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危寻和忍冬都被谢骄眠这句话中的“时日不多”吓了一跳。

但是谁能知道谢骄眠说这句话,只是因为想跟李君同和离而已……

而他们不仅不知道,甚至还对她“时日不多”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没有丝毫怀疑。

好像一个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性情大变这是什么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如果这样的想法被谢骄眠听到了,她估计会说,这么想的人才是真的不正常。

李危寻还欲再说什么的时候,谢骄眠却已经没有了开口的气力和心情,连抬手都觉得费力气,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们快走,我要休息……”

最后一个字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死了一样。

忍冬虽然担心,但是从来不多过问,于是行了一礼就真的退下了。

只有李危寻还在原地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着谢骄眠忽然就虚弱的样子,他竟然还有些放心不下。

直到谢骄眠似乎感觉到身边还有旁人的气息微微皱了皱眉的时候,他才猛然回神,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又忍不住一步一回头:“你怎么了?”犹豫一会儿,他还是问出了声。可是谢骄眠又已经沉沉睡去,连回应都没办法给予。

她的眉间虽然已经舒展,但是就她刚才的虚弱样子看来,总给人一种她是连皱眉的力气都没了的感觉。

因为虚弱,美人的睡颜看上去是如此安宁平静,总让所见之人对其生出几分难免的遐想。

这样一幕甚是熟悉。

李危寻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看过。

他忽然反应过来,以自己的性子,能对谢骄眠这怪脾气一次又一次纵容,除却她对自己体中封印造成影响的秘密,还有一种仿佛来自遥远尘荒的熟悉之感。

他总觉得,他们应该是见过的,可是若真要回忆起来,脑海中却又只能是白光一片。

甚至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疼痛。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

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谢骄眠将他的挣扎都看了个完全。

虽然她累得连睁眼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并不妨碍她的意识继续清晰。

她本来是在问罪小天道的,为什么她会忽然感到疲惫,好像随时都要死了一样。

结果小天道都还没来得及回答,谢骄眠就感觉到李危寻还没走,甚至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熟睡的样子,颇有一种伤春悲秋的模样。

她觉得奇怪,又问小天道:“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小天道看了一眼,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诶……”

谢骄眠皱着眉想了想:“我欺负他了?”不然那么幽怨地看着自己干嘛?

小天道觉得上神大人在自我反省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但是他又不好直接附和,大概率会被打,于是只能虚伪地昧着良心问:“啊,不会吧,上神大人怎么会欺负他呢?”

他这一口气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

谢骄眠顿了顿,点了点头,拍定道:“对,那就跟我没关系。”

小天道没再说话。

之前上神大人或许还能稍微反思一下,现在因为他的反问,估计以后都再难有这样的“觉悟”了。

要是上神大人在为难人这件事情上变本加厉,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刚刚问你的呢?”

小天道还沉浸在刚才的懊悔中,谢骄眠却已经将心思重新放在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了。

于是他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啊,上神大人,您之所以忽然虚弱,都是因为原本的神魂没有跟这具身体完全相合,所以神格不稳,所以才导致了身子虚弱。”

谢骄眠眉心轻蹙,问他:“什么时候能好?”

小天道支支吾吾:“这、这个……上神大人,其实这就是人间所说的,呃,病弱……并且,因为您来历特殊,神格会一直不稳定,也就是说……会虚弱一辈子……”

他最后几个字跟谢骄眠入睡前那句话的尾音相比,其微弱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毕竟让曾经天之骄女的上神大人在一夕之间成为了一个空有其表的废物就算了,竟然还是一个看上去命不久矣的废物。

谢骄眠不抬手把他骨灰扬了都已经算是仁慈。

但是谢骄眠却没有如他所想那般生气。

甚至一脸平静,似乎是接纳了自己这样的结局。

“那我能活多久?”

她这么淡然地问出这句话,小天道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拍胸脯保证:“上神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不让您受半点伤害!”

而谢骄眠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只见谢骄眠轻哼一声,随即说道:“那就把游龙鳞片准备好。”

她的新院子马上就要建好了,没有游龙鳞片铺地,她怎么安心下脚。

小天道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

于是他看了一眼废墟一般的“撒星院”,不禁感叹,上神大人这话是不是说早了一点?

“不行么?”小天道没能立刻回应,谢骄眠便出声问道。

小天道吓了一跳。

他怎么就忘记了,面对上神大人的时候,即便是不知道答案也不能一声不吭,必须立刻给予回应!

于是他连忙回答:“上神大人,游龙鳞片在人间太难得了,寻常人得到一片就已经是几世福气,您用来铺地,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

“我难道是‘寻常人’?我还要怕那些凡夫俗子?”谢骄眠打断小天道的“好言相劝”,还颇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小天道反应过来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简直是完美踩在了谢骄眠的雷区上,于是立刻改口:“上神大人,为了人间难得的安宁,您怜惜怜惜我吧……”

不是没有游龙鳞片,但是在人间绝对不能用这样的宝贝来铺地。若是惹来有心人争抢,那不知道是多大的麻烦,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天上人间,此中六界,万物的野心都不能依凭种族来判断。

你永远不知道,这单薄又虚弱的皮囊之下,裹藏着的是一颗多大的祸心。

谢骄眠闻言,虽然是嫌弃地别开了脸,但终究是没再执着。

她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属实是被小天道拿捏死了。

小天道心下舒了一口气。

但是却听谢骄眠忽然又问道:“那司命的‘流阳三日’呢?”

“啊?……”

“我的云霞琉璃宫呢?”

“这……”

“还有‘花千处’,我养的那些花呢?”

“上神……”

“神泉总该有吧?”

“……”

小天道:呜呜呜上神大人你怎么什么稀世珍品都能张口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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