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墨在哪一个朝代都杜绝不了。

但薪俸不足以养活性命,会逼得原本清廉的人,也会心生歹念。

提高了薪俸,或许贪墨的现象仍然在,却会让大环境相对改善,让大明的税制相对清明。

谢迁担忧:“田赋能征收银子,是因有黄册和鱼鳞图册,朝廷知道要征收多少银子,可过路的商人朝廷不知货物多少,如何确保税监不贪墨。”

“这便要说到一个新的票据了,臣称之为税票,税吏收了银子后,可开一张给商人,再留存一张,到时候一对便知。”

大明有路引制度,商人押送货物出州县,需要出示路引,而路引上会写着货物多少。

路引制度再加上发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新商法推行。

再差也不会比如今的以物交税差。

以物交税,地方还得派人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大量货物,运送到太仓。

其中过关的税费,还有雇佣工人的靡费,都是自己承担。

反而导致越交商税,州县便越穷。

刘健道:“臣觉得严成锦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银子从何而来?”

“自然是商税,天下商人比良乡多出千倍万倍,若能改掉旧制,收上来银子,给天下官吏提一提俸禄不成问题,且如今红夷大将军运至边陲,大明暂时无边防之患,可省下许多靡费。”

打仗,是很费钱的。

不仅要给边陲的军士更新装备,补充军粮,更重要的是,原本屯田的军士要披上战甲,田地荒芜无人耕种。

严成锦谏言举行弘治狩猎的目的,便是震慑邻国,让大明暂时得以安稳的发展。

与邻邦易铁后,商人手中多了许多外粮。

这是新商法能推行的另一个重要前提。

大明没银子的重要原因是商税收不上来,纵然开头会很难,若不改制,便永远也收不上来银子。

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刘健摇头:“推行新商法,会抵制的人并非是税监和税吏,而是商贾和士绅,你如何知道他们愿意交银子?”

此举损害的是士绅的利益,并不是税监和税吏的利益。

良乡与其他州县不同,良乡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商贾士绅们涌入良乡,交商税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将良乡的新奇玩意儿运到他处贩卖,能赚更多银子。

而天下只有一个良乡。

“自然也要给商贾好处,只取商税,其余门摊税等多余税赋,一概不再收取,仍税额以三十而取一收取,只不过收取的是银两,士绅们虽在当地受到优待,但他们将货物运到其他州县,也要交诸多税赋,若朝廷将这些多余的税额去掉,士绅们交的银子反倒少了,自然乐意。”严成锦道。

除了极少数个别士绅的面子可以从南吃到北外,其他士绅出了州县,其实和一般的商人没什么两样。

若运一船货物走漕运,从南走到北,照样要掉一层皮。

给官吏提升薪俸,让他们得到好处。

给士绅裁去多余的关税和商税,士绅们也得到了好处。

这样推行新商法,助力就会小许多。

如今收取的商税虽然比较低,但到了今后大明繁荣了,人均水平上来了,商税是可以慢慢加的。

如此一来,朝廷才能得到好处。

大殿陷入沉寂。

弘治皇帝很聪明,李东阳很聪明,韩文等人也聪明,这朝堂里没有一个傻子。

但聪明并不意味着就能想出新商法。

严成锦也想不出来,这不过是后世千千万万人智慧的结晶,以及实践的结果,再回过头来看,总是很容易。

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无法看出一个制度的好坏。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无从判断,但严成锦是一个穿越者,无需用生命亲自见证,上下五千年历史也能翻完。

严成锦微微抬头望着弘治皇帝,只见他一脸沉思之状,嘴上说着容易,下定决心推行并不容易。

但却也并非不可行,弘治朝与正德以后不同,皇帝仍大权在握,文官抱团情况亦不如嘉庆和万历那样严重。

到了嘉靖和万历朝,若要推行这样的商法,只能以凌厉的手段,让无数的人流血,来推行新制。

弘治朝仍相对清明,朝中许多大臣还是讲道理的。

“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恳请告退。”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严成锦缓步退出大殿。

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与六部九卿相差不远,因为他太谨慎了……

今日所言,必定能影响弘治皇帝的心境。

弘治皇帝的大臣的利益不一致。

剩下的,就是陛下一个人的战斗了……

大殿中,只剩弘治皇帝和内阁六部九卿。

弘治皇帝打破宁静:“该说的都说完了,朕只问诸卿一句话,诸卿以为如何?”

韩文和刘健等几个大臣跪伏在地上:“臣以为不可,给天下官吏加薪俸,此乃史无前例,且户部支出这么多银子,万一商税收不上来银子……”

他是户部尚书,这些银子从哪里来,严成锦这家伙也不讲清楚。

让他上哪儿找这么多银子去。

且还要预留一笔军饷,以防随时与鞑靼开战,这笔钱动不得。

如今朝廷的赋税,农税占了八成,盐税占了一成,商税占了一成,矿税几乎收不到银子。

商税只占一成,历来收不到什么银子,韩文实在不信推行新法就能收到银子。

李东阳和谢迁,还有曾鉴和戴姗却没跪。

弘治皇帝看向他们四人,道:“四位卿家赞成推行?”

谢迁摇摇头:“臣也不知,但良乡确实收上来许多银子。”

他拿不定主意。

之所以没反对,是因严成锦是个神奇的家伙,总有许多新奇的想法。

若推行新法,让朝廷收上来银子,当然是好事。

只是推行新商法,还要给天下官吏涨薪俸,还要废除一些旧的税制,此举牵涉太多。

戴姗道:“臣倒是赞成,狗急跳墙,许多官吏无法营生,才生出贪恶之念,就算不推行新商税,也应当给天下官吏加一加薪俸,让他们得以为生。”

韩文涨红了脸:“你都察院说得轻巧,天下倒是清廉了,可户部的银子从哪来?”

戴姗不说话了。

都察院主掌律法,只管朝廷清不清明,户部主掌财政,只管朝廷有没有银子。

各司其职,没有什么好说的。

弘治皇帝站起来,郑重道:“朕问你们,若推行新商法,弊在何处?”

“万一收不上来银子,朝廷支不出涨出的薪俸。”韩文耿直道。

“那便先从两京十三省的主府开始,州县暂不推行,朕的国库,难道连两京十三省的薪俸也支不起?”弘治皇帝怒斥。

韩文瑟瑟发抖,朝廷真正能收到银子的,只有田税一条,花银子的渠道却有千万条,军饷、修缮宫殿、宫中支给、大臣的俸禄,都是银子。

李东阳站出来一步,道:“陛下所言极是,先在两京十三省的主府推行,支出这份薪俸,若新法能收上来银子,再推行天下也不迟。”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没有推行天下,只在两京十三省主府推行。

内阁和六部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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