儿子本然就是个不中用的呆子,何况他又失去了两条腿,她多么希望自己睁开双眼看看荒妹,看看孩子们,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多么迫切看到荒妹在这种状况下的感受,假如荒妹能够背弃她们跟孩子们另找一个婆家的话,瞎婆反而会感到更安心,更坦然。

荒妹不像艾方,她一个人能将整个秋收回家里,秋收刚过,地就得找人耕下,虎子以前总是一个人用镢翻,荒妹总不敢想象自己一镢一镢地去翻,求别人犁吧,求谁呢,现在都是用钱雇的,虎子得用药,得精心调理,谦谦得上学,人生怎就这么难呀。

荒妹不想沾别人的光,她咬紧牙关带上干粮下了地,别人一天能完的事情,自己打算用十天,半月……

那一天,荒妹怀着劳动后的喜悦朝村里走去,刚踏上那段坡路,一眼望见自己的院中围着不少人,噪杂声嚷嚷不断,荒妹心情紧张起来,急步往家赶,到了门口,忽跟艾方撞了个满怀,两个女人只有不在相互妒嫉的时候才能变成好友,艾方跟荒妹要好起来,像昔日同学时期。

艾方一见荒妹,忽然冲满院喊:“来了,来了”。

“这么巧,该留下话了,呆子”。

“这媳妇真命苦”。

荒妹听见了满院一窝峰的杂噪声,猛然见婆婆也在地上低声地哭。谦谦上学没回来,启启抱着瞎婆的脖子哭喊着:“**抱,**抱……”

屋子里围满了人,见荒妹进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妈说:“荒妹呀,别伤心啊,要挺住——,虎子还有气儿,像等你有话”。说着用袖子擦着眼泪。

荒妹急忙走到虎子跟前,见虎子已不省人事,便大叫起来:“虎子,虎子,你媳妇来了,你这是怎了,怎了。虎子——”。

虎子微微睁开眼,脸色惨白,他见是荒妹,像死神路上专门设有一道回头哨,他的嘴已不能再动,闭的很严,他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半身,摇摇头,又用手指指门外,点点头,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看热闹的人顿时一片寂静,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个可怜的家,如何安慰这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启启不懂事在地上戏耍,更使人们共鸣出一阵悲哀。荒妹也变的痴呆起来,好象整个世界安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复存在……

荒妹又一次送走了一个丈夫。她没有料到在庄稼收获的季节,虎子却也在默默地收获着自己的一身,他让谦谦每日给他买的两粒***全部集中起来,一次性吃下去,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想到。荒妹怕虎子那个呆劲发作,在他周围什么也不敢放,纵然是一跟筷子,一跟针。

虎子不会写,又来不及用言语表达,就这样向她打打手势去了,他的离去似乎给活着的人带来了长久的轻松,像身上长了一快多余的瘤子用手术刀割掉一样。

瞎婆从此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哑了,这是她不知该怎样对待自己,她了解荒妹那钢一般的倔强、绵羊一般的温顺、知书达理的孝顺的性格,她甚至也想到过死,给荒妹开创一条能够自由选择的宽敞的路,她需要再有一个温暖的家,就像虎子临终前打过的手势一样,她该有一个比虎子强十倍的称心如意的丈夫。

瞎婆是个明知的女人,荒妹来到这个家并没有嫌弃她是一个瞎子,儿子是个呆子,这个时候如再给荒妹挺个尸体,荒妹又会怎么样呢,她开始厌恶了这个世界,她希望自己也能够踏上黄泉路上。

虎子临死前给荒妹做过的手势,荒妹知道,他不想再连累别人了,在荒妹来到他家的时候,尽管他是一个呆子,但他也懂得自己永远不配做荒妹的丈夫,他从来不肯跟荒妹住在一起,只有推不倒他跟荒妹中间的那一道墙壁,他才感觉自己心安理得,他要让荒妹离开这个家,找一个好人生活。

这个家庭的成员越使让荒妹那样做,荒妹越感到一阵阵惆怅和内疚,冰冷的心又一次撩起了她对追求将来生活的向往,她要面对生活,面对未来,冲着这个束缚着自己的囚笼,她已不再被谁连累被谁牵挂了,死的死了,活着的人还得自立。

栗堂人不习惯黄原原旅店里的生活,在外边生存可得多长个心眼,不是黄原原指点,自己也许会围着那张广告转,转来转去,开销吃住连那报名费都要搭进去。

皮包公司原来真的在骗人,他让你迷上那广告,然后怀着一种美好的心情去报名,交了报名费,那位王小姐给你开一张加盖公章的收据,让你三天后去**、面考,结果你按期去了,旅馆里那有王小姐呢,早住上了别的旅客。旅馆里自然不承担这种责任,他爱骗人,你爱上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找谁去。

栗堂人很佩服黄原原的本领,自己也是一条男子汉,可是都有很大的差别,他刚来城市不久,就深感自己涉世太浅,脑子太单纯。

栗堂人在旅馆里认识了一位矿用设备公司的经理,他很喜欢栗堂人的人品,又了解本地煤矿的途径,这位经理手里正缺这样的帮手,便让他在自己手下做事,这位经理待人和谐可亲,栗堂人没考虑什么就跟这位经理走了,他觉得这位四十多岁的经理比黄原原稳当、可靠,后来他才知道这位经理姓王名立仁,王立仁的公司也在原平市,黄原原跟栗堂人经常通电话联系。

一天上午黄原原给栗堂人打电话,电话里黄原原告诉栗堂人,栗山领人来他旅馆里“支锅”了,支锅就是赌钱,问他搞不搞他。

栗堂人从家里出来已有将近一年了,他听人说艾方已跟他过上了,这是栗堂人意想不到的,搞他就搞他,这年头好人是不能活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就的做王八,反正这辈子跟栗山的冤是结下了,不搞白不搞,搞了也白搞,他拿着都是集体的,怕他球。他在电话里告诉黄原原,搞他,搞他个王八孙子。他咬着牙狠狠地说。

栗堂人来到南北旅馆问黄原原:“栗山在哪?”

黄原原说:“早干上了”。

“怎搞他?”

“这你不用愁,现在只听你一句话,搞还是不搞,这可是定注的时候,不要搞惨了后悔。”

栗堂人听这个惨子心里老一阵痛快。“惨什么,他把我害得不惨吗,还将我老婆也霸占了,后悔个球,越惨越好,搞得他下不来台,倾家荡产,名声扫地,蹲了局子我才高兴”。

黄原原说:“惨就不会到了那个地步,摸了他的票子就算惨了,他来时领着两个大阔,满一兜子,总有几万,我想替哥们出出这口恶气,也是一个义子,也得给他留一条后路吧”。

栗堂人不清楚黄原原怎么个搞法,他想黄原原叫回**或街道管事的还不抓他进局子才怪呢。

“管他搞成什么程度呢,只要狠一点。”

黄原原领栗堂人又搭出租去了他那个居民小区,屋子里有了人,一位将近五十岁的妇人开了门,黄原原进去打坐后介绍说:“这是我岳母”。然后又从柜里掂出一瓶大烧,吩咐岳母去炒个菜。

栗堂人还没有见过黄原原的老婆,听说他老婆很漂亮,就问:“老婆呢,还不让哥们见见?”

黄原原笑道:“见了你就认得了,还会吃一惊,吓一跳。”

只见原原顺手抓起话筒,喂喂两声:“茹玉吗,……有事”。放下话筒又跟栗堂人道:“在隔壁玩牌,马上就来。”然后倒满二杯酒,这时菜已抄好,被原原的岳母端上来。

“怎么好意让你丈母娘伺候咱呢。”栗堂人觉得很别扭。

“你看她象个享福的人吗,敬他做东,她反而做仆,别人就叫她乡下婆,有福不会享”。黄原原指着他丈母娘。

这时听到外边嘎噔嘎噔的皮鞋声,门开了,进来一位艳丽超俗的女人,那步子扭着入时的摩特儿步,裙子下面象拉开两道口子,露出鲜浓雪白的腿来,虽妞妮而不做态,脸上抹了粉,唇上口红很鲜艳,显出一种妩媚动人的魅力。

栗堂人一看惊呆了,又迅速平静下来。这个女人多么像荒妹呀,一个模子出来的吧。

黄原原马上给堂人介绍:“这就是我老婆,黄茹玉,刚才是不是很吃惊。”

栗堂人笑道:“可不是吗,你可真会选老婆。”

黄茹玉回敬给栗堂人一个友好的礼节,又冲黄原原道:“只介绍你老婆,怎忘了介绍客人了”。

黄原原急忙笑道:“对,你今天在我老兄面前打扮的太入时了,弄得我也……这是我的好同学栗堂人,一个村的。”

黄茹玉点点头,又冲堂人道:“你好,老兄。”说着咯咯笑起来,栗堂人觉得黄茹玉没有荒妹稳重,却在陌生人面前无拘无束。

夜里十点左右黄原原跟栗堂人正喝到兴致上,忽然跟栗堂人说:“只顾喝酒,几乎误了正事。”

栗堂人知道他说的是栗山的事,只见黄原原拿起话筒:“喂,今夜有大虫……嗯,搞……,往死里搞,嗯……就是搞他”。

栗堂人弄不清黄原原的葫芦里埋着什么药,他越来越觉得黄原原是个神秘的人物,不管他是个什么人物,只要搞到栗山,他宁愿担些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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