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紫霎时间从那些乌七八糟的愤懑情绪中回神,连忙伸手接茶:“华公子,你给我倒什么茶,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他们已经一路同行许久,但楚小紫从来都觉得,华清云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华清云温色一笑,只道:“楚弟何必客气。”
热气与茶香氤氲间,楚小紫看到青年将茶盏放到她的手心,她便下意识小心翼翼托着,心里朦朦胧胧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这世上真有至诚至真之人,应当就是华公子这样的。
华公子有私心么?
她楚小紫虽年轻,却也自诩经历丰富,善于看穿人性,可唯有华清云的身上,她从未见过任何私心。
当初他执意陪她同来东荣,她以为他路上许会后悔,可路途遥远坎坷,她自己尚且偶有怨言,可他哪怕是过难关险道,也从无抱怨。
书墨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小紫,拓跋枭已经回圣都,若是咱们这次到圣都也没找到谢夫人任何下落……你当真要去找拓跋枭寻仇么?他身手高强,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怕想报仇比登天还难。”
十日之前,他们终于在九原江下游,也就是公子推测的谢夫人可能在的位置打听到了,曾经有人救起两位女子的消息,虽不能确认二人身份,但几人也大为振奋。
打听到那两个女子似乎去了圣都,他们便马不停蹄往圣都的方向赶。
谁知半道上碰上了东荣选拔神使的队伍,那神官奥斯见了自家公子一面后,便主动前来邀请公子也一同入圣都,做东荣圣教神使。
因东荣家家户户都以自家子弟被选中做神使为荣,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们暂且应了下来,不过公子也提了条件,那就是得带着自己和小紫一起,那奥斯神官考虑过后也答应了下来。
跟着这行人,到圣都的速度自然更快,也更安全些。
只是苦了楚小紫,只学了一个多月的东荣语,如今就得应对那些人了。
书墨为了自家公子,不得不考虑更多,今日见到拓跋枭之后,他就想起了当初对方那堪与谢大人比肩的实力。
这样的人,他们真能杀得了?
哪怕如今和楚小紫亲近许多,书墨也不想冒险。
楚小紫思绪归位,脸上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若真找不到先生,我又怎么是拓跋枭那狗东西的对手,不论如何,命最重要嘛!何况我身边还有你们,到时候,我便同你们回大盛,跟着你们俩踏遍大盛的河山,如何?”
没想到,他居然转变了心思,书墨一时间欣喜不已:“真的?”
见他点头,书墨激动地走了好几步:“太好了!”
他不想公子和自己丢命,当然也不想楚小紫丢命,他能改变想法,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至于与他同行?这相处一路,他早就瞧出来了,这小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眼是有点多,可心性却一点不坏。
有他在路上,他和公子少吃了很多亏。
楚小紫看着他乐,自己也乐:“你都还没问问,你家公子允不允我一起呢?”
书墨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公子……”
他眼巴巴地看向华清云。
华清云笑:“我今后这一路山长水远,道阻且艰,楚弟愿意相伴,华某自是受宠若惊。”
楚小紫唇角忍不住弯了弯:“我当然愿意!就像当初你们愿意陪我来一样!”
三人眼中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待晚了会儿,楚小紫把一盏热茶喝完,才乐呵呵地出了房间。
刚关上门,她唇畔的笑容就一点一点压了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难过,但那一双眸子却是坚定地燃起了焰火。
倘若到了圣都,也没有找到先生,那不论如何,她都会为先生报仇雪恨!
只不过,为了华公子和书墨的安危,她自会先陪他们回到大盛。
她知晓报仇艰难,本也没有打算朝夕便能报得大仇,所以先陪着他们出东荣也没什么。
曾经她当真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可历经先生之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并非愚蠢,这世间,的确是有些东西比命还重。
若有机会的话,恐怕下辈子她才有机会能随华公子和书墨周游大盛河山,所以,现在先让她过过嘴瘾也罢。
北风从北境而来,将雪花吹到了圣都。
圣都城也下雪了。
苏幼月一早醒来,就听见青萝喜悦的叽喳声:“下雪了下雪了。”
还有白明安的声音:“太好了,今年我是不是也能堆雪人儿了!我感觉自己身子好多了……”
苏幼月本半梦半醒,瞬间清醒过来,穿了衣裳打开门就看向那个少年:“明安!”
刚想抓一把雪的白明安缩了缩脖子,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拘谨忸怩:“姐姐,你醒了。”
苏幼月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规训也变得缓和了许多:“明安,虽然如今你已经好了许多,但没有痊愈之前,绝对不能受寒,你再忍一忍,过了今年,今后的每一场雪你都能玩。”
到底年纪还小,孩童心性,怎么能不因为下雪高兴,又因病拘束了这么几年。
白明安立刻小麻雀啄米似的点头:“姐姐,明安知道了。”
他扯紧了身上厚厚的披风。
苏幼月摸了摸他的头:“乖。”
谁会不喜欢特别听话的乖孩子呢。
白明安咧嘴一笑,正要回去时,眼尾的余光却瞥到了院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影。
他疑惑看去,就见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少年,那少年生得一身好体魄,身形结实板直,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容貌生得亦是英气逼人,一对浓墨下铁趣÷阁银钩般的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只不过,这会儿少年脸上却让他瞧出了不同寻常的神色。
白明安见的人少,还分辨不出少年脸上的情绪,只知道对方似乎很不高兴。
“沈楠楠!”沈元杨怒喊一声,“我背着全家人出来看你,就怕你在外面受欺负,结果你在这跟这小子亲昵!”
这一副话,乍一听还以为是深闺怨妇,不知道的以为男人在外头找姘头了。
苏幼月也怎么听怎么怪,挑了挑眉:“我与我弟弟亲昵,与你何干,我让你来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