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带着不悦转身,看清神使团中容貌最出色的那个青年时,眉头郁气消散。
“流匪都是圣神厌弃的极恶之徒,死后会下无间炎狱,只有信徒才能升入天神的怀抱……”
刚刚被选中的神使少年们一个个眼中的不自在瞬间消散,化作深深的崇敬。
奥斯这才对着身旁的使官吩咐:“既拓跋枭不愿护送,便在镇子上停留两日,待找到护卫队再出发。”
“是,大人……”
队伍很快到了驿站,受到驿站上下所有人毕恭毕敬的迎接,少年们又恢复了先前被选中作为神官时的喜悦。
“清云。”
刚安顿好,奥斯便回头看向那容色最出众的青年。
其他少年多是十二到十四岁的年纪,在青年面前,身形简直是豆丁一般,他们一个个讨好地看着奥斯,只不过,奥斯却直走到了青年身侧。
“我已为你安排了一间上房,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本官。”
华清云微微笑道:“多谢神官大人。”
看见他的笑容,奥斯神官也回之一笑,刚想轻拍一下他的肩,青年身边的黑小子却挤了过来,结结巴巴道:“神官大人,我也能……住么?”
看到他,奥斯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显而易见地皱眉,似乎有些不耐:“每个人分房睡。”
若非清云要求,他绝不会将这个样貌不出彩、话都说不利索还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小子带上。
罢了,等到了圣都,以他的资质,定然也是不会被选中的,先把清云带过去再说。
奥斯刚离开,楚小紫就对他撇了撇嘴。
等随着华清云到了房里,她忍不住立刻说道:“你还谢他做什么,我看他就是一肚子坏水,准没安好心。”
书墨也跟了进来,他是华清云身边的小厮,容貌自然也十分清秀,一并被选了进来。
“小紫,你怎么这么说,奥斯神官待我家公子很好的啊。”
楚小紫戳了戳书墨的脑门:“好?什么时候你家公子被卖了,你都还傻乐着帮人数钱呢,还什么神官,我看他看你家公子的眼神分明就是色眯眯的……”
那神官做的倒是高贵神圣的模样,不过根本就逃不过她楚小紫的眼睛。
她好歹是在声色场所长大的,什么上九流下九流的人士没见过,她看那神官分明就是个批着人皮,打着神的名义的鬼!
好几次要不是她在中间故意拦着,那神官都要动手动脚了好嘛。
书墨目瞪口呆。
色眯眯?
“可我家公子是男人啊。”
楚小紫松开了手指,气鼓鼓的:“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像你家公子这样俊美可口的美男子,有的是人想吃!当初靖海侯府小姐的那位未婚夫不就是么。”
想起当初燕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书墨捂住了嘴。
这么一想,好像神官大人是对自家公子有些不太一样。
原来,抱的居然是这种心思?
不会吧……东荣圣教不是教令森严么,他可是神官啊。
楚小紫恨铁不成钢:“你可长点心吧,唉,也不知道华府是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出来周游各地的。”
她一回头,看见华清云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华公子,你可真得留意着些,我就是觉得那神官对你心怀不轨。”
华清云唇畔弯出一抹笑意:“好。”
楚小紫见他笑,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又嘀咕道:“什么神不神的,东荣百姓真好糊弄,一群骗子也被他们捧上高台。”
“东荣举国富足、上下齐心,未免没有圣教因果。”华清云缓道。
楚小紫不以为然:“世人都说东荣国力强盛、百姓富足,又有国教,才能举国上下齐心,可依我看,我们在东荣边境这段日子,也和大盛没什么区别。”
“那穷苦人家,也得日日劳作却也将大半上交他人,自己穷得不得不卖儿卖女,为人奴婢,那些人将儿子送来当神使,说得好听,还不是收了银子卖儿子,一家人一辈子再难相见,这进了圣教的神使,这辈子去留难道还能任凭自己的心意?
那青楼歌姬,亦是难主命运,连自己的身子都做不了主,还有那富豪乡绅,一如既往,压榨得穷人有苦难说,有法难求。”
“依我看,这世上,照顾得好自己,护住自己小命一条才是顶顶重要之事,其他的人如何,少去管他们闲事。”
她一下躺在这上等房的软塌上,翘着腿,没了正形,长舒了一口气:“这上房就是舒服。”
书墨打小跟着自家公子读书,也是个鲜少接地气的读书人,只会在站在云端看人世,又如何像楚小紫这般微观人间百态。
他没想到,他们才到这不到一个月而已,这小子就能说得头头是道,一时咂了咂舌,没有反驳。
虽然之前他根本未往这些方面想,但如今细细向来,东荣还真是如此,那些百姓跟大盛百姓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哪来的心态鄙夷他们大盛子民。
华清云垂眸看着姿势肆意半躺着的楚小紫,抬手,缓倒了一盏热茶,递到他手边:“楚弟说得有理,百姓皆苦,圣教未必不是欺世之徒,若是行善,自当是利国利民,若是行恶,权势滔天,便会是滔天大错。”
“对嘛,全凭那些神官的人心罢了,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大公无私的纯善之心,人怎么会没有私欲,一有私欲,就什么都变了,不然那些当初还立志为国为民的举子进了官场,最后怎么一个个比沾了水的腻子还要油滑。”
“这世上,只有神才会没有私欲……也不然,又没人见过神,怎么知道神会不会也有私欲。”
楚小紫还是说的好听,这是在华清云面前,若是不在,她都要破口大骂那些人人心肮脏了。
连她自己都是满心私心,这世上哪有干净的人心。
那样赤诚至热之心,只有写在话本子上才真实,因为写出来什么就是什么,永远都不会变。
她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天,已经累得很,说话都是闭着眼,等说完懒洋洋睁了睁眼时,就看见华清云端着茶盏站在她面前,将茶盏递给她。
“楚弟走了半日,应也冷了,先喝盏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