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殿下还有一封书信在此,因为路途遥远,恐青蚨不能送达,故让我捎来。”
言罢,卜星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封用防雨油纸封皮的书信,上前一步,躬身递给了面前的圣人李镇。
“玄祯写来的?快让朕看看。”
李镇接过书信,撕开油纸封皮后就将其展开。
信首,李夜清先写了对爷爷的想念,又嘱托其多保重身体,看的李镇眉头舒展,连连点头。
之后李夜清所写的内容就是有关那场和吴縉彧之间的死斗,将吴縉彧所使用的可以化为大妖陆吾妖身的秘法也仔细写了出来。
李镇越看到后面,就越眉头紧凑,脊背发凉,区区一个知境的吴縉彧,动用了这种秘法就能直达化境的实力,若是整个汝南吴氏人人都会这样的法门,那还了得?
看到这里,李镇合上书信,也再没了下棋对弈的心思。
“朕现在就要去一趟玉衣巷。”
闻言,卜星和李观棋也纷纷拱手道。
“圣人,在下愿意随行。”
李镇取下了挂在木架上的锦绣便衣,穿戴时说道。
“好,那么事不宜迟,此事我需要和李北骧仔细的商议一番,在决定在庸都城的部署,对了。”
说到这里,李镇看向身侧的卜星道。
“对了,劳你小星官先回监天司之中,写一封灵书交给太孙,让他到了庸都城也不要轻举妄动,眼下年关将至,先过了这几日再说,吴氏的根没有那么好拔。”
听到圣人吩咐的卜星立马拱手回道。
“是,圣人,下官即刻就去办,那就先行告辞。”
等李镇颔首示意后,卜星就快步走出了坤宁宫,朝着皇城监天司的方向而去。
而李镇也不曾带任何金吾卫护卫随行,只让学宫先生李观棋相随,悄悄出了宫城,往内城朱雀大道的玉衣巷而去。
毕竟李观棋先生是当今儒门唯一的一位四境儒修,虽然只是刚刚踏入四境,远比不得黄广孝这样在四境已久的修行者,但却有望成为下一个阳门文圣,有李观棋随行左右,李镇自然不必担心自己出行的安危。
……………
玉京外城。
酉时末。
夜幕低垂,清月皎皎。
玉京坊市的灯火葳蕤,直照碧云,将万千星光都下去了,彻夜燃烧而不停止的灯油将整个夜幕都晕染上了一片微黄。
李镇穿着便衣,和学宫先生李观棋行走在内城的玉壶坊市之中。
只见坊市内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四处热闹喧腾的景象令人侧目。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每家店铺的门楣前都悬挂了两只喜人的红灯笼。
兜售崭新桃符和红蜡烛的铺子都挤满了许许多多玉壶坊的坊间百姓,巷陌里,从远方而来的艺人们正在收拾物件行李。
李镇走过玉壶坊,不禁摇头感慨道。
“真是喜人的景象,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就在这年关前后了。”
闻言,李观棋也是首肯赞同说。
“是啊,不仅仅是我那墨霜社里,玉京城中文人所结的社内也是热闹之极,这几日常常通宵达旦,烛火都不够用了。”
听李观棋将这些文人社中的事情说的好像是教坊司一般,李镇不禁笑道。
“光是写诗对饮,也能够到通宵吗?你们这些文人到也真是奇怪,换做我早腻了。”
但李观棋却摆手回道。
“圣人小看这些文人啦,他们可不仅仅光是吟诗作对,抚琴弄乐,就我那墨霜社里头,午后的未末就聚满了人,三两结队成群,或对弈,或赏画,酉时点上酒楼的外送,之后再投壶射箭,请上几位清倌吟风弄月,如此再到戌时,文人们就四人一案,开始共推牌九,一直打到三更天,随后要么酒醉了就睡在墨霜社里,要么还没尽兴,就去赶赶青楼楚馆最后的余热。”
听了李观棋所说的这些学士文人日常,李镇也不免笑了起来。
“都说文人骚客,真是一点不假,推起牌九和骰子,比那堵坊里头的赌客们还要熟络啊。”
李观棋只是笑笑,说都是些雅债。
一边交谈一边前行,两人就好像寻常的老者和教书先生逛夜街一般来到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经过那场妖袭过后,营造司将其又建造的更加繁华无比。
所幸那块写有朱雀大道四字,且有开元圣人题字的牌匾不曾在妖袭中损坏。
此时牌坊的两侧,各有一道红稠悬挂而下,落在下方石狮的身上,石狮口中的圆珠泛着亮光,似有灵气浮动。
穿过牌坊,走进朱雀大街,那景象就更加的热闹了,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巡守的士兵们光是维持秩序就应接不暇。
走到这里,李镇顾不上感慨,来到那面隐藏着玉衣巷的百景图石壁前,看四下无人注意,按在了其上一角就和李观棋走了进去。
玉衣巷的天井中,两个当值的玉衣卫正在百无聊赖的闲聊着。
听着外头吵闹的声音,他们更烦恼为何今日值晚班的是他们。
就在这时,一位莫约在而立之年,穿着青虺绣服的都尉走了过来。
都尉见到两人正在闲聊,不禁皱眉呵斥道。
“指挥使大人就在隔壁的诏狱里面,你们两个还敢再此偷闲?还不好好当差,当心扣你们年关的赏金和俸禄。”
听到这话的两人立马噤若寒蝉,连说不敢。
“今夜有密报,圣人要来我们玉衣巷,你们都给我小心些。”
可都尉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玉衣巷入口处就穿来了一阵灵气浮动,紧接着李镇和李观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都尉立马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躬身道。
“见过圣人!”
那两个玉衣卫听到都尉喊面前的老者为圣人,当下也是一惊,随后同样跪地拱手。
“见过圣人!”
李镇微微颔首,伸手道。
“嗯,起身吧,你们指挥使呢,朕与他有要事相商。”
都尉起身后,但依旧是俯下身说道。
“谢圣人,指挥使大人现在正在诏狱中和杵作一同检验小星官大人送来的妖人尸首,下官这就带圣人前去。”
言罢,李镇和李观棋就在都尉的带领下,推开诏狱大门进入其中。
入门便是诏狱敛房,玉衣卫为了防止送来的尸首腐坏,在敛房不仅埋了一块不化的玄冰作基,更是在四周都贴上了上品的冰符。故而,刚走进敛房中,那室内就瞬间冷下了许多。
敛房内,吴縉彧的尸首正躺在居中的冰棺里,旁边围着两名推勾官和指挥使李北骧。
李北骧侧目看见李镇和李观棋走来,连忙行礼道。
“下官见过圣人,见过观棋先生。”
两名推勾官也同样如此。
“起身吧。”
李镇挥了挥手,继而走到了冰棺的一旁,端详起里面吴縉彧的尸身。
只见有冰棺的缘故,吴縉彧的尸身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霜,那妖血也都干涸了。
眉心那被李夜清用飞剑刺穿的洞也不再流血,黑漆漆的格外引人注目,那陆吾的妖印也有些泛白。
而吴縉彧虽然从陆吾的妖身变为了人身,但身上却依旧残留着妖化的痕迹。
李镇侧目看向一旁的玉衣卫指挥使李北骧,开口问道。
“有勘验出什么了吗?”
“回圣人的话,目前可以看出,此人体内的妖力确实是源自于大妖陆吾,但这妖力是深种于吴氏的血脉之中的。”
李北骧双手撑着冰棺边缘,喃喃道。
“因此根据小星官所讲的那种事情,吴氏人人都可使用这种妖法的推测并不可行,这种妖力是一体的,用一分便少一分,而这吴縉彧也是靠着朔州地下那磅礴的地气才强行启用了这种秘法,所以圣人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的李镇微微颔首,向李北骧表示了肯定。
而李北骧也跟着用手指向吴縉彧的眉心。
“玄祯用飞剑刺穿了此人的眉心灵台,成功将其毙命,可见这里就是他们吴氏的命门。”
李镇跟着李北骧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开口问道。
“你说这人之前妖化后的境界达到了化境?”
李北骧双手环抱在胸前,喃喃道。
“不错,虽然只是靠秘法和地气强行进入的化境,根基不稳,但化境就是化境,虽然有着身旁几个妖怪的帮忙,可玄祯能够以知境的修为将其斩杀,确实是不容易。”
听李北骧这么夸赞李夜清,李镇也点了点头。
“知境杀化境,那小子的本事,现在连我也有些看不懂了。”
“确实如此。”
李北骧也不禁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就有有些凝重。
“根据锦衣卫和玉衣卫在大玄各地的调查,这几年间在玉京城和其他地方发生的妖魔案件,都或多或少的与汝南吴氏有关联,而他们驱使妖魔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都在吸收一州之气,或是地气,或是水运,妖魔伤人大多只是妖性难驯。”
闻言,李镇眉头微皱。
“吸收地气水气?这事情你如何看待,既然你这么说,心中一定是有了推测了吧。”
而李北骧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李镇有些惊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