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极为慵懒,目光流转,芳儿缓缓的睁开眼睛,见一缕亮光从窗外透出来,懒懒的起身,莲步走至镜妆台前,只是淡笑,却足以倾国倾城。
“茗烟,为本宫梳妆吧。”
只瞧得茗烟从橱中拿出一身紫白相间的衣裳。将身上的薄衣褪去,换上那身素锦百褶裙。袖口和领际勾出了几朵淡紫色的蝶琼花,裙尾绣上几朵彩色的蝴蝶。脚踏一双紫蓝色的绣花鞋。略施粉黛,点绛唇。凤眼微抬,“沏一壶茶来。”
茗烟颌首退了出去。
芳儿从一边拿了未绣完的花样钿子,坐到了炕上,看了眼外头的景色,然后便低首专注绣了起来。听到有推门的声音,她抬首一看,见是乌苏嬷嬷端着茶壶和一个小杯子走了进来。待见她将茶壶和杯子一一放置芳儿的跟前,然后添置上茶水,便退居到了一边。
芳儿停顿了下,然后拿起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润着已有干涸之状的咽喉,稍后淡淡的询问道:“方才本宫见一人从坤宁宫离开,穿着打扮略似宫中的贵人。乌苏嬷嬷〖\中文网
m.top.,是哪位主子?还是说,皇上新纳了贵人而本宫不知dào?”
“回娘娘的话,此人微不足道,是永和宫丽景轩的谬答yīng。”
“谬答yīng?”芳儿略一蹙眉,稍作回想,原来是张妙,那个荒谬至极的谬答yīng。只不过无缘无故来她的坤宁宫做什么。“她找本宫有事情吗?”
乌苏嬷嬷回想着张妙的举止神情,然后说道:“说是来给娘娘请安的,但是听闻皇上不在坤宁宫后,便一刻也不想待了,就匆匆告辞走了。”
芳儿微微轻笑,无奈的摇首。如此明目张胆的谬答yīng
倒是也有几分的有趣在里头。只不过将这坤宁宫当作是偶遇皇上的阶梯,也未免太可恨了。想来是可兰太善待她了,才让她有了心气儿。
“最近皇上有在宣妃那儿过夜吗?”
乌苏嬷嬷摇摇首道:“回娘娘的话,没有。”
芳儿轻轻一笑,抚触着钿子上一有并蒂莲样子的轮廓,然后又执起针线绣了起来,道:“来这坤宁宫最好实实在在,本宫不喜欢有人怀着某种目的来坤宁宫,那让本宫觉得她不尊重本宫,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乌苏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知dào
芳儿话中的意思,所以未等芳儿说完,她便应下了,“娘娘放心,奴才知dào
该怎么做。”
芳儿满yì
的笑了笑,然后将一杯已经添满的茶杯递给了乌苏嬷嬷,然后便听闻殿外传来一阵声响,循声望去,却见玄烨风风火火的了进来,见着芳儿手中的茶杯之后,便夺了过来一口喝下。芳儿瞧他那慌张的样子,仿若在避开什么人。又见他额际渗出一滴汗珠,便起身来至他的身侧,掏出丝帕略微擦拭了番,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连口茶也不好好的喝?”
玄烨瞥首一边不欲回答,芳儿见状看向曹寅,说道:“皇上不愿意说,那曹寅你来回答。”
曹寅为难的看了一眼玄烨,见他不发话,然后又看了一眼芳儿,见她正等着自己的答案,犹豫了一番,断断续续的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在来坤宁宫的路上遇见了谬答yīng
……”边说还一边看着芳儿的脸色,见她并无任何改变这才放心。
芳儿闻言轻笑出声,惹来了玄烨一个白眼,她顾虑到玄烨的面子,便收住了声,道:“谬答yīng
的事情,臣妾会找人处理。皇上也就不必烦心了。”
芳儿的柔声柔语向来能让玄烨烦忧的心给平静下来,他微微叹气,整理了心神,着芳儿坐下之后,自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芳儿,道:“这是王登联递上来了,你先看看。”原本他就在烦忧这档子事情,偏偏那个谬答yīng
不知好歹的黏上来。
芳儿疑狐的接过奏折,翻阅一看,只见上头写到:“据现奏报,镶黄正白两旗旗民,较量肥瘠,相持不决……旧拨房地垂二十年,今换给新地未必尽胜于旧。口虽不言,实无安土重迁之意……至于被圈夹空民地,百姓环诉失业,旗地待换,民地待圈,皆抛弃不耕,荒凉极目,尤有不忍见闻者……臣仰祈祷断自宸衷,亟请停止换地圈地。”
芳儿合上奏折,将之递给玄烨,说道:“这道奏折无疑是等于掌了鳌拜一记耳光,王登联此举等于是与辅臣为敌,自陷绝地。”
玄烨不住的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可偏偏这王登联说什么治国不求闻达,唯求百姓安和,还有什么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还说什么他已经考lǜ
到了各种后果。这简直是陷他于两难的境地。
玄烨的犯愁,芳儿看在眼里却也无济于事,突然脑海中猛然想起一事,她出声问道:“这道奏折传出去了吗?”她见玄烨面露难色的颌首,心中震惊,意识到这件事闹大了,将手中的绣花钿子放置一旁,“那……他们是什么反应?”
玄烨摇首,但听曹寅说道:“容若正在跟聚忠接头,稍后便会回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只见纳兰容若神色匆匆的走进坤宁宫内殿,还未等他行礼问安,玄烨便急急的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纳兰容若喘了一口气,喝下乌苏嬷嬷地上的一杯清茶,待以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芳儿之后,便缓缓说道:“鳌拜在府内大发雷霆,正愁如何应对。因为苏克萨哈已经凭借王登联的这道奏折拉拢了不少满汉大臣。奴才回宫的时候还听说,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三位大臣已经正式上书反对两旗圈换土地一事了。”
玄烨闻言不禁蹙眉,鳌拜纵然霸道横行,但是凭借这道奏折也不能一意孤行了。从纳兰容若的言行描述中,他可以猜想到,鳌拜这次在阴沟里翻船,苏克萨哈一帮人定是万分欢喜。可是依照鳌拜的性子,哪会那么容易妥协。
曹寅喜道:“一个户部满尚书,一个直隶提督和一个直隶巡抚,三个大臣上书反对鳌拜圈地,若这个时候苏克萨哈再参奏他一本,那鳌拜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芳儿却不赞同,“鳌拜虽然莽撞,但是在沙场多年,深谙行军作战之道,臣妾料想他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所言正是朕所顾虑的。”玄烨叹道。果不其然,正在玄烨猜想鳌拜的下一部动作之时,梁九功自殿外进来启奏道。
“皇上,耿聚忠耿大人来报说,刑部派人将户部尚书苏大人,直隶总督朱大人,直隶巡抚王大人抓进了大牢。”
玄烨苦笑,挥手示意梁九功出去。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利将一名中堂,两名封疆大吏给抓了?哼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他个措手不及,鳌拜真不愧是大清第一巴图鲁,骁勇善战的很呐。眼前出现一杯凉茶,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茶面,玄烨抬首,映入眼帘的是芳儿温柔的笑靥。那淡淡的柔情鼓励着玄烨振作起来。
曹寅惊道:“这鳌拜简直是疯了,竟然敢把朝廷三位大臣给抓了起来。”
纳兰容若却不以为然,道:“苏纳海是正白旗他他拉氏家族的人,跟当年的豫亲王多铎渊源甚深,鳌拜动了他,那两红两蓝四旗的人知dào
了,又会作何举动可想而知。”
芳儿挑眉问道:“鳌拜如此胆大妄为,不仅汉臣愤愤不平,就连满臣也是心怀不满,满朝文武必定群起而攻之。鳌拜将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了,还将四旗旗主都推给了苏克萨哈。你们是不是认为苏克萨哈就此赢定了?”
纳兰容若和曹寅相互对视一眼,均对芳儿话感到诧异。
玄烨接过凉茶,一口喝了下去,那苦涩的滋味着实不让人好受。他冷笑道:“鳌拜这是自掘坟墓吗?朕可不这么认为。”依照鳌拜为官多年的经验,玄烨着实不相信他会这般莽撞。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三个一品大员关押进刑部大牢,不仅朝野会动荡,就连太皇太后也会有所不满。但是玄烨心中肯定鳌拜自己清楚,若是这一仗输了,那他就会像天算案之后的苏克萨哈一样,从此一蹶不振。所以对于他来说,圈换土地,势在必行。只是不知dào
明日早朝他会如何交代罢了。
看着手中已然空缺的茶杯,玄烨思绪万千,但是无论如何,王登联不能死,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第二次。手越发的捏紧茶杯,有将茶杯捏碎之势。
芳儿轻柔的将茶杯从他的手中拿出,淡淡的说道:“古书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鳌拜的心思,皇上您摸不到。同样您的意思,鳌拜也猜不到。就像您刚才喝的茶水一样,看似如清水一般,实则苦涩万分,亦或是甘甜万分。谁也不知dào
,不是吗?”
玄烨微微一皱眉,随即却悄然散开,每间露出一丝的坦然。柔情的看向芳儿,眼中露着笑意。这就是芳儿,不干预朝政,却时时关心自己,总在他最困惑的时候帮zhù
他。
满洲第一的才女,大清朝的皇后,他唯一的嫡妻,赫舍里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