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性的问题处理完了之后,双方就正式为边贸的事宜进行商议。
天启再一次明确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可以继承蒙古右翼的一切市赏,并主动表示,以后的月市可以从一月一次,改为一月三次,也就是每十天一次。
听到这个消息,贵英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他很清楚,明国人也一直提防着蒙古,即便因种种原因开启了边贸,也进行了各种限制,就是防止蒙古人获得太多铁器以壮大军事实力。
可现在,己方还什么都没有表示,明国皇帝就主动成倍的加大双方的边贸,真的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可他也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通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看出明国皇帝不是什么庸才,此举必然有其他目的。
天启自然有其他用意,他也没有隐瞒,直接对贵英恰道:“贵使,这只是我大明想要加强与你们合作的善举。”
“你我都深知,我们双方最大的敌人都是建虏,为了抵抗建虏的狼子野心,你我双方唯有加强合作,放下成见,才能抵御建虏这个大敌。”
贵英恰点点头道:“皇帝陛下所言极是,建虏也是我蒙古国心腹大患。”
天启随即接话道:“因此,你我双方不仅要加强边贸合作,还要进一步加强其他方面的合作,形成战略同盟。”
贵英恰一惊,追问道:“不知陛下所说其他方面的合作是指哪些?战略同盟又是何意?”
天启笑道:“其他合作,比如情报共享、联合侦察有关建虏的情报、甚至是策反投降建虏的汉人和蒙古人、刺杀建虏高级将官、安插奸细等等。”
“至于战略同盟,指在你我双方任何一方受到建虏进攻时,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立即出兵援助,共击建虏。”
听了这话,贵英恰不由心头一震,又来这一套?
其实,双方并不是没有进行过类似的合作,只是没有这次所说的这般深入,在后金不断壮大后,双方在万历末年也进行了结盟。
明国出钱,察哈尔部协助明军守卫广宁城,并在广宁开通边贸。
原本双方合作还是很有诚意的,明国愿意出钱,林丹汗也愿意出力。
直到天启二年,建虏突然进攻广宁城,林丹汗也迅速出兵援助,但是巡抚王化贞决策错误,导致兵力损失严重,然后索性直接弃城而逃,双方联系最紧密的城池随为建虏所占。
虽然罪魁祸首王化贞被大明朝廷坐罪下狱,但已于事无补,而且因为这事,熊廷弼被牵连,落得个传首九边的下场。
而王化贞能活到现在,全因在关键时刻背叛东林党投靠阉党,帮助阉党重创东林,所以才苟活到至今。
失去了广宁,双方之间的联系就困难了不少,再加上蒙古各部矛盾纷争,林丹汗也无心其他,便专心去整合蒙古各部势力。
于是,接下来的六年中,双方的接触就很少了,直到这次林丹汗率部西迁蒙古右翼,并为了市赏的事情主动找过来。
其实,林丹汗也不是没想过大明朝廷让自己派出使臣到明国京师,是有重建双方共同抗金的心思,但因为有前车之鉴,他心里始终有些顾虑。
而且这六年来,察哈尔部因内部的消耗,以及后金的持续打击下,实力已经衰弱了不少。
如果再碰到王化贞那样的人,只要被拖累一次,察哈尔部可能就要万劫不复了。
所以,林丹汗指示贵英恰,如果明国朝廷真有这样的想法,千万不要急着答应。
看来大明的坑货,不但连自己人都被坑得心惊胆颤,连盟友都敬而远之了。
不过贵英恰没想到,明国皇帝不但有重新结盟的心思,而且还要进一步的加强合作,远超之前。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回大明皇帝陛下,我们刚西迁至蒙古右翼仅半年,还立足未稳,蒙古右翼余孽也未被剿灭,此时谈抗击金贼,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天启眉头一挑,道:“贵使,据朕所知,林丹汗所遗留故地之各部已然分崩离析,不是归降建虏,就是北上漠北,察哈尔故土被建虏吞并已无可阻挡。”
“若蒙古左翼被建虏所占,你们即便占据蒙古右翼,焉能久存?”
“我大明疆域辽阔,拥兵百万,即便建虏有心侵噬,也非短时间可为。在这之前,他们必然先诛灭察哈尔部,以绝后患,然后再全力来攻打我大明。”
“朕此言,贵使可有何异议?”
听了这话,贵英恰心头一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大明皇帝所说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他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于是道:“回大明皇帝陛下,若金贼大军来攻,我部也可继续西迁。我草原之人,四海为家,可退至右翼,也可继续往西退往青海。”
他的意思是我们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打不过继续跑就是了,反而是你们明国,往哪里跑?
他的话音一落,天启的身体直接往后一靠,压得椅子咔咔作响。
随即,天启便轻笑道:“这是林丹汗的意思,还是贵使自己所想?若察哈尔部连黄金家族的荣耀都弃之不顾,只知西逃,苟活于世,那倒是朕高看了。”
崔呈秀、礼部侍郎等人随即忍不住的嗤笑出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贵英恰脸色一变,心里也颇为恼怒,有心想说你们明军不战而逃的时候还少吗?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林丹汗也没有完全放弃与明国结盟的打算,毕竟这个时候察哈尔部比明国更需要对方的帮助。
若是惹恼了明国,将市赏革除,那麻烦就更大了。
想到此,贵英恰便连忙道:“我家大汗雄才大略,以恢复黄金家族荣耀为己任,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暂避金贼锋芒,不过是休养生息,积攒实力,他日必找金贼一雪前耻。”
“只是广宁之盟,让我家大汗心生芥蒂,担心再遇王化贞之流,以致我察部精锐毁于一旦。”
“若不能保存祖宗之基业,又何谈恢复黄金家族之荣耀?”
说来说去,又说到了王化贞的头上,这就有点打脸了。
在场大明的将官和朝臣有心反驳,却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言辞,因为广宁之败,主要责任确实在大明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