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又是掌灯时分,月清宫淡粉的灯笼及时的挂上了宫门。柔和的灯光透过灯笼的油纸,仿若月光洒向了地面,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景。
“娘娘,您吩咐下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宫内大堂上,陈统领一贯谦卑,如今也不例外的躬着腰轻声向贵妃宛清禀报着情况。
由于忙着祭祖盛典的筹备,至晚放才回到月清宫的宛清一脸的疲惫,慵懒的半倚在椅上,苹儿在旁帮她摁着肩臂:“嗯………苹儿,你先下去吧………”
“说说是怎样一个情形?”宛清轻轻颔首示意苹儿退下后,这才坐正了身形,关切的微微前倾了身子问道。
“回娘娘………”陈统领这回方才认认真真的将一干情形,细细的向宛清做了禀报。
“哦?”宛清听完陈统领的回报,心里沉吟着什么,突然抬头眼神微微一凛:“陈统领,接下来,还需你在查询这石姓商贾的来历上多费神………本宫怎么想都觉得他的来意不明……”
“是,属下领命!”陈统领闻省立即干脆的应下。
“至于商行择日开业的事,你和柔儿商量着定一个日子……”宛清沉吟着:“不过,总要定在下月祭祖大典之前,本宫届时要亲自前往参加仪式………就这样吧,辛苦陈统领了………”
“是!”听得宛清暖暖的话语,陈统领对于眼前的贵妃娘娘不由又多了几分钦佩。像他这样的奴才能受到主子的如此礼遇,既是荣幸又倍添感激。
“呃,不忙……”宛清目送陈统领的背影即将踏出月清宫门,心中又想起了什么:“你先回来,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想来想去,我也只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为本宫保守这个秘密……”
“是!”陈统领诚心悦服的沉声应诺下来。至此,他明白眼前这个高贵的女人对自己是完全的信赖,心中暗下决心,真zhèng
的帮这个高贵的女人并守口如瓶。
宛清盯着陈统领的目光清澈至极,她似乎有将人看到心里去的本领,当下十分欣慰的暗暗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陈统领离去。她并不害pà
消息从陈统领这里走漏出去,更何况即便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她也有承shòu的准bèi
与能力………
宛清让陈统领同时查访晟傲毅的消息,这几次不论是柔儿带回的讯息还是陈统领的禀报中,都没有提到这个人的一丝行迹。即便是风雨飘摇中的晟家,突然由二少爷晟睿立倾售出了晟家绝大半的产业,也没有见到晟家这个长房长子的身影。
宛清说不清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她既已从获得的信息中,得到了姨娘二房在晟老爷子过世后不差的境遇。就不由更担忧着这个没有半点动静的晟傲毅。
或许,在她的心底,与她的姨娘毕竟不同,她并不希望看到晟家就此败落。所以,她才被迫将孝文帝元宏拉来撑起目前的残局——美其名曰经商,实则由皇室的力量接过晟家庞大而衰败的产业……
也或许,晟家的衰败与否并不是她真zhèng
担心的问题。而眼下早已形同陌路的曾经的夫君,才是她隐隐担心、心痛的所在………
2洛阳城北郊的凤凰山魏府,魏家少主人魏卓虞和魏紫夫妇的房间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从房外廊上轻轻而过的奴仆们,不仅远远望见窗纸上有模糊的身影在走动,耳尖的隐约还能听到房中传出的模糊不清的话语声。
“魏紫,你确定那人是女扮男装的柔儿?”晟傲毅虽然满面胡子喳,但精神看起来并不如同先前那样差。此刻,他正在魏氏夫妇的房中踱着步,话语中看不出情绪的问着魏紫。
“是啊,难道你不相信我的目光……”魏紫同样站着,嘴角不由有点不高兴的下耷。
“哎……夫人………”唯一坐着的魏卓虞,大概已经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竟然难得的没再油腔滑调,反而充当起魏紫和晟傲毅俩人的和事佬来:“晟兄不是那意思,他……”
“行啦,我知dào
,这还用你说……”魏紫见状嘴角一提,手却不由在魏卓虞的肩上轻轻的拧了一把:“你这家伙………继xù
保持哈!”
魏紫说完,夫妻俩不由相视会意一笑,彼此在瞬间心意相通,那股甜蜜蜜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有一瞬俩人几乎忘了这屋内还站立着一个大大的启明灯呢。
好在,晟傲毅只顾埋头踱步思量,眼睛并没有将俩人的缠绵接收过来,要不,又得触动他那颗伤痕累累的的心……
魏紫有着女人的细心,很快意识到不妥,喉间赶紧轻轻一咳,打迫房内瞬间的沉默:“晟兄,好在虽然晟睿立那小子已与她们谈妥,但毕竟还未正式签署协议,依晟睿立那小子的脾性,如果还有给价更高的买家的话,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对啊,那小子见利忘义,这不就撇掉了那南方来的大佬,另结‘新欢’,应下另外的买家了吗………”魏卓虞听得爱妻说到此处,心下大动,按捺不住之下,立即**话来:“哼哼,要是咱们也乔装个新的买家,以更高的价格盘进商行,他还不得立即墙头草一样倒了过来………”
“嗯……”魏紫并没为自己的话被夫君打断生气,反而又是与魏卓虞对视之下,重重的点了点头,夫妻达成了一致意见:“晟兄,依你之见……是否需yào
启用那笔………”
“不!”晟傲毅自然领悟到魏氏夫妇的一番好意,但闻言却断然否决了魏紫的建议。
“为什么?!”魏卓虞一贯的急切冲动,当下冲口而出。
魏紫虽然也是满脑子的疑问,她虽然一贯沉得住气,此刻也是将目光深深的锁定晟傲毅,等待着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晟傲毅望着焦急的俩人不由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按常理来讲,此刻,他是应该出手的时刻,可为什么心中的声音却是那样的坚决否决呢………
………
3晟老爷子临终交给晟傲毅的小匣子里其实存着一个秘密,其份量之重并不如老爷子所的轻描淡写。
匣中所留之物有三。
一是晟老爷子当年复馈给发妻的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二是晟老爷子似乎早有预见,自晟傲毅出生周岁后,每年都会将自己经营收入的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换作银票,交给发妻晏氏保管。积累至晏氏过世为止,已经有二十余张,数量着实可观。
三是晟老爷子亲笔所书一封信笺,嘱咐晟傲毅在必要时动用这笔资金,重振晟家商行。
有了这个小匣在手,只要晟傲毅愿意,哪怕只是动用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能轻松盘下晟氏目前衰败得不成样子的所有商行——魏紫说的正是这笔资金。
晟傲毅对于晟家大宅的一切均已心灰意冷,这些日子仍然待在宅中,为的就是办理老爷子的后事。其实暗中,早已将一些东西移至凤凰山魏府,只等老爷子七七一过,他就想回到东山山巅那个茉莉花丛中的小屋,遁迹于世………
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踏上东山,眼前冒出的问题就已经将他身不由己的牢牢扯在这红尘俗世。好在,这些问题中,他欣喜的发xiàn
了一条与她相连的线索——柔儿。
如果真是柔儿女扮男装搅入到眼下这团乱麻之中,意味着什么?或许,这间接的线索却最直接的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宛儿并未真zhèng
辞世,一切只不过是这个仿佛天生就为折磨他的女人的蹩脚伎俩………
“不………”晟傲毅任由前尘旧事在心中翻沸折腾,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直面魏卓虞夫妇的疑问:“倘若是南边过来的那石姓商人购过晟家的产业的话,我不得不出手,但魏紫带回的讯息却让我更加坚持我原来的决定………”
“啊?!”魏卓虞显然不太明白,心中一急,就要开口质疑,却被魏紫毫不客气的狠狠拧了一把:“哎哟——”
“听晟兄怎么说!”魏紫回头给了吃痛后,丝丝抽着冷气的魏卓虞一个大大的白眼:“别打岔!”
饶是烦闷的晟傲毅见到魏卓虞吃瘪后,却有苦没地说的模样,也难得的嘴角一动,浮上了一丝难得的笑意。这丝笑意却旋即消失,倘若他的宛儿也能像魏紫对待魏卓虞这般也拧拧自己,那他不知该有多高兴。他和她之间却没有这份不分彼此的热络,有的只是若即若离,直至伊人渐渐远去,空留芳影………
有时候他也想,若是宛儿能把她对他的恨发泄出来,那么即便让他去死他也是情愿的。可她总是那么的温文有礼,让人根本读不懂她的心。她的高贵,她的矜持,让他即便付出满腔的热情也只如同陷入一团温吞的棉花团……
被魏卓虞打断后,就这样想着想着,晟傲毅显然由神游开来,直到魏卓虞忍无可忍的晃到他的面前,他才意识到。尴尬的笑了笑,他接着刚才的话头:“这件事,我坚信宛儿已然下决心插手!”
………
4“宛儿?她……”魏紫听到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宫中传来的讯息……”
“不!”晟傲毅当然明白魏紫的意思,不由也急切起来:“我相信宛儿并没有去,这一切应该是她避开我的手段!”
“魏紫,你想……即便是皇族想涉足此事,派出的怎么就偏偏会是柔儿?”晟傲毅不等魏紫回答,便开始分析起来:“更何况皇族从商是本朝禁止之事,这宫中谁能得到皇上暗中的首肯?”
“也是,妃嫔们即便有这个胆量,也没人有这个魄力……”魏紫蹙着眉头回味起来:“皇上也不会亲自过问此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宛儿尚在世,而这正是她安排所至………也只有她能得到皇上的首肯………”
“正是!”晟傲毅心中的疑问经过魏紫的肯定,心中不由更加鼓舞欢欣:“宛儿……除了宛儿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选………所以,我决定不插手此事,晟家的商行交给她,我放心,我想爹爹在九泉之下也是乐见其成的!”
单是凭晟老爷子临终的安排,与老父心意相通的晟傲毅就知dào
老爷子对当年之事多么的悔恨。这股悔恨,即便让晟老爷子将晟氏商行拱手送上也是甘愿的,那么他现下的决定,老爷子是断然不会否定的。
魏紫并不知dào
其中的隐情,但晟傲毅对宛儿的一片痴情却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她闻听得晟傲毅如此决定后,倒也并不诧异,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魏卓虞悠悠的叹了一声:“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当然,在得到了悍妻魏紫的白眼过后,可怜的魏卓虞不由赶紧噤声。
“那晟兄的下一步打算?”魏紫顿了顿,问出了这个他们夫妇俩都十分关心的话题。
“东山……”晟傲毅眼中飘过一抹痛苦,如今也算是此间之事也了。天大地大,晟傲毅这颗破碎的心也只有这么一间小小的木屋可以承载了………
“咳,晟大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魏卓虞听着晟傲毅陡然变了味的“哀怨”话语,不由急得从椅子上重又弹了起来:“你既然知dào
宛儿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找她?难道还等她来找你不成………”
“唉……”魏紫赶紧递了个眼色给魏卓虞,口中也不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晟兄,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再慎重考lǜ
一下,人生短短数载,活在苦中挣扎未必比直面一切来得容易……”
魏紫的话要委婉得多,边轻柔劝着,边注意着晟傲毅眉间的微微触动,聪慧的她立kè
适而可止,及时打住了话头。朋友或许劝得了一时,可谁也劝不了谁一世,除了当事人自己,可能谁也无法真zhèng
决定自己的抉择。
“嗯……”晟傲毅何尝不明白眼前的魏氏夫妇的苦心,沉吟许久终于难得的应下了一声:“我暂时不回东山,且看事态发展再说吧………”
………
5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晟府内,原二夫人李秋仪的寝房内也是无眠之夜,同样三个模糊隐约的人影在屋内随着有些摇曳的烛光不断拉长、缩短、变形………
“廷铭……”这是一个透着沧桑的女声,声音的主人豁然正是李秋仪:“据今天传回来的讯息,欲要购进商行的两方似乎动机都并不单纯!”
“嗯……”被唤做廷铭的是一个鬓须花白,与晟廷钺似有几分相似的老年男子,只见闻言后只淡淡的颔首应了一声,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别的神态。
“爹爹!”晟睿立毕竟是年轻气盛,并不沉得住气,当即开口急道:“这两家商行一家是这京城凭空冒出来的,另一家也是突然从江南就出现在了京城,而巧的是,两家商行之间似乎有什么暗中的联系………”
“立儿………”李秋仪闻言打住了晟睿立的话头,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只见她轻轻走到门旁,将门打了开,四下确定并没有人听到刚才的话语,这才关好门回来,轻声责怪道:“立儿,说过你多少回了,在府中不能唤你爹爹……”
“娘,老头子都已经过世了,晟傲毅那痴情种也离开了府中,您这都顾忌多少年了,怎么还总这样啊……”晟睿立这回并没有像往前一样顾忌,眼神往老年男子望去,似乎得到了肯定,于是他嗓门依然大张着:“现在这里就是咱们的天下……”
“湘如,立儿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老年男子有些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里面有股冷冷的寒意就立kè
传了出来:“我知dào
你顾忌什么,这样吧,立儿,明天开始,准bèi
将府中那些不是咱们的人通通辞换掉!”
“这……”李秋仪闻言心中不由一凛:“廷铭,这样做妥当吗?老头子刚过世,咱们就要卖出商行,旁人虽有异议,可毕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