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学兵军建军以来单场战斗出现的最大伤亡,足足三千学兵在六个小时的战斗中献出了他们年轻而宝贵的生命。长时间的战斗,耗光了每个人的体力,确定小鬼子“逃跑”以后,除了叶肇还有高永祥,其他人悉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被鲜血染红了的江滩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着遍地的尸体,叶肇心中悲且痛着,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就他自己的想法,这一战他最好的归宿是战死在这里。不过,西尾寿造却没有成全他这个心愿。
马宜山很快被找了出来,这小子命大,居然只是左膀被一颗子弹打了个贯通伤,算是很轻的伤势了。他被带到叶肇面前,后者问他:“马宜山,你很好。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用疑兵之计的?”
马宜山此时也已经知道并没有所谓的援军,他回想起自己当时冲在第一个的情景,身边子弹飕飕乱飞,不禁后怕出了一身冷汗。“疑兵之计”,叶肇说出来的这个词再次让他出了一身汗,不过这回是因为羞愧,他红着脸答道:“师座,我,我当时刚醒过来,听见炮声,以为援军来了,然后,然后就冲上去了。”
这个回答大出叶肇的预料,他“啊”了一声问道:“你是说,开炮之前你是晕着的?”
“嗯,我头盔上中了一枚子弹,被震晕了。被爆炸声惊醒,然后,然后……”
“哈哈!”叶肇再次大笑起来——事情已经这样了,与其想着回去以后要如何面对总司令,将要接受怎样的惩罚,不如先享受一下这得之不易的“胜利”喜悦了。他使劲的拍了马宜山一巴掌,然后说道:“你是个福将啊!马宜山,听着,我现在任命你为127团三营营长,告诉我,有没有信心当好这个营长?”
马宜山有些傻眼,他想了想说道:“师座,我,我不认识字的,怕当不好。”
学兵军的升职规矩,连长以上的军官都必须识字千字以上,所以马宜山才有此一说。
叶肇自然清楚这些,他笑笑说道:“现在不识字不要紧,任命书下来还要一段时间,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学识字。嗯,等回去九江,我让江主任亲自教你。”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叶肇笑道:“杀鬼子都不怕,还怕识字吗?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兄弟们,抓紧时间打扫战场,牺牲战友的遗体都要找到。高永祥!”
“师座!”高永祥瘸着一条腿站了起来。战斗中,他的左大腿中了一枪,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还有骨头,所以爆炸以后现在还能站起来。
“日本人应该不会回来了,不过要防止他们反扑,你挑选还能战斗的,组织防务吧。池队长,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待会你们先撤!”
池观星在刚才的追击中终于杀死了一个鬼子,为此他很是激动,战斗都结束一刻钟左右了,他的脸还潮红着,一副兴奋过度的模样。听见叶肇的话,他赶紧走过来说道:“叶师长,我手下的兄弟刚才出力不大,还是让我们留下来帮着防守吧,请您带着伤员们先撤!”
战斗最交织的时候,池观星和他手下的那帮游击队员们还是拿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勇气,真刀真枪的顶住了小鬼子的攻势。池观星手下可是有三百多人呢,且不说个人战斗力如何,便是这人数摆在这里,已经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了。学兵军的架构十分复杂,例如粤系、闽系这些老派系就不说了,其中也不乏土匪之类的角色,比如说黄氏兄弟,他们那个山地师,其中十之七八,可都是由原先的土匪改编成的。所以,叶肇打心眼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对其有所歧视。见池观星说得恳切,他觉得多给他们一点实战的机会也好,毕竟,这支游击队现在已经姓学兵军了。他想了想,看了看明显与在南岸时表现出不一样气质的游击队员们,笑着说道:“那就辛苦你们了!好了,兄弟们,都动起来,我们要尽快的撤到九江去。”
打扫战场是一件让人心酸的事情,那么多年轻的有着大好前途的学兵就这么永久的倒在了血泊中,叶肇走过每一具学兵遗体的身边,他的心中,再次被悔恨填满了——如果渡江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一些,侦察工作做得更到位一些,想必,今天这场战斗就可以避免的吧!
战斗结果很快统计出来了,是役,学十二师直属部队还有学三十六师总共阵亡了三千两百七十四人,其中,团长还有上校参谋各阵亡两人,营长和中校参谋、少校参谋阵亡十六人,连排长更几乎打没了。伤员方面,重伤员只有十余人,其他的个个带伤。重伤员如此少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这些身处前线的重伤员,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与敌同归于尽。因此,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的遗体,最后只收集到一个手臂或者一个头盔什么的。
歼敌方面,可统计的共歼灭日军三千七百零三人,其中中佐两人,少佐十七人,尉级军官若干。俘虏日军三百三十九人,其中轻伤员一百零四人,其他的悉数为重伤员。
敌众我寡,按说,能够以弱势兵力取得如此战绩,很不错了。不过,考虑到己方的轻武器占据着绝对优势,又有重炮辅助,结果却打成这样,这让叶肇更加的悔恨难当。
小鬼子很顽强,被俘虏的大多是因为武器弹药告罄,或者是失去了行动力。如何处理这些鬼子,让叶肇颇为头大。
南京会战的时候,因为日军在苏州等地造的孽,对付这些失去战斗力或者被俘虏的鬼子,欧阳云通常下令执行战场纪律。但是这一次,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因为反战联盟的日本人跟着,再采取这种粗旷的处理办法似乎就欠妥了。
叶肇和高永祥还有钱双林商量以后,三个人做出决定,重伤员依旧执行战场纪律,至于轻伤员,先带回九江再说。
“有一天,我们会在这里立一个碑!”临上船之前,叶肇看着脚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说道:“为国家和民族做出贡献的人,国家和人民必定会记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