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咿安安静静听完了那些话,没再去图书馆,而是沿着西门往外走。
邹柠踩着高跟鞋跟在她后面,乔咿走得慢,停下来说:“你别跟着我了。”
邹柠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乱七八糟地解释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你这是要去哪?”
“找学长。”
邹柠一听急得快哭了,说:“我那次可能是听错了,跟你瞎讲的,你别当真……不对不对,我刚开玩笑的,什么都没说!”
乔咿不想让她跟着,没什么情绪地道:“放心我不会跟学长说见过你的。”
邹柠愣了愣,没底气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咿没再管她了。
咖啡厅开着门,但是没有人。原先迎宾的铃已经撤了,乔咿推门进去,无声无息的。
“有人在吗?”她轻声问。
没得到回应,倒是听见楼上有很大的动静。
她走到楼梯口,原本跟着不敢进来的邹柠这才跟了过来,两人都同时听到了楼上的声音。
“……你可以啊连你亲姑姑都算计!特么够狠的,我真是小看你了!”王洛奇嚷着,“说话啊!你现在不是最得意,怎么不说话了?”
周予白的声音这才响起,懒懒散散地带着些讽刺:“爷爷把你卡又停了?”
王洛奇受到了羞辱,立刻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看我笑话是不是!你不就是因为姓周么,所以外公处处偏心你!但这么多年集团里我妈出了多少力,没她能有今天?”
“是出了不少力。”周予白气声笑了两下,缓缓道,“身为员工努力工作是该得到夸奖,姑姑也没少拿一分的工资、分红。”
“你敢说我妈是员工?!”
“敢。”周予白冷道,“我还敢说她贪了不少。”
王洛奇扬声:“你血口喷人!”
“回去问问姑姑,她手里十月那个项目是怎么招的标。”
“我、我问这个干嘛?”王洛奇底气不足,只得转而道,“外公到现在都在怀疑是我妈把那个……”他记不住乔咿的名字,索性道,“就是那个乔岚的妹妹送到你床上的!你还敢说你勾了那个女孩,不是为了算计我妈!”
周予白略显得不耐烦了:“她叫乔咿,记不住名字也无所谓,记住是你表哥喜欢的人就行。”
谢远劝道:“王少,别乱讲话啊,予白才回国多久,要算计也是你妈算计他。”
乔咿抱紧了怀里的书,竖着耳朵听着。
王洛奇上杆子找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倒自己气得不行,嘟囔着跑了出来。
他步子急,没注意到楼梯口藏着的两个人。
乔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朝邹柠笑了笑,那表情不是炫耀,也不是得意,就是单纯的为自己相信了周予白而高兴。
邹柠难堪地抿抿唇。
乔咿耸耸肩,抬步往上走,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突然出声吓周予白一跳。
王洛奇走得急,楼梯口那间的门没有关严,开着一道缝。乔咿正要推开,被后面追上来的邹柠拉了一把,拦住。
屋里谢远正在说话。
“王洛奇那个二哈样,有事没事就会来找你叫唤!你还跟他说你在哪,要我理都不理!”谢远点了支烟,又递给周予白一支。
周予白摆手:“不抽。”
“烟酒你都不爱沾,有劲吗?”谢远用打火机戳了戳周予白的肩窝,“我说这次你可把你姑姑气得不行,听说都进医院了。”
周予白没接话。
谢远:“你现在到底准备怎么办呢,跟乔岚婚事是终于彻底没戏了,但你别忘了乔松柏还是乔咿的爸爸,你别到最后还得成乔家的女婿。”
周予白明显一怔,然后抽走谢远手里的打火机,要点不点地把玩着。
“我现在看你这样,都搞不清楚你当初怎么想的了,你到底是不是不想跟乔岚结婚才找的乔咿啊?”
谢远以为这事是心照不宣,但想想周予白从没明说过,见他不回话,又用手戳了戳他:“到底是不是?跟兄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是不是?”
周予白肩窝子被戳得生疼,不耐烦道:“是是是!”
谢远“啧”了一声:“那你要做乔松柏女婿吗?”
周予白顿了顿:“怎么可能。”
“噗啦——”
书滑落的声音。
周予白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到了门口的乔咿。
乔咿书也不要了,扭头就往楼下跑。周予白低声骂了一句,追了出去。
店门口截住了人,周予白拉住乔咿的手腕:“你跑什么?”
“说了开会,你们能不能快点,天天这么散漫小心老板把工作室收了。”
沈东几个人正过来,看见门口的两个人。
余杭:“师哥,你俩怎么站这里?”
看到人来,乔咿低着头,抽了抽手。
周予白扣着不放,看都没看旁人一眼,冷了声:“都先进去。”
瞧见这样,其余人都噤声,赶紧往里进。
周予白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态度明显缓了,说:“听到什么了?”
乔咿别开脸。
周予白闭了闭眼:“不是你听到那样。”
乔咿眼眶发红,大滴大滴眼泪往下掉,哽咽着问:“那是哪样?”
周予白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头:“别哭了。”
乔咿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声,硬是推开了他,不是质问,就想弄个明白。
她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姐姐是乔岚的?”
她脸上挂着泪,仰头看着周予白等着回答。瑟瑟风中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人发着抖。
周予白不忍,向前走了一步。
乔咿立刻往后退,跟他倔强地保持着距离。
“学长。”乔咿抽了两口气,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别骗我。”
周予白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弯下身子,用指腹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温声说:“你替乔岚相亲那天。”
乔咿眼里划过难以置信的茫然。
如果从那一天起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后面的一切算什么?
“周予白,我讨厌你!”乔咿猛然拍开了周予白的手,转头往学校的方向跑。
这次周予白没追,定定站着,手指上还染着她的泪。
谢远酝酿了半天才敢过来:“兄弟,这……这小姑娘怎么走路一点声都没,我都没注意到她在外面,现在这怎么办?”
周予白眼梢冷峻,很轻叹口气:“小孩子,哄哄就好。”
乔咿一口气跑回学校,喘得说不出话来。好像跑得超过了极限,她头开始发晕。
她一整天照常泡图书馆,用许多题分散着注意力。
不让自己去想,也不让自己去计较。
这样好像就真不难受了,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也不会去想,只是偶尔某个情境下,看着同学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听到同学说自己爸爸妈妈总管着自己很烦的时候,她会有点空落落的。
这时她都会赶紧找一些事情做,背背书,刷刷题,她就不想了。
但是乔咿这次好像失败了,她总是想起周予白那张好看的脸,和两人一起发生的事。
甜蜜,才最伤人。
乔咿的笔落在草纸上,变成了“周予白”三个字。
她很快又划掉。
再完全涂成黑色。
纸破了,印透在书上。
乔咿觉得想就想吧,想通了可能就不会纠结了。
这种克制的大门一旦松懈,记忆就会像洪水淹没而来。乔咿想到了替乔岚相亲那天,想起自己装作别人的声音去骗周予白。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自以为是地仗着小聪明,到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迷迷糊糊到下午,外公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是这些日子,外公为数不多的主动来电,可乔咿不想接。
没有心情,也怕外公听出自己的情绪。
但按了电话,回了条信息:【外公我在上课,有什么下课再说。】
过了会儿,外公回道:【好。快学习吧,等你有空也打。】
乔咿关了手机,用力咬着牙,把牙框都咬酸了。
夜幕完全降下,她才收拾东西回宿舍。
一直没吃东西,乔咿胃里难受,她去小卖部买了块面包,身上没带钱,只得打开手机准备扫码付账。
开机后,碰出好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乔咿看到周予白的名字,吸了吸鼻子,没敢点开。
她回寝室闷头大睡,舍友觉得到她情绪不对,都尽量不出声,怕吵到她。
乔咿半夜睡醒了,口渴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手背抹了下脸,湿湿的。
梦里什么时候哭了,她都不知道。
乔咿再也忍不住,拿着手机到阳台上拨了周予白的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就接了起来,周予白声音有些哑:“知道回电话了?”
乔咿听到这话,心里发着酸,委屈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姐姐结婚?”
周予白缓缓叹了口气:“乖。”
乔咿继续问:“那我在G市游戏试音是你安排的吗?”
周予白沉默了。
他之前去上海看眼睛的同时,是去见了几个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游戏项目是那是谈下来的,他入资,有足够的话语权。
“明天我去接你,见面说。”周予白和声道,“快去睡吧。”
乔咿倔起来很难劝住。
她追问:“是你改了试音时间吗?”
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再跟周予白说话,乔咿怕他挂电话,赶着道:“你是故意让家里人看到和我在一起的吗?”
蓦地,男人的声音带着躁意,狠了声:“有完没完?”
乔咿蒙了一下。
不知道他在说谁,应该是在说自己吧。
电话在下一秒挂断了。
她的手机在几分钟后收到一条信息。
“分手吧。”
校园夜里很静,手机显示是凌晨两点。
乔咿忘了哭,呆呆立在冷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跪下的第一天。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