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尘的记忆只有十二个时辰,前一天残留的那几个时辰的记忆根本不能支撑起他第二日或者说是从次日开始的以后的时间。所以沾尘唯一能够记得的,也许这也不能称之为记忆,只能说是融进了骨髓里的一个习惯。

每一次入睡之前,沾尘都会把一本佛经还有自己从不离身的卷册放在床边的高几上,次日天明醒来之后都会先看上一遍——若是看了佛经有悟,便出门化缘、打坐念经,做一个出家人该做的事,若是没有感悟,便当自己只是一个平常人,过一个俗家人该过的日子。只是也许他自己不记得,但是他身旁若是有人对他的事情上过心,便会知dào

他十几年的时间竟都是按照一个出家人的标准来要求的自己的。也就是说不管看了佛经多少遍,于之沾尘都是心有所悟。而每天看一遍身上的卷册,只是因了因果一说——如是欠了别人的,是一定要提醒自己还了的,决不能因为记忆一事就出了意wài。

沾尘一直都知dào

自己是个出家人,可是心底里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就是要为自己找一个还俗的理由,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彻底的遁入空门的觉悟。因为记不得,所以便不知dào

自己是放下了,还是一直都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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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nbsp;直到有一天,沾尘打开卷册之后,忽然便看见了那一行清清楚楚的许下的关于婚约的誓言。于是便想,这应该便是还俗的理由了。看一次便这样理解一遍,渐渐的也觉得本来应该就是如此的。然而今夜看见那个蓝衣女子的时候,忽然间又浮生起一种感觉,好像那才是自己应该还俗的理由。

是没有记忆的原因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矛盾了?

赵烟树一路走到殷浅商的院子,果然院子里和屋子里都是一片亮黄,显是主人还未曾歇息。

赵烟树走上前去,曲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很快便有人出来应门。

“敢问殷娘子可曾休息?奴家赵烟树有事求见。”

“赵大夫?”来应门的女使原是识得赵烟树的,忙打开门道,“快请进来,娘子还未曾休息。”

赵烟树跟着那个女使进门,殷浅商正立在灯下看着一本厚厚的卷册,圆桌上还有一碟冒着热气的糕点,看不了片刻便伸手拿过一块放进嘴里。

领赵烟树进来的女使上前禀道:“娘子,赵大夫来了。”

“嗯?”殷浅商这才从手上的书里抬起头来,待看见赵烟树立在门边忙放下卷册迎上去。

“殷娘子!”赵烟树立在屏风旁,见她过来便颔首行了一礼。

“赵大夫快请坐!”殷浅商忙把赵烟树引到圈椅上坐下,忙吩咐一边的女使送上茶来,又对赵烟树道,“赵大夫可曾用了晚膳?”

“奴家已经用过了,殷娘子不必劳烦!”赵烟树道,“半夜来打扰殷娘子清静,还请娘子恕罪!”

“赵大夫不必客气!”殷浅商道,“赵大夫和七公子遇此祸事,儿家一直未曾帮得上忙实在很是惭愧,而赵大夫你不但不介yì

还让七公子送药来,浅商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

她的话说的急,赵烟树顿了顿才道:“奴家既然已经出手诊治,便该做完一个大夫该做的事,这原也只是责任而已,殷娘子不必介怀。”

殷浅商又道:“不管如何儿家还是很感激,对了,这几日双层堡里家父突然间下令加强了戒备,赵大夫刚才进来可有伤着?”

“不曾。”赵烟树起身说道,“还请殷娘子恕罪,刚才进来时奴家情急之下用了一些迷药冒犯了贵堡守卫。”

想起以前殷浅商的那些反应,赵烟树终于还是瞒着她自己和沾尘见过面一事。并非心虚或者什么,只是在这个时刻实在不想再添些莫名的麻烦。

“赵大夫快别客气。”殷浅商忙又扶她坐下,说道,“其实赵大夫你今夜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儿家也是知晓的,原就是浅商考lǜ

不周,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一开始就让人去江宁告知于你消息的,只是这几日父亲安排的事务实在繁杂,儿家一时分心就把正事延后了。”

赵烟树摇摇头,道:“这没什么,殷娘子不必介yì

,不过奴家确实就是为此而来。并没有想要劳烦娘子什么,只是奴家几番查看之下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无计可施之下才想到来娘子这里看看可能知晓些什么?”

殷浅商有些惭愧的说道:“这些时日家父安排儿家的都是些其他的闲事,昨日听说此事后儿家忙去查看时何缘由,可是家父说此事事关重大,一直都是他在亲自处理。直到刚才不久儿家才知晓整个结果,赵大夫到来之前儿家还想过明日便让人把所知的信息送到赵大夫的住处,对了,还有之前说好的诊金一起。”

赵烟树接过女使端来的热茶,向殷浅商谢道:

“奴家谢过殷娘子费心了。”

殷浅商又道:“据儿家所知,七公子随无相住持来到双层堡之后便一直是无相住持守在一旁,因为据罗锦门的人说,七公子武艺非凡,若是有心做些什么,其他人怕是压制不住,无相住持便说可以在事情确定之前看守七公子,目前情况就是这样的。”

赵烟树松了口气,又道,“殷娘子可曾知晓为的究竟何事?”

“这个——”殷浅商惭愧道,“儿家也曾问过,只是除了和罗锦门何门主丧命一事有关之外再不曾知dào

些其他的什么了。”

“知dào

这些也已经足够了。”赵烟树起身说道,“有劳殷娘子了,奴家实在是感激不尽。”

“赵大夫别这样说。”殷浅商忙说道,“七公子和你帮了儿家那么大的忙,浅商一直没有机会好生感激,况且这些事也不过是随便为之,不比赵大夫救人之恩。”

“都是一样的。”赵烟树低声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问殷浅商道,“殷娘子,那时奴家送来的方子上有一种针法极是麻烦,不知可曾顺利进行?”

“儿家有幸寻得一人恰好会此针灸之法。”殷浅商道,“虽然不若赵大夫的见效迅捷,不过也算是有了期盼。”

“如此就好。”赵烟树道,“打扰殷娘子休息实在惭愧,奴家这便告辞了。”

“这么急着就离开,是儿家招待不周吗?”殷浅商忙阻止道,“赵大夫何必一定要在这样寒冬雪滑的深夜里离开?”

“并不是的。”赵烟树解释道,“只是因为那时画像一事,奴家现在出门实在是有些麻烦,所居客栈外也常有些江湖人看守着,若是发xiàn

奴家不在,那些人不知dào

又会做出些什么来,现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易多出什么波折了。”

“这样吗?”殷浅商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儿家就不挽留了,只盼赵大夫和七公子的麻烦之事能够早些散去,那时一定要到双层堡里做客,也让儿家好好的招待二位一番。”

赵烟树道:“呈殷娘子吉言,奴家告辞了。”

因着外面的守卫,殷浅商又让人一路送赵烟树出来直到遇见在外等候的人,那女使才放心回去复命。

出了双层堡又连夜赶回江宁,并没有再做些怎样的伪装,赵烟树牵着马一直走到空月客栈门前。

因为空月客栈地处江宁繁华地段,本身又极是华丽惹眼,所以即便是半夜也常有人前来投宿,而客栈里一般到亥时左右也是有人守夜的。

酒保出门接过赵烟树手里的缰绳帮她把马牵到后院,赵烟树便自己回到楼上的房间。

有这些个孜孜不倦的江湖人在,便是她住在哪个隐蔽的地方只要自己还在江宁,不多时也能查出来的吧?与其如此赵烟树也懒得麻烦,谁要跟踪便让他跟去,她现在只想要弄清楚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事而已,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去应付这些人。

而且看身后那些灼灼含恨的视线,苏娘应该很是顺利的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烟树整理好一些药材,洗漱之后便打算歇息。

一梦结束之后又将是明日,只不知又会发生怎样的事,赵烟树有些无奈,自来到江宁之后,她似乎都已经忘了安宁该是怎样的了,只是之前一直都有着那人陪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也只当是个笑话般的笑谈过去。

今日累得紧,赵烟树本来想自己应该是一闭上眼就能入梦的,可是身子虽然已经很是疲倦了,头脑里却是清醒得很。明明是没有紧张或者慌乱的感觉的,可是头脑里却是飞快的旋转着,从那个时候王艳瞳在离开之前回过来的灿然一笑,一直跟着记忆往前,最后到了诸位大将军王天麟的府邸——那个时候自己睁开眼时,被晃花了眼的那个红色的身影。于是便想,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管是否和情意相关,就已经开始了自己今后的劫了吧?

现在——赵烟树想——若是他的话,应该也是一派安然的吧?那样的人,如何会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是这般习惯的去相信一个人。

只愿这一次,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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