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又说了和那天在雪地里相同的对话之后,沾尘才又正经歉意的道了声佛号然后说道:
“一切皆是尘缘,是末学唐突了。”
赵烟树从不觉得自己和佛门或者说是和这位沾尘师父有过什么前因,也不觉得可能结成佛缘或者其他。一回头对上已经看清了整个过程也了解了整个前因的王艳瞳带了些认真的戏谑的眼神,赵烟树难得的有些赧颜。
“所以,施主便是浅商施主请来的大夫吗?”沾尘认真问道。
“嗯。”赵烟树点头道,“沾尘师父怎会知dào
的?”
沾尘道:“之前一直听浅商施主提起,末学在这里先谢过施主。”
由始至终,沾尘都没有问过自己的病症如何。赵烟树询问时,他却是认真严肃的回答了他所能回答的一切问题。
殷浅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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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时间过去了。并没有多做耽搁,殷浅商一回来就直接去了沾尘的屋子。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暖意瞬间冲散了冬天里的寒冷气息,屋子里一片祥和的气息却又让她进屋的脚步有着一瞬间的迟疑。
王艳瞳斜倚在案桌旁的圈椅上,离他不远的圆凳上,沾尘恬静淡然的正襟危坐,两人轻声谈论着,不过并不是些什么高谈阔论,只是有一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或者想法,然后两人便就这一个话题展开,说些自己的见解或者看法。也没有因为意见不合而起了什么争执,就这般看似无聊的说着,王艳瞳和沾尘竟也能说得趣味相投、兴味盎然。
在窗旁的围子榻上,此时正有缕缕茶香和丝丝雾气缭绕而起。赵烟树坐在围子榻上,专注着眼前榻上的小几上的茶炉。
殷浅商注意到,王艳瞳眼前的案桌上放着两杯半冷的热茶,有一杯应该是沾尘的。
“浅商施主!”沾尘注意到她,合手礼道。
听见眼前的人一向和暖的嗓音,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身影倒影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殷浅商忽然便松了口气。
“浅商娘子,你回来了?”赵烟树立起身,笑着说道。
王艳瞳见她看过来,也颔首笑了一笑。
“赵大夫。”殷浅商回了一礼,问一边的沾尘道,“你今日还住的习惯吗?可有什么疑惑的事情想问?”
“阿弥陀佛!”沾尘合手道,“多谢浅商施主挂怀,末学不需yào
问些什么。”
“沾尘。”殷浅商沉声说道,“你不必对我这般客气。”
沾尘认真道:“沾尘不记前事,恐言语有失冒犯了浅商施主。”
“看来以后儿家每一次见着你都应该提醒一次了。”殷浅商说着,语声似叹非叹。
沾尘道:“阿弥陀佛!如此就劳烦浅商施主了。”
殷浅商不答,直接走到围子榻的另一边坐在赵烟树的对面。
赵烟树听她很是轻微的叹道:“还是这般客气啊!”
翻过瓷杯倒了一杯热茶端到殷浅商面前,赵烟树笑道:
“奴家逾越了,浅商娘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殷浅商接过,端在鼻端嗅道,“真香!想不到赵大夫还有这等手艺。”
赵烟树浅笑道:“浅商娘子谬赞了。”
殷浅商道:“赵大夫和王郎君也来了些时辰了,奴家备下一些饭菜,两位移步饭厅用膳可好?”
说着又转身对沾尘道:
“我让人也备下了素斋,沾尘你也过去吗?”
“不必劳烦浅商施主了。”沾尘好kàn
的面容笑得有些憨厚,“一个时辰前浅商施主你才让人送了饭菜过来。”
“那就不勉强你了。”殷浅商道,“我过些时辰再来看你。”
沾尘知她是怕自己又会忘了,便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和沾尘道别之后,几人依次出了房门。
“赵施主。”
沾尘忽然唤住走在最前面的赵烟树。赵烟树一愣,见殷浅商有些疑惑的神色,便有些担心沾尘又说出些什么让殷浅商误会了的话语。
“沾尘师父有何吩咐?”
沾尘也有些愣住了,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唤住赵烟树是想说些什么。
“沾尘师父。”王艳瞳笑道,“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聚。”
“阿弥陀佛!”沾尘忙接道,“若有缘再见,末学一定会请教施主贵姓。”
王艳瞳笑道:“如此就先告辞了。”
几人出了院门,殷浅商忽然说道:
“很难得沾尘会和二位谈得来。”
“怎么?”赵烟树问道,“沾尘师父不喜热闹吗?”
“嗯。”殷浅商点头,“想是因为记忆的关系,沾尘无论对待谁都是淡漠的,见与不见对他来说从来便没有任何分别。”说着苦笑道,“当然,我也是一样的。不过像今日这般,实在是儿家前所未见。”
王艳瞳笑道,“那真是王某的荣幸!”
“赵大夫。”殷浅商转身对赵烟树道,“你刚才看过沾尘了吗?你能治好沾尘吗?”
赵烟树道:“奴家刚才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边看了会儿。”
“为什么呢?”殷浅商惊道,“难道是赵大夫你也不能吗?沾尘他???真的治不好了?”
“不是的。”赵烟树安抚道,“沾尘师父的身体什么病状也无,若不是因为知dào
他失忆一事,便是奴家也看不出他身体抱恙。”
“怎么会这样?”殷浅商忙又问道,“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浅商娘子先别着急!”赵烟树道,“奴家之前只是想看看,沾尘师父的记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后也好对症下药不是吗?”
“对症下药?”殷浅商惊喜道,“你能治好他?赵大夫,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能治好他是吗?”
“奴家也不肯定,便是诊治后能否有效也需一段时日之后才能知晓。”
“没关系,没事的,我等得了。”殷浅商一叠声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看见一丝希望了。”
“浅商娘子。”赵烟树实在不忍心打断她,“沾尘师父的这种情况奴家也是生平未见,所以也不能保证完全能够治好。”
“可是还是有着希望的不是吗?”殷浅商道,“不管怎么说,他终于要记得我了,真的很感激。”
赵烟树轻叹口气,说道:“浅商娘子,就算沾尘师父能够治好,也不过是从治好的那一刻开始拥有记忆,也就是说以前的事沾尘师父也是完全陌生的。”
这话也许残忍了些——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那个应该是两个人的故事里还是只有自己独自缅怀,赵烟树不知dào
殷浅商能否接受得了,但是现在先知dào
这些总是好的——总好过以后在拥有巨大的希望之后再失望。
“不,那没有什么关系的。”殷浅商却只是笑笑,脸上的骄傲强硬不再,释然之余甚至有了些女儿家的柔怀,“反正已经忘了无数次了,那个时候再重新开始好了。赵大夫,真的很感激你!”
赵烟树有些吃惊的看着忽然在自己面前低了头的女子,半响才回过神说道:“浅商娘子你不必如此,奴家什么事都还没有做。”
王艳瞳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情形,第一次进双层堡时眼前女子的傲慢和凌厉他都还记得,现在却这样的轻易的就低了头——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不会对任何人轻易低头的吧?
却原来也是个为情所痴的!
三人才走进一间院子,阵阵菜肴的香味便萦绕在鼻端,一路走进大得有些离谱的厅堂,看见的便是满桌子叫不出名字的精致菜肴。五六个女使立在一边,见殷浅商等人进来忙低头见礼。
果然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赵烟树虽不喜这般隆重的阵势,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些什么。
“好了,把剩下的饭菜都端上来便退下吧!”殷浅商吩咐着,想是因为心情愉快的关系,便是有一个年岁较小的女使洒了手上的汤碗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了声“小心些”便没再说些什么,那一句叮嘱里甚至还带了些柔和的笑意。那小娘子被她的反应惊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
殷浅商请两人坐了,又留下两个女使负责换汤斟酒、盛饭布菜。
知dào
推拒不过,两人也懒得拒绝,反正自离开空月客栈后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也都有些饿了。
饭菜撤下,女使又奉上了热茶。殷浅商忽然说道:
“两位既是近段时日流传甚广的那幅画像上的主人,应该也是因为这同道大会来的江宁,所以也该听说这同道大会的具体的时间了吧?”
赵烟树道:“不久之前才知晓,不知浅商娘子为何有此一问?”
殷浅商道:“儿家受了赵大夫大恩,原是应该涌泉相报的,可是儿家也不知dào
同道大会上将要公布的画像是否和二位有关,所以这些时日,只能请二位能够尽量的避开一些。”
王艳瞳吹着茶杯里的茶叶,并不在意两人在说些什么,见殷浅商话题里也有着自己,便抬头笑了笑。赵烟树道:
“多谢浅商娘子提醒,奴家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