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想到转眼之间,就物是人非了呢,林公子心里郁闷,这或许也是他漫长的岁月中极为不爽的日子,林公子心中摇头笑了笑道:“这就是,天下人求的长生?”

初晨时分,林公子终究是唠完了嗑,酒葫芦也早已干涸,秋风而起,林公子望着空荡荡的山头,其实这些他早就经历过无数次,最开始的恼怒到如今的毫无波澜,谁也不知,这个少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三位老观主的徒儿此刻也恭恭敬敬的前来。

林公子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三道。

每每想起他们的道号,林公子总是有些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太扯了,道中巅峰的几个名号,居然最先让一个山野小道观的师徒四人给占了,这话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你们师父修了一百多年的仙了吧,我还记得当年我在的时候,他老人家似乎从来不提这些什么道了仙了,他这一生啊,为的就是他脚下的平遥镇子上的人,别人都是修仙,修的是风尘不染的道士,但他老人家却修的是落入红尘,也不枉当年的那个观主大骂其堕落不堪,可是终究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这个风尘尽染的徒弟了。”

“说实在的,我曾也想让他不这么的为了山下的民劳心费力,差点把道观的传承都给拆的精光,最后啊,到头来却不如常人活的逍遥自在,终究难过。”

说着说着,林公子还是有些忍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老家伙,我和你在这山头好歹也是生活了十来年了吧,到最后您还居然惦记着这件事,真是聪明人净问糊涂事儿,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了下去:“你又不是蠢,这件事你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对吧?”

最后陈洛用仅自己能够听清楚的声音低喃道:“我还是您的小林啊,您怎么不记得了呢……”

说着说着,陈洛又笑了……

“我与你们师父也算故交,他虽交代下来让我来安排你们三人,但事情始终不该由一个外人来决定,我啊,最多也就是一个居士罢了,这不合规矩。”

林公子顿了顿继续沉声道:“所以,往后种种便由你们自己决定吧,要走要留,都随你们的遍。”

道一率先离开,孤身一人下山,道二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拱手俯身道:“谢陈先生成全。”林公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二跟随着道一下山。

陈洛望着还站在原地的道三,还以为他只不过是老了,实在无力继续走下去,正要帮衬一把,却被道三一语打断道:“无量天尊,陈先生,贫道还要在这里为师父的遗志继续下去,贫道也清楚昨日,让陈先生继承,这玄仙观,实在是难为陈先生了,所以,贫道还能够再尽一份绵薄之力,反正贫道也无从可去,便在这里继续守着,至少死了之后还能葬在师父的身旁。”

林公子摇了摇头笑道:“你也知道你和你的师兄们差在哪了吗?”

道三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试探性的问道:“或许是贫道机缘实在差劲,这些年来也未曾做了些什么大事,也没有为师傅争光,实在是惭愧啊!”

道三如今已然着一头白发,面容枯槁。

林公子扶着道三缓缓走在最后落寞的道观,轻声道:“我还记得,你们三个之中,你年纪最小,也最聪明,他老人家常常跟我说过,你在这里实在是屈才了,他老人家一不会道法,二不会大道理,却让你苦苦浪费了数十年的光阴,这是他老人家最在意的事儿了,你的年龄最小,却老的比你的那些师兄们还要更快,他老人家喝酒,最后的事却让你一人承受了,真是苦了你了。”

道三摇头笑了笑:“自我上山以来,已有四十八年岁月,想来我应当也能像师父那样,再有几个年头儿,留下一些希冀便好,毕竟我也老了,想来也没有师父那样,这点微薄之力终究比不上师父。”

山上观中便只留下了林公子与道一两人。

林公子与道一站在道观门口。

数十年的师兄弟一次分离,却是显得颇为平静自然,道三望着离开的二人的背影,其背影还有一丝的解放,道一道二已然年老体衰,或许是为了不受自己内心的谴责而反悔,二人一个走的比一个利落,不过,终究也利落不到哪去。

“无量天尊……”

“看来师兄们,应该也算是找到了他们自己的道,实在是为师兄们感到庆幸。”

林公子点了点头道:“道对每个人来说,他们就有自己所要追求的道,心中道便是大道,便是真我便是吾之所求。”

“人间极乐也好,不染红尘也罢,我心甚未便好。”

道三转身问了句:“不知林先生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林公子一愣,但是被这句话问住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去何从了。

“我嘛,恐怕就要深陷所谓苦海了。”

道三见林公子如此,也不再强求什么,道了句:“无量天尊。”

“林先生可要记得,这个从来不出名的小道观,陈先生风尘仆仆久了,来这里也好歇息歇息。”

林公子连忙答应,颇有些不自然,毕竟闲云野鹤,他可比闲云野鹤更闲云野鹤。

“林先生,其实师傅还有一句话是留给您的,是留给未曾说出长生的陈先生,师傅说,我还曾记得,小洛,当年还说过一句,不曾被门夹过,只是早些年来我被驴踢过一次。”

陈洛闻言,顿时哑然。

道三微微一笑,转身拿起锄头,又在为了山门前的那块石碑除草了。

林公子临走前微微一笑,心中仿佛什么好受了些。

林公子走在那官道之上,天下有十三道,也有十三州,连接着各处的州郡城府,不可不谓是一个极为有先知的策略。

林公子心中似乎放下了些什么,颇为轻松,只不过抬头所见,是即将坠落而下的黄昏,落日与孤鹤齐飞,海天共长天一色。

林公子眼中平静的可怕,望着落日,心中毫无波澜。

林公子随意的晃了晃葫芦,里面的酒一滴都没有剩下,心中不由得腹诽道:“这老头子可真是能喝啊,没有给我留下一点点,死了死了还是这么贪心。”

这一酒葫芦的剑南春,原是打来想与那老道士共饮的,到头来却被那老道士一个人给‘喝’了个干净。

“害我没酒喝。”

林公子轻声叹了一句,吐出心中不快,不过不知是不快,还是不习惯,老道士一死,陈洛心中依旧是不由自主的有些落寞。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知晓之际,还是会感到万分不快。

可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拦这一切。

最最最可笑的是,他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无视生老病死,这可实在可笑尔。

这大概是他最不痛快的一天了。

林公子索性找了棵树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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