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传出一声巨响,同时传出了阿尔蓝和某种野兽混打在一起的声音。
然而混打的声音开始离我越来越远,我虽然没有移动,却好像在往后退。月光奏鸣曲还在继续,晃神间,我回到了之前坐着的那张餐桌旁,只是这次兰德尔小姐弹奏的不是肖邦。
钢琴声戛然而止,兰德尔小姐看着我坐的方向:“我只学到这里,后面的还不会。”
我此时大口地喘着气,时间好像逆转了。
不,不是。时间不可能逆转,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者这里的循环。
是的,是某种力量的存在,让这里的事件以不同的状态,重复发生。
“他听不到的,你演奏多少遍,他都听不到。”我对兰德尔小姐大喊。
“他当然听的到了。”
兰德尔小姐笑了,她指了指我身旁。阿尔蓝坐在餐桌木椅上,左侧脸对着我。他的脑袋歪到一边,下巴在往下滴着血。
我朝阿尔蓝跑了过去:“你怎么了,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阿尔蓝的身体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脸转到了另一侧——整张右侧脸像是被野兽咬掉了,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眼珠只剩下连着大脑的后半部分,后槽牙露在外面。他的身体已经冷了,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迹象。我拉住他的领口,原先挂着天元蛇造珠的位置空空的。脖子上有绳子的勒痕,应该是被用暴力扯掉的。尸体的表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往外渗水。很多很多水,阿尔蓝的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可不要为我难过哦。”阿尔蓝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在为天元蛇造珠难过。刚刚发生了什么?”
“比我想象中要麻烦一些,看来得多费点功夫了。”
“你的身体没了,要紧吗?”
“我是没有想到他现在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他?他是谁?”
“敌人,”阿尔蓝蹲在地上,看着自己被摧残到不成样子的身体,“背叛我们星球的敌人。”
“你能不能具体讲讲,我现在简直是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我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长得和我们一样。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简直就和生化猛兽一样,皮肤上都是倒刺,獠牙尖锐到可以划开大象的皮肤。”
“这个‘他’有名字吗?”
“大帝。”
“大帝?”
“这是我们给他取的名字。他曾经的确是我们星球最有希望的王储……唉,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兰德尔小姐这次没有弹奏,她走下了舞台,踮着脚尖,往餐厅前门的方向走去。
“兰德尔小姐在这里就像个计时器。她每段时间都会做固定的事情,现在她应该要去大厅见她的情人。”
“所以她真的是在为情人演奏?”
“这不重要,我边走边和你说。”
我们跟着兰德尔小姐往大厅的方向飘过去。
“现在两枚天元蛇造珠都在大帝的手上,麻烦大了。”
“两枚珠子在一起,会有什么叠加能力吗?”
“天元蛇造珠的能力就是把灵体在人间实体化,任何灵体都可以。实体化的过程就是借助其他物质进行转换。的确就像女娲造人那样,用泥土转化成人类的血肉……但是大部分鬼魂为了方便生存,都会选择给自己捏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形。”
“等等,”我停了下来,看着阿尔蓝,“我觉得大帝手上现在应该不止两枚……”
“什么意思?”
“你说过,他的实际形体在发生变化,不是吗?”
阿尔蓝也停了下来,盯着我,牙缝间挤出了一句:“OHSHIT!”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大厅,兰德尔小姐慵懒地靠在布满蜘蛛网的沙发上,深情地看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空无一人,也无一鬼。
“你对这个酒店还知道什么?”我问阿尔蓝,“全部都告诉我,关于这个酒店,关于大帝的。”
阿尔蓝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告诉你,是觉得没这个必要,我以为我能搞得定。”
“作为一个在意利益的人,对风险的预估应该……”
“行行,你别说我了。这个酒店里的所有鬼魂都被困在了某段时间里——属于它们自己的时间里。这个时间在它们的大脑中不断循环,就像上好了发条的八音盒,再漫长的曲目,重复地还是那几个音符。”
“除非有人把八音盒砸碎了。”
“但这些八音盒都是大帝的,这里是他的乐园。他在获得了第一颗天元蛇造珠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在实体与灵体之间来回切换,制造了好几场凶杀案。酒店关了门,他之前杀死的那些孤魂野鬼也就被困在了酒店里。”
“你不是说这个酒店是你老朋友的吗?怎么变成大帝的了?”
阿尔蓝没有说话,我突然恍然大悟:“朋友和敌人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们星球的事情,执笔,你别多问。”
“那他杀死的这些魂魄不会找他报仇吗?”
“大帝不是一般的杀手,他会让那些鬼魂,爱上他。”
“爱上他?”
这时,阿尔蓝忽然拉着我往天花板的方向飞去。
“他来了。”
“谁?”
兰德尔小姐深情望去的方向,一个穿着无比奢华皇家礼服的青年出现了。这个青年和阿尔蓝一样,也是蓝色的皮肤,身材纤细,他的脑袋比阿尔蓝的要更加细长,想必里面的大脑形状应该也是如此。
“大帝来了。”阿尔蓝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谨慎地看着这个青年。大帝牵起兰德尔小姐的手,轻轻吻了下,随后在其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兰德尔小姐低头含羞地笑了。大帝抬起兰德尔小姐的下巴,低头深吻。两个鬼很快在沙发上缠绵起来。
“我们去找天元蛇造珠。”阿尔蓝小声对我说,“天元蛇造珠只有贴着灵体的时候,才会转换成实体。”
我抓住阿尔蓝:“不,别去。可能是陷阱。”
阿尔蓝回头看我,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大帝的灵体战力如何?”
“大帝擅长不是战力,而是操控人心……”
兰德尔小姐发出阵阵呻吟声,已经完全沉沦其中。
“兰德尔小姐是被大帝捅死的,腹部被捅了十七刀,但你看她现在。”
“如果是操控人心的话……其实就好办了……”
“你想干什么?”
我看着阿尔蓝,学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后槽牙:“做我最擅长的事情,聊天。”
“哇靠,你这样真吓人。”
“那请你以后笑的时候也收敛一点。”
“我肯定不是这样的。”
兰德尔小姐此时看着我们所藏的天花板的阴影处——是的,她早就看到我们了,但她在发条时间中,无法越过一分一毫。
“如果你谈失败了,怎么办……”
“那我就回地狱老家干活去。”
“不不不,不行,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没有回答阿尔蓝,独自从天花板的阴影处向沙发上的二人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