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各地采盐的工艺不同。

内陆有两个盐产地,一个是宁夏的盐地,另一个是山西的解州。

解州有一块含盐量极高的盐池,有晋商通过层层过滤提取,山东等沿海一带,取盐的方式通过抄和晒。

说是精盐,提取得并不纯正。

重量对比就知道,有的盐一升重达十两,有的盐一升只有七两。

大明有史记载,盐吃多了,会患上黑血病,或许是提纯不够的缘故。

严成锦吩咐何能:“找铜盆、木炭、细布和木桶来。”

何能不知道少爷想干啥,连忙去将东西找来,春晓姐妹拿来细的纱布。

严成锦把一袋盐全倒进木桶里,溶解干净。

“少爷……糟蹋了!”何能心痛大呼。

盐本就比米粮贵,大雪封城,盐就更贵了。

“拿刀子,在这木桶底下,钻一个小孔,不要太大。”拿刀子这么危险的事,当然要交给何能去办。

何能不一会儿就转出来小孔,提着木桶回来。

只是严成锦还不满意,让他又去钻了几个,家里八个木桶,钻空了六个。

还有两个装着盐水,才没钻。

严成锦也没闲着,命人将木炭拿到庖房,全部倒进锅里,用清水煮开。

他要制作活性炭,叫庖厨和何能过来看。

“这口锅不能用了,你懂本少爷的意思吧?”

何能委屈地点点头:“买一口新的!”

连忙命人下人去买了两口新锅,抗着回来。

煮沸后,严成锦命人将木炭捞起来,这个步骤有些危险,就不亲自操作了。

木炭用清水重洗干净后,放到锅盖上,烤干。

烤干后,换了一口新锅,再次倒入锅中,继续煮沸,然后捞起来,再烤干。

如此反复三次,用掉三口锅,才将烘干的活性炭拿起来。

在有小孔的木桶底层,铺上五层纱布,倒入草木灰,再铺上五层纱布。

三个桶都如此操作,为的是去除盐中的氯化镁,除苦涩。

最后,在两个有小孔的木桶下,铺上五层纱布,倒入活性炭,顶上再铺上五成纱布。

两个开孔的桶,皆如此操作。

严成锦将盐水倒入木桶中,经过纱布→草木灰→活性炭→纱布,这样的过滤。

盐水从小孔滴落出来。

最后得出来一桶澄清的盐水。

提到庖厨,用大锅煮,得到一锅雪白的盐粉。

比刚才的黄盐,足足缩水了近八分之一。

“看清楚了吗?以后给本少爷吃的盐,要这样提炼。”

何能目瞪口呆。

弄这一桶盐,花去近两个多时辰,严成锦才坐在火炉旁,微微转动烤全羊,身旁是半桶接近雪白的盐粉。

“去喊王不岁来。”

谢玉回江南过年节了,严成锦便找王不岁。

片刻后,王不岁来到严府,还带来了一幅字画,当做年礼送给严成锦。

“少爷找小人,有何吩咐?”

“今后良乡的商会也贩盐。”严成锦道。

王不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解州有一个天然盐池,方圆一百二十多里,取之不尽。

晋商几乎是北直隶最大的盐商,良乡的盐,还不知上哪儿找去呢。

“少爷,咱们良乡没有盐池,也没盐土。”

良乡离海远,上哪儿弄盐去,弄到盐也拼不过晋商,他们的渠道遍布天南海北,连边境的一些马市茶市也有他们的身影。

“咱们买他们的盐,做精盐。”

严成锦掀开纱布,露出一桶接近雪白的盐,王不岁用手指蘸取一点,伸到嘴中,瞪大眼睛,这是……盐?竟然不苦涩!

“少爷,这怎么提炼出来的?”王不岁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盐。

“让良乡的商行卖精盐。”

晋商的盐,大多是贩卖百姓的粗盐和给士绅的细盐,但精盐的市场,一片空白。

提取精盐的成本高,只能卖给士绅。

何能学着严成锦的样子,演示了一遍,果然,最后出来是精细近乎雪白的盐粉。

过着年节,王不岁却赶到了良乡,招募一些妇人,在船厂空旷的草棚,开始炼精盐。

良乡商会的成员被招来,掏银子入股贩盐的买卖。

士绅们也不傻,贩盐能贩得过晋商?

王不岁干脆把装着精盐的小罐拿出来,道:“你们尝尝。”

“这……不苦涩?”

“味道真是好!”

市面上压根见不到这么精细的盐,这是商会崛起的神器啊!

“王东家,哪来的?”

王不岁笑而不语。

次日一早,良乡街道上,一家卖大酱的商铺,被王不岁改为良乡盐记。

过年要送礼,严成锦不想送太贵重的礼物,便命人又提炼了一桶精盐,装在小罐中,分别给王越、戴姗、刘健等人送去。

严成锦命人装了一罐精盐,来到李东阳府上。

李府的管家客气:“严大人稍等,老爷去谢府下棋了,怕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无妨,可以先见小姐。”

严成锦来到李府的后堂,等了一会儿,李清娥与另一个清秀的姑娘携手出来,面容比李清娥稍逊,但胜在身材。

谢香灵见了严成锦,冲李清娥俏皮笑道:“姐姐今日会情郎,妹妹改日再来。”

“香灵,休要胡说……”

严成锦望着这姑娘,闻到八卦的味道,此女长得有几分像谢迁,不会是谢迁的闺女?

谢迁有两女,按时间推算,尚待嫁闺中。

谢香灵走后,李清娥轻声道:“香灵是谢大人之女,平日无事喜欢到府上陪我说话,性子直率,没有坏心眼。”

“小姐多心了,在下未放在心上,过年节,特意给小姐带来一礼。”严成锦从袖口掏出一个胭脂盒,道:“寒风凛冽,将这霜膏抹于脸上和手上,就不会干裂了。”

李清娥接过闻了闻,淡淡的梅香,臻首道:“谢过严大人。”

这时,府门外,李东阳背负着手走回来,赢了谢迁两局,心情不错。

看见那顶破轿子时,心情顿时不好了。

何能连忙上前打招呼:“李大人回来了。”

李东阳知道这是严府的家丁,轻嗯了一声,走进府中见夫人拿着胭脂盒,幽幽道:“严成锦呢?”

“与清娥在后堂。”刘氏含笑:“安定伯的儿子,老爷觉得如何?”

李东阳不理她,大步走向后堂,却被刘氏拉住了,嗔怪:“你见清娥愿独见哪家公子,分明是对严成锦有意。”

“就是怕清娥对他有意!”

刘氏蹙眉道:“此子有心,给府上送来了一罐精盐。”

李东阳不以为意,盐并非贵重之物,“一罐盐就把你收买了?”

刘氏嗔怪:“老爷不当家,连柴米油盐都不识,这么精细的盐,买都买不到哩。”

下人将庖厨的盐罐抱来,两罐盐一起放在台上。

李东阳看到盐罐时,却有些惊住了,这盐怎么如此雪白?

尝了尝家中的,带着苦涩之味,再尝尝那罐新盐,眼前一亮,命人请严成锦出来。

“哪里来的精盐?”

“府上提炼的。”

严成锦看见那罐发黄的盐,这盐没提炼干净,有低毒,保不准李东阳的儿子都养不活,跟这点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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