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日出东方。杨侗在万春殿接见了虾夷人使者吉士长丹。为何不在大兴殿、两仪殿?不够格!甚至在万春殿接见都算是礼遇了。
“虾夷人吉士长丹叩见大隋天子,我虾夷人如今饱受倭奴欺凌,丧失了六七八成国土;此次前来,希望能与大隋建交,向大隋永世称臣。并求大隋天子派遣一支援军助我虾夷人平定倭奴,要是贵军有所损失,我虾夷人愿意百倍偿还。”吉士长丹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恳求之意。
“不可!”李景首先站出来,皱眉看了吉士长丹一眼,向杨侗拱手道:“圣上,倭奴距我大隋不止千里,而且海战与陆战不同,海中风浪大,稍一不慎即有全军覆没之忧。如今天下微妙,伪唐对我大隋虎视眈眈,东西突厥皆有复兴之兆,若我大隋贸然出兵援助虾夷,先不说路途遥远、风险巨大,要是四周之敌来攻,我军如何御敌?”
付出和收获不对等,就算最后打下灭了倭奴,那也是成就了虾夷人,大隋没有任何益处,反倒是人力物力消耗无数,与大隋利益截然不合。
杨侗点了点头,对吉士长丹说道:“此事,关乎我大隋千千万万黎民,我大隋可以声援你们,但出兵却不行。”
虾夷人的事情还得从李道宗、许敬宗祸害倭国说起,这两货,一个能打、一个会阴,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李道宗虽是陆上之将,但是熟悉海战之后,他的军事天赋一点点发挥了出来。
尤其是龙骨战船大量推广普及之后,海军的战斗力更是如虎添翼。龙骨战船在内陆大江未必比艨舯战船有优势,但到了海上,无论是安全性、稳定性还是载重量都是成倍增加。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李道宗反客为主,成了这支偷袭倭国海军的主将,他带着海军纵横海域,打的倭奴不敢靠近海滩,倭奴也不是没反抗,东拼西凑起来的三万浅海水军被李道宗打得全军覆没。
海战跟陆战不同,不是说人多就力量大,海战的胜负,几乎由船只大小和先进与否决定,倭奴的战船都是东拼西凑的渔船,真正的战船不仅少得可怜,也小得可怜,而且没有什么军事人才。而李道宗本身就是天赋过人的将领,身边又有许敬宗这样一个阴人出谋划策,一伙人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慢慢的摸透了海战门道,倭奴没有有水战人才,只能把‘杰出’的陆战将领派出去,结果可想而知。李道宗当时是将对方大军引入深海区域,而后借助海上风浪,将倭奴三万海军全部送去了东海龙宫,从那时起,倭奴就被打得一蹶不振。
李道宗他们却是借这机会,不断绕着倭国岛屿掠夺人口和财富,人口送去‘海盗’本部佐渡岛挖金银矿,财富则是一船一船送回洛阳,致使倭国钱粮都陷入极度紧张状况,沿海一带更是百里无人烟,此后,干脆以佐渡岛为标准,将本州岛拦腰一刀,“佐渡&ash;仙台”以南是倭人的,以北则是这支海军的地盘,利用来自大陆的奴隶和倭人奴隶当屯田奴,开始过上了自食其力的日子。
而虾夷这个民族原本是四大岛的主人,只是长期受到倭人的迫害,才步步北迁到虾夷岛(北海道岛)上苟延残喘,受到倭人水深火热的统治和迫害,甚至连倭人这种劣等人都瞧不起他们,“虾夷”就是倭人给他们污辱性的民族名,直译过来就是“毛人、囚俘、蕃人”的意思。
这一次,与大隋海军有过接触的吉士长丹哀求李道宗、许敬宗,希望大隋支持他们与倭人干架,收复失地,许敬宗知道‘离间、分化、扶弱’六字诀是大隋三代皇帝对外的良方,又见杨侗看不上贫瘠的海中岛,他觉得杨侗说不定也想为倭奴找个敌人,让他们世世世代代打下去,于是便答应了吉士长丹的请求,让他们乘坐运输金银的大船来到了大隋,至于杨侗是答应,还是把这些毛人烧掉,就和他们二人没什么关系了。
而在杨侗心中,哪管他是倭奴还是虾夷人,都死干净世界才清净。
再说那倭奴吧,他生活在大海之中,只要打掉他们的船只,他既飞不了天,也下不了海,跑也跑不掉,关键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不先进,地形好像还复杂,这无疑是大隋最佳的练兵场,以后完全可以去岛上搞实战演习,每年来一次,每年杀一批倭奴,他就不信灭不完这些杂碎。既如此,又何必扶持一个奴才藩属?要是成了‘自己人’,大隋就算不顾国际舆论去下手,但是对名声终究是不好的。
“恳请大隋天子陛下念在同根同源、一脉相承的份上,帮我虾夷人一帮。”吉士长丹不断磕头,泣声哀求。
“同根同源?”
“一脉相承?”
空旷的大殿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包括杨侗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傻了,就这满脸是毛的玩意,也配?
吉士长丹没发现其中猫腻,继续哀求,“好教大隋天子陛下得知,我们其实是秦朝徐福的后裔,先祖东渡的时候,不单带去了稻种,教我们水稻耕作、医药知识、金属冶炼、纺织技术,使我们摆脱了原有的采集、渔猎时代,学会冶炼铁器,摆脱了笨拙无效的石器,促进了农业发展;汉字的传入,让我们有了文化之基;百家思想的传入,对我们也起到了教化作用。此外,他还带去了三千童男童女,并与当地百姓繁衍生息至今。只是我等后人无能,致使倭奴夺了先祖之地,恳请大隋天子陛为我们作主。”
众人只听得面面相觑,徐福东渡之事,大家不仅知道,甚至还能从古籍中找到他东渡的路线。
由于秦朝木船小,动力是风帆和人力,连指南针也没有,因此,这一时期只具备沿岸航海的水平。根据史书记载,徐福第一次东渡的航线是从琅琊出发,过胶州湾,然后一个岛一个岛的到了辽东半岛的老铁山,然后再过鸭绿水到了潮鲜半岛西海岸,绕至半岛东海岸,再经对马岛、冲岛、北九州,过关门海峡、濑户内海到和歌山新宫町熊野滩。这一次徐福没有得到仙药。恰在徐福归来之前,爆发了“焚书坑儒”事件,徐福也处于受到谴责之列,但因为他在“焚书坑儒”发生之时还没归来,幸免于难。到了秦始皇三十七年,徐福返回琅琊,并以“蓬莱药可得,然常为鲛鱼所苦”为由开脱罪责。热衷于求仙的秦始皇亲自以连弩射杀一条巨鱼为徐福开路,徐福开始了第二次东渡,其路线与第一次相同。这一次到了目的地,就再也没回来。
而虾夷人是岛中的原住民,徐福的三千童男童女和原住民发生点男女关系也正常,千多年后的今天,这个吉士长丹说他们有中原血统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看他年纪不大,却一脸毛,还又矮又小,着实让人不想认这门亲戚。
不过这问题也难不住杨侗,他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徐福的子孙?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徐福是你祖先?”
“我有书籍证明。”
“书籍,什么书籍?”
“徐福先祖带去虾夷的古籍,我全都带来了。”见杨侗态度明显变化,吉士长丹立即说道,“如今在贵国驿馆之中。”
“去将古籍通通取来。”杨侗连忙吩咐。
“喏。”殿外侍卫快步离开。
皇甫无逸、李景、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杨师道、房玄龄、杜如晦、孔颖达、魏征、虞世南等人不由得呼吸一滞,这些文武双全的‘文人’,个个爱书如命,“古籍”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杨广的藏书有37万卷,77000多类的图书,一式两份,分别珍藏在大兴宫紫薇宫。而杨侗这些年一直在抄士族的家,获得了大量的珍本、孤本,相对于杨广时期的藏书,差不多又翻了近一倍。
分门别类和整理之后,大量印刷成了纸书,现在大兴城大兴宫、洛阳城紫薇宫、邺城神武宫、涿郡临朔宫、太原晋阳宫各有完整的十套;除此之外,三大学宫、各郡郡学的图书馆也选择的陈放大量纸书,各地图书馆比照学校书籍,都有售卖,当然了,类似冶炼术这种事关国运的技术自是秘而不宣。
杨侗也知道虾夷人带来的古籍十分重要,因为中原王朝饱受战火,现存珍本、孤本多为秦朝之后的文本,先秦、秦朝真迹少得可怜,即使有,也是残缺不全,而这个虾夷人带来的徐福古籍,无疑是价值无量的瑰宝,不仅可以从中研究先秦百家、秦朝历史和文化,还能从中找到圣人之学的本质真意,为注释经典、还原圣学本质取到巨大作用。
他从各大士族、世家手中抢来这么多书,为的不就是将文明之火广泛流传么?这么大印特印、发行天下,千年之后总会凑成完整的一两套吧?
过了两刻左右,一群士兵抬了六个大箱子进来,打开一看,皆是一些刻有小篆的龟甲兽骨,以及写有小篆的兽皮,孔颖达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龟甲,激动的说道:“圣上,这是儒家之学。”
“上面写了什么?”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整句话就是说,诗、礼、乐这三样东西是教育百姓的基础,一定要抓好,如果百姓掌握了诗礼乐,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如果百姓解释不透,我们就要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和明白这些东西。这恰恰体现了孔圣有教无类、开启民智的思想。”
“其实这句,还有另外几种解读。”杨侗也来了兴致。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孔颖达汗如泉涌,他发现后世之人真的错误理解孔圣的意思了,更可怕的是有五种正确的解读方式,但人们偏偏使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种错误观点来治理国家。
“孔尚书,你们在编纂《四书五经正义》的时候,利用孔子‘有教无类’、‘开启民智’等核心理念来给众多典籍断句,力求准确无误,绝不能被各种歪理邪说误导。否则不仅误国误民,还会抹黑孔圣伟大的形象。”杨侗下令道。
“微臣明白!”孔颖达凛然遵命。
杨侗点了点头,当他目光转到一只箱子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一下子就从皇座之上走了下来,颇为激动的说道:“水泥板?”
“何为水泥板?”孔颖达诧异道。
杨侗没有理会孔颖达,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吉士长丹提了起来,恶狠狠的问道:“你们这几口箱子是怎么来的?”
水泥作为重要的建筑材料,广泛应用于城市建筑、水利道路、国防工程,杨侗怎么可能不想在大隋广泛运用?而且在水泥厂旁边玩大的杨侗还知道水泥制作方式简单,只要炉火温度高达一千四五百度,那么寻常的石灰石就能制成水泥。
但是大隋的冶炼炉,并不能产生出一千四、五百度的高温,也因此,他无奈的放弃水泥这个建筑材料。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虾夷人竟然带来了几个水泥箱子,怎不让他激动万分?
杨侗的失态,令大家的心思从古籍转到了这一边,而罗士信、尉迟恭更是以为这吉士长丹不怀好意,两人不约而同的大步上前,将他可怜的吉士长丹从杨侗手中接过,像杀年猪一般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大隋天子,我没恶意,这是何故?”吉士长丹面色煞白,惊恐万状的问道。
“误会一场,放了他。”杨侗一挥手,罗士信、尉迟恭这才松手。
“你告诉朕,这水泥箱子是怎么来的?”杨侗指着箱子询问。
孔颖达等人闻言,无不脸色发黑!老脸发烫!
英雄一世的皇帝只盯着毫不起眼的箱子,竟然忽略了箱子之中珍贵的古籍。关键是那箱子不但不精致、美观,反而黑不溜秋的,圣上此举,似乎比‘买椟还珠’的郑国人还不上档次。
这也不怪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水泥这种建筑材料,更不会知道水泥技术对于大隋的意义。
而杨侗拥有后世灵魂,岂能不知这几个水泥箱子所代表的含义?岂能不知水泥技术将给大隋带来多大的变化?
要是能够挖到产生一千四五百度高温的制作水泥的技术,纵然将虾夷岛分给虾夷人,并支持虾夷人去跟倭奴干架,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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