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莲花灯亮起来了,事务所里迎来了第四十六号客人。

“好快啊!这就排到了吗?”

客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快,还是已经等到要不耐烦了。

“请进吧。”我回答道。

一阵鱼腥气从门口吹了进来,我桌上的蜡烛烛火颤抖了几下——这鱼腥气与血海的腥气完全不同,让我想起人间家门口的批发菜市场。每每路过,看到小贩们熟练地从水里捉出一条鲫鱼,刮去鱼鳞,开膛破肚取出内脏,血水流淌到地缝中。这位客人所带来的腥气,与这菜市场中鱼贩摊子上的味道,如此相似。

客人走近了,人形,但脑袋确像一颗倒立的子弹。脑袋顶部尖尖的,半透明状,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其中跳动的大脑。四肢虽是人形胳膊与双腿,但皮肤上却布满了像章鱼那样的吸盘,随着呼吸,微微张合。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待客人坐定了,我问道。

“阿尔蓝。”客人回答道。

“好的,阿尔蓝,你今日找我是为了何事?”我在宣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我是来提醒你的,执笔大人,你现在做的工作可是一份危险的工作。”

“嗯,多谢提醒。我也知道此工作是危险的,毕竟小命都丢了。”

阿尔蓝盯着我看,透明颅腔内的大脑跳动变快了:“还有比丢小命更危险的事情。”

“与其说我的事情,不如先说说你的事情?”

“我本身并无什么故事想对你讲述,你再询问,也是问不出来的。我说了,我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你。”

“为何要提醒我呢?”

“我和你的目的是相同的,你若是出了危险,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好处。”

“你们?你们是谁?”

阿尔蓝从身后掏出了一只玉镯——是之前在地狱集市里,六臂阿修罗让我拿着的那只玉镯。阿尔蓝把玉镯放在木桌上,抬抬下巴,示意这是给我的。

“这个物件,你可认得?”阿尔蓝问。

“嗯,之前见过一次。”

“应该不止一次吧,执笔大人,这个物件本来就是你的。”

“我记不起来了。”我回答道。

“唉,执笔啊执笔,你到底要失忆到什么时候去。”

“你说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我看了看木桌上的玉镯,没有动手,“这镯子我也不能收。”

“你在逃什么?”阿尔蓝的语气已经近乎于逼问。

“你现在是在问我的私事了……规矩是不能破的……”

阿尔蓝站了起来,布满吸盘的手忽然抓住了我正在写字的右手,我的右手瞬间被吸力和黏腻感层层包裹起来。青玉笔还在手中发着绿光。

“别写了,执笔。你是谁,你还记得吗?”

“比丢小命更危险的事情是什么?”我问道。

阿尔蓝的手开始像蟒蛇那样攥紧,青玉笔在我握成拳的手中越来越亮。

“比丢了小命,更危险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阿尔蓝的手开始发出灼热的蓝色光芒,蓝光透过我的手掌直击其中的青玉笔,青玉笔受到了强烈的灼烧,绿光已经几乎发白,照亮了整间事务所。

“我不知道。”

“这就是失忆的代价,执笔,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的事情都不记得,那就得一次一次地重复经历。”

手中的青玉笔突然传来了碎裂的声音,笔身处出现裂痕。青玉笔已经无法承受这团团能量的夹击。

“松手。松手。”

“执笔,你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执笔而已。”

话音刚落,青玉笔在手中炸裂开来,碎片四散飞去,穿透了我的灵体,扎进了我身后的书架墙壁之中。

阿尔蓝这才缓缓松手,我低头怔怔地看,右手灵体在强大能量的冲击下彻底崩裂,从小臂一半的灵体消失在空气中。横截面处露出绿色的旋转状黑洞,这黑洞很快就被剩余的灵体能量包裹了起来。

“所以比丢了小命来说,更危险的事情,是失去右手吗?”

“是无法完成这份工作,执笔。你难道不是你比命还看重的事情吗?”

“你之前说,若是我出了危险,对你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那为何今日要废了我的右手?”

“执笔大人,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左右手都能写字。只是废你一只手而已,又不能碍着你写字。”

我用袖子盖住了残缺的右臂,没有疼痛,心情也没有很大的波动。我从桌子里摸出了另一只普通的竹竿毛笔,用左手继续写了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废了我的右手?”

“废了你的右手,是为了保护你。”

“何谈保护?”

“爬山虎若是被敌人擒住了尾巴,则会断尾自保,尾巴短还是会像条小虫一样乱跳呢。本尊逃走了,敌人也可以吃掉尾巴勉强塞个牙缝,反正过段时间尾巴就会长出来。断尾是可以暂时保住爬山虎,但你想想那些捕猎爬山虎的动物们呢?可能都已经饿的不行了,吃了一条尾巴,也许能够多撑几个小时,直到找到下一条爬山虎的尾巴。”

“你想说明什么?”

“你说,这种情况下,是爬山虎比较幸运,还是捕猎者比较幸运呢?”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各取所需吧。”

“哈哈,各取所需,”阿尔蓝的大脑跳动更快了,“执笔大人是个明白人,那么我现在也就是在取我所需。”

阿尔蓝说着,带着吸盘的左手在空中挥动。刚刚被炸到四散而去的青玉笔碎片重新聚合了起来,带着我散落在事务所角落的右手灵体一起,重新在阿尔蓝的左手拼凑出了半条胳膊的形态——是我的胳膊。

“你的尾巴,我需要暂借一下。不用担心执笔大人,爬山虎总是能长出尾巴的。”

“你这么做,和保护我,有什么关系?”

“捕猎者若是被暂时塞住了牙缝,也许行动会稍微慢一点,不是吗?”

“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至少止渴,也许是现在所需要的。”

“捕猎者是谁?”

木桌上的玉镯发出绿光,阿尔蓝抬下巴示意我去拿取玉镯。就在我的左手刚刚触碰到玉镯的瞬间,玉镯像有生命似的,忽然长大,套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又缩成正好的尺寸,无论怎么甩动都拿不下来了。

“看来它还记得你,反倒是你不记得它了。”

“所以捕猎者是谁?”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执笔。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阿兰蓝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夜安,执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我还未说什么,又是一阵鱼腥气从我身边刮过。

待我缓过神来,阿尔蓝已经消失在了事务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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