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水师旗舰之上,陆瑾眉头紧锁,一脸凝重,盯着地图的双目半响没有移开,现在正在思索着战略。
这时,只闻吏员入内禀告:陆帅,扬州道行军副总管、安西军统帅黑齿常之在外求见。
陆瑾心知黑齿常之亲自前来有所要事,连忙抬起头来吩咐道:“请黑齿副帅入内便可。”
话音落点半响,黑齿常之大步赳赳而入,抱拳一礼也没有过多客套,沉声开口道:“陆帅,平叛大军有些内部情况须得向你通报。”
陆瑾闻言大讶。
三十万平叛大军乃是由李孝逸统帅,即便有些内部情况,也不应该前来知会他这个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毕竟友军内部的事情他也不太好插手。
不过黑齿常之并非不懂规矩之人,这么说必定也有他的思量,故而陆瑾淡淡一笑,言道:“黑齿副帅但说无妨。”
黑齿常之点头间已是坐下,沉吟半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片刻方才言道:“刚才本帅接到讨伐军监军魏元忠密信,言及……似乎李孝逸有些不妥之处。”
陆瑾心头一紧,头皮阵阵发麻,问道:“有何不妥?难道李孝逸有反意不成?”说出这个可能,陆瑾只觉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
李孝逸可是三十万征讨大军的统帅,如果他有反意,那么朝廷这次平叛大事休矣了!
“反意倒不至于。”黑齿常之轻轻叹息了一声,言道:“只是李孝逸已经与叛军对持了足足二十来日,居然不发一兵,不打一仗,全都在防线后与叛军对持,早就引来了太后的不满,若非临阵换将乃是大忌,说不定太后已经令人替代他了,魏元忠身为监军,暗地里一直非常的犹豫,故而将这个情况通报给本帅知晓,本帅觉得陆帅你也很有必要了解这个情况,以便行事。”
陆瑾现在已非昔日什么都不太懂的监察御史,身居高位之后,他对朝廷大势,以及复杂纠葛的人事关系也有所了解,闻言叹息言道:“李孝逸这个人我是知道,这次太后之所以要任命他担任平叛大军的主帅,完全是看在了他乃皇室宗亲的份上,而且李孝逸长期在西南益州担任大都督府长史,可以说与关中军系,特别是裴炎、程务挺派系牵连甚少,任命他为帅可以平衡权力,不过李孝逸此人统兵才能只能说稀疏平常,并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这次突然率领如此大军对阵叛军,自然是患得患失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决策失误就累计全军,我猜他的犹豫,主要是担心主动进攻会遭致失败。”
听完陆瑾的一番分析,黑齿常之恍然点了点头,言道:“既然李孝逸是因为此点而不敢进攻叛军,那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原本陆瑾也不好过多插言讨伐军的事,但念及平叛战事关系甚大,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坐实不管,故而轻轻言道:“李孝逸这个人多半是吃硬不吃软,你可去信给魏元忠,让他可在李孝逸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另外,你我两军可以首先攻击薛元超所领的防备河州的这十万水陆之军,只要取得一场大胜,必定可以增强李孝逸取胜的信心,迫使其与叛军主力进行决战。”
黑齿常之想了想,立即认可点头道:“那好,就依照陆帅之言。”
陆瑾微笑颔首,继而言道:“现在叛军在大江两岸都驻有大军,防御工事也建造得非常森严,扬州水师急难逾越而过,我意,咱们此战还是以陆战为主。”
黑齿常之笑道:“陆帅,要不这样,本帅带领安西军攻打叛军重兵把守的,位于大江北岸的梁山镇,而你则率领扬州水师攻打大江南岸的当涂县,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陆瑾拍案同意,想了想眼眸中忽地多了一股促狭之色,“不过在这之前,本帅得向黑齿副帅你借一样东西。”
“不知陆帅所言何物?”黑齿常之登时一头雾水。
陆瑾收敛笑容,正色言道:“扬州水师没有骑兵,陆地作战始终有所欠缺,不知黑齿副帅可否借五千安西军骑兵给我,以助大战?”
黑齿常之爽朗大笑,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同意道:“这有何难,好,本帅回营之后立即就调派兵马。”
三日之后,战事打响。
陆瑾亲率水陆大军五万,猛攻长江南岸的当涂县。
薛仲璋明白当涂县不容有失的道理,在县外平原丘陵地带驻扎了足足有三万人马,严阵以待官军。
其时江面上官军战船犹如一片黄色乌云般朝着岸边猛然扑来,投石升空呼啸砸下,弩机四射箭簇如同飞蝗,掩护着第一批先登战舰抢滩登陆。
很快,官军军卒就冲杀到了江岸边,个个提着圆盾,手持障刀,身穿牛皮软甲,呼啸着就朝着不远处的叛军杀去。
两军相接,顿时激起了一片断肢残臂,吼叫惨叫,鲜血如同鲜花般陡然绽放瞬间铺满了泥泞地面。
叛军士卒毕竟乃是草草成军,岂能与陆瑾率领的荆州精锐大军想提并论?
没过多久,身穿黄色衣甲的叛军士卒慢慢崩溃,弥漫成了无数的黄潮乱团,显然陷入了唐军的四面围杀当中。
而江面之上,先登战船往来如梭,将一船又一船的官军送至岸边,加入了鏖战当中。
这时候,扬州水师的舰船才姗姗来迟。
陆瑾高坐五牙旗舰指挥水战,薛仲璋则是身在扬州水师旗舰发号司令。
双方本就位老对手,荆州水师挟胜而来锐不可当,反观扬州水师连败数场士气低落,一番投石弓弩远程攻击,两军船只又贴近肉搏大战,江面上登时惊涛骇浪,血战不休。
就在战局陷入僵持的时候,一队彪悍的军马突然出现在了当涂县西南三里开外。
正是陆瑾所安排的奇兵到了。
而这支奇兵,正是黑齿常之承诺借给陆瑾的五千最是精锐的安西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