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在帐外呼啸,雪花杂乱飞舞,帐内温暖如春,但人人难见欢颜。

“阿布,要不退兵吧。你就在六盘山好好修养,等身子养好了,兴许灵州城和中兴府已经攻下来了!”

托雷恳求着说道。

攻打灵州城,他们这些儿子将军已经足够,成吉思汗完全可以安心养病,不必耗在这冰天雪地。

“大汗,还是退兵吧!唐兀惕只剩下兴、灵二府,跟亡国差不多,想攻打他们,有的是机会。”

耶律楚材惴惴不安,也是劝了起来。

西夏失去了河西和北方边镇,剩下兴灵之地,二三十万人口,苟延残喘,没有必要这么急切攻打。

休整上半年,回头一鼓作气,亡夏还不是手到擒来?

窝阔台看了一眼满脸关切的托雷和小心翼翼的耶律楚材,再看向面色倔强的成吉思汗,没有吭气。

以成吉思汗对西夏的憎恨程度,要是不灭了西夏,他绝不会退兵。

平日里成吉思汗就下令麾下将士,每次吃饭前都要喊口令,说一定要杀光西夏人,必须要荡平西夏兴灵之地。以成吉思汗的个性和脾气,不灭了西夏,绝不会收兵。

“不要劝了!拿下灵州城,兵临中兴府城下,我再去修养。”

果然,成吉思汗恨恨说道,固执己见,丝毫不听其他人的劝慰。

“察罕,灵州城的那个李德任冥顽不灵,你再进城一趟,去劝他投降。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察罕唯唯诺诺,赶紧应声。

开城投降,这恐怕是灵州城最后的机会了。

“阿布,你就放心吧。李德任不投降,我们就把灵州城打下来。以我蒙古大军的实力,破城还不是轻而易举。”

窝阔台在一旁说道,给成吉思汗宽心。

气大伤身。成吉思汗大动肝火,只有宽心,让父亲不要动怒,以免病情恶化。

“大汗,中兴府现在还没有派援兵前来,恐怕是打定主意放弃灵州城了。李德任这个废太子守城,恐怕不会轻易屈服。依我看,还是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吧。”

蒙古猛将、千户阿术鲁,摇摇头,对劝降灵州城似乎不报希望。

“爱降不降!一个小小的灵州城,抛石机一通砸,看他李德任怎么守?”

蒙古第一猛将速不台战意炽热,对攻下灵州城信心十足。

“既然唐兀惕自己放弃了灵州,那就攻下灵州城,让他们安心吧!阿术鲁、速不台,要是察罕这边没有动静,明日立刻攻城,破城之后,七日不封刀!”

果然,不出窝阔台所料,成吉思汗断然下了攻城的军令,而且还是战后屠城。

“大汗,放心吧!”

“遵命,大汗!”

阿术鲁和速不台喜出望外,一起领命。

七日不封刀,可有得乐子了。

“所有人都听好了!”

成吉思汗目光变得冷厉,帐中诸将都是站了起来,肃然站立。

“都回去准备攻城战,一旦唐兀惕人拒绝投降,明日立刻攻城。记住了,把那个李德任的脑袋给我割下来!”

成吉思汗阴沉着脸叮嘱,众人纷纷领令,退了出去。

在宠妃也遂的搀扶下,成吉思汗躺了下来,目光盯着帐中的炭火,幽幽出神。

无论如何,也要灭了夏国。也不知道,长生天会不会让自己等到那一天?

“大汗,要不让窝阔台他们攻打灵州城,我陪你去盐州川静养。你还是要保重身子骨啊!”

天天待在成吉思汗身边,也遂为成吉思汗身体的健康日下心惊。

“不妨事,等攻下了了灵州和中兴府,我就进城去修养。不看着他们攻城,我心里不安分。”

成吉思汗轻声说道,满脸的疲倦。他躺了片刻,忽然幽幽地叹了出来。

“木华黎死了,博尔术也死了,我的术赤也没了。是不是也要轮到我了?”

成吉思汗喃喃自语,也遂却听的清楚,毛骨悚然。

倔强冷酷的成吉思汗,怎会发出如此的感慨?

“大汗,你放心修养。你一定没有事的。”

也遂上前,给成吉思汗盖好毯子,轻声劝道。

“我能有什么事?我要灭了唐兀惕国和金国,我还要西征,一直杀到海边天边,让这天下都是我大蒙古国的领土!”

成吉思汗忽然眼睛一瞪,傲然说道,吓了也遂一跳。

“好好好!征服天下,天下都是大蒙古国的。”

也遂轻声劝道,眼看着成吉思汗睡下,不再言语,这才坐到一边,独自发呆。

蒙古大军要灭了西夏,西夏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成吉思汗的身体一天差过一天。

成吉思汗要是有个好歹,大蒙古国又该何去何从?迎接她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命运?

众人出了成吉思汗的大帐,等到众皇子将领走远,身材魁梧的御帐前首千户察罕把耶律楚材拉到一边,低声埋怨了起来。

“耶律楚材,刚才大汗说要屠城,你怎么不劝劝?”

察罕是西夏党项贵族,先投降于成吉思汗,被成吉思汗收为义子。这一次发布攻打西夏,守甘州城的是察罕的父亲曲也怯律,察罕亲趣÷阁致书劝父亲归降。守城副将阿绰杀了察罕的父亲曲也怯律,拼死守城。

蒙古大军攻破甘州城,成吉思汗欲将城内军全部坑杀,因察罕劝说,只杀了阿绰等三十六名守军将领。

“察罕将军,承蒙你看得起我耶律楚材。不过实话实说,我一个无足轻重的掌管文书的必阇赤,速不台、托雷都劝不了大汗,你要我怎么劝?”

耶律楚材尬笑一声,看向深邃苍茫的夜空,心头无奈,尽是苦涩。

蒙古贵族每逢大事都要占卜吉凶,要不是他善于占卜星象、精通律历医术,又何德何能跟随成吉思汗身边。

枉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满腹才华却只能以方技之术在蒙军中取得一席之地。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理政,想起来都令人唏嘘。

“你可以以占卜之术劝大汗退兵,弄点虚作点假,大汗听你的。”

果不其然,察罕急声说了出来。

“察罕,你是要我的命啊!”

耶律楚材看了一眼周围,这才低声回道。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大汗是要拿灵州城杀鸡儆猴,迫使唐兀惕皇开城投降吗?我要是劝他退兵,估计我的人头,明天就会悬首传示三军了。”

察罕点点头,满脸的沮丧。

“看样子,是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事了。”

以成吉思汗的倔强和冷酷,再加上灭西夏心意已决,他相信成吉思汗干得出来这事。

“察罕,大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他动怒。下去好好准备攻城吧。记住了,破城之后,城里的大黄等药材,一定要保住!”

耶律楚材一本正经叮嘱了起来。

“耶律楚材,这又是为什么?”

察罕心惊肉跳,又一头雾水。

“察罕,你难道没有看到吗?天寒地冻,大军征战了近一年,军中疫病流行,已经有上万将士病倒了。灵州城是大城,大黄肯定不少……”

耶律楚材的话,让察罕恍然大悟。

看来,灵州城左右是躲不开这一场兵祸了。

“耶律楚材,你精于医理,你说,大汗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察罕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特意压低了声音。

耶律楚材受成吉思汗的器重,除了占卜星象,还有就是他医术精湛,可以随时照看成吉思汗的病情。

“大汗应该是风寒入骨,需要静养。不过大汗性子太急太烈,对病情没有好处。大汗现在的饭量,可是大大不比以前了。有时候,一天一小碗饭,肉也吃不动了。”

耶律楚材无奈,幽幽的一声叹息。

“大汗身子已经这样了,那为什么不……”

察罕的话,欲言又止,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面。

以成吉思汗倔强狠绝的性格,不灭了西夏,绝不可能退兵。

“如今没有办法,也只有快速攻下灵州城,转而围攻中兴府,早日让西夏君臣开门投降。也只有这样,才能既解了军中的瘟疫,也能让成吉思汗安心静养,早日康复。”

耶律楚材皱着眉头,轻声说了出来。

成吉思汗的病情日益加重,如果不能尽快拿下灵州城,灭了西夏,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楚材,如果大汗让你占卜,最好能让大汗宽心。唐兀惕人,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察罕和耶律楚材一样,也是忧心忡忡。

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夏人,察罕深知西夏士民的血勇。不到最后一刻,灵州城的军民,绝不会屈膝投降。

蒙古大军围点打援的企图已经流产,可以预见,成吉思汗恼羞成怒之下,蒙军的攻城会更加凶猛,而城中夏军的反击必然也会异常顽强。

蒙古大军,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过他相信,在十万大军的围攻之下,破城花不了多长时间。

数百架抛石机狂轰滥炸,燕京城也砸塌了,更不用说眼前并不坚固的灵州城。

“希望尽快攻下灵州城,大汗能撤军休养,早日康复。”

察罕的话语充满了无奈,似乎对进城劝降不抱什么希望。

“察罕,话虽如此,还是好好劝说。进城以后,不要盛气凌人,更不要威逼恫吓,让李德任的反感。”

耶律楚材皱着眉头劝道,心里也是没底。

西夏废太子李德任素以强硬著称,他这个太子就是因为力主抗蒙而被废掉的。有他在灵州守城,投降的希望不大。

看起来,一场场恶战,无法避免。

“耶律楚材,灵州城投降与否,我都是灵州百姓和大夏人的罪人呢!”

察罕无精打采,转身离开。

耶律楚材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不管投降还是坚守,灵州城是逃不过这一场劫难了。

成吉思汗如此固执,或许和他的病情有关。也许,这位执掌上帝之鞭的男人,已经病入膏肓,在做最后的倔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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