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沉吟半响,点头道:“阎总管的办法稳妥老练,先立于不败之地,再求击败敌军,实乃颇得兵法精髓,也是非常不错。”
刘景仁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道:“裴帅,末将倒觉得沙吒总管之法可取,毕竟目前我军无论是在士气上,还是兵力上都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与吐蕃人先战斗一场,才可了解钦陵赞卓用兵的虚实1
“不可,”爨宝璧皱着眉头反对道,“吐蕃人的主将可是战神噶尔·钦陵赞卓,此人兵法高超,谋略了得,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如何能够冒冒失失前去进攻?倘若出现差池导致战败,岂不将我军大好一片的形势化为乌有1
“荒谬!进攻为妥,还是进攻1
“不不不,防守第一,不可冒然出击。”
……
主攻派和主守派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说服谁,陡然之间,总管们便各抒己见吵成了一片,使得本就茫然无计的裴炎一个头两个大。
裴炎心知不能任由总管们这样吵下去,摇着手吩咐道:“不管是攻是守,现在这样吵闹争执都没有意义,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
今日沙吒忠义被阎温古反驳了一通,脸色自然不太好看,对着裴炎气咻咻的说道:“裴帅,事到如今,也总该那个定见吧,总不能面对敌人却茫然无计。”
望着众总管一片询问的目光,裴炎老脸难得红了一下,肃然开口道:“这样……此事在容本帅想一想,待作出决断在知会大家。”
众将相视一眼,也只有领命行事了。
回到中军大帐,裴炎摘下头盔放在了帅案之上,一想到当下的战局,便忍不住一个头两个大。
便在他独一人苦苦思忖,在帐内转悠不止的时候,长史张靖臣忽地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帐内,对着裴炎的背影便是一拱,开口言道:“裴帅,属下有一件机密大事须得向你禀告。”
裴炎转过身来,脸上两道白眉纠结在一起,显然正在烦恼当儿,挥手言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张靖臣点了点头,又走到帐口小心翼翼的观望了一下外面,这才转身走来颇为神秘的禀告道:“裴帅,刚才亲卫在河边抓到了一个泅渡过来的吐蕃人,他说他乃是吐蕃万骑将谢太辰派来的信使。”
“什么?谢太辰?”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裴炎一双老眼立即就瞪大了,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说起来,这谢太辰还是他比较钟意的学生,故而当年才亲自做媒牵下姻缘,将自己的侄女许配了他。
但是自从谢太辰前去兰台担任校书郎之后,裴炎却因他与七宗五姓之人走得太近,对他有了一丝成见,然因谢太辰对自己礼数不减,恭敬依旧,所以裴炎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底。
再其后谢太辰前去吴县担任县令,牵涉到了吴县陆氏被冤枉之事,在遭到监察御史陆瑾弹劾的时候曾求助于他,裴炎本想出手相助,然而因天后与太平公主特别看重陆瑾,故而也只能作罢。
于是乎,谢太辰便成为了裴炎棋盘中一枚可怜的弃子,被他无情抛弃。
如今,这位已经流放松洲年余,而且投靠了敌国的学生居然不可思议成为了吐蕃万骑将,实在令裴炎大感意外。
沉吟半响,裴炎也想听一听谢太辰究竟派来信使意欲何为,于是乎捋须点头道:“好,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帐外脚步声响,张靖臣已是带着一个身穿唐军甲胄的吐蕃人了进来。
那人行至帐中,便对着裴炎行了一个甩手礼,恭敬言道:“在下乃是谢万骑麾下亲卫,奉谢万骑之令特来求见裴大元帅。”
裴炎目光冷冷的审视此人半响,这才冷哼一声言道:“阁下口中的谢万骑,莫非就是本帅昔日那不成器的学生谢太辰?”
“对,谢万骑正是谢太辰。”吐蕃信使已是点头言是。
“混账1裴炎枯长的老手重重一拍案几,语气也是不由自主的凌厉了起来:“谢太辰叛国投敌,卑鄙阴险,本帅昔日也是瞎了眼,居然让他成为了我的学生?你回去告诉谢太辰,现在本帅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方能一泄心头之恨1
面对裴炎的怒火,吐蕃信使却依旧镇定从容,平静而又清朗的言道:“裴元帅,其实薛万骑当日被陆瑾定罪流放,完全是受到了冤枉,流放在松洲之后举目无亲,恰逢吐蕃元帅噶尔·达古日耸侵掠松洲,他无可奈何之下,这才投靠了吐蕃,是故,薛万骑一直对大唐是忠心不改,念念不忘,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大英雄啊1
一席话更是听得裴炎冷笑不止,淡淡言道:“哦,这么说来,谢太辰是准备归降我军了?”
“对1吐蕃信使点了点头,正容言道,“谢万骑一听是裴帅你前来领军,心内早就激动不已,归心似箭,更想尽快前来拜见恩师座主,奈何现在他身为吐蕃万骑,却不能私自离开军营,故而特令小的前来向裴帅你禀告,并送来表达心迹的书信一封,请你过目。”
说完之后,吐蕃信使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密封得妥妥当当的铜管,交到了裴炎手上。
裴炎拨开信封上的泥封,刚简单的看罢完毕,一双白眉立即紧紧的皱了起来,原本白皙的脸更黑了几分,拍案喝斥道:“哼!区区诈降之计,你们以为本帅会轻易上当?谢太辰他实在想得太天真了。”
吐蕃信使瞬间就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问道:“裴帅,此乃谢万骑耿耿心意,岂会是诈降?”
裴炎冷声询问道:“好,既然你说并非诈降,那我问你,既然谢太辰不忘大唐,不忘圣恩,那为何在吐蕃攻入鄯州的时候却不投降,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吐蕃信使镇定自若的开口道:“那是因为昔日的领军主帅陆瑾乃是谢万骑的宿敌,谢万骑担心投降陆瑾不仅不能回归大唐,说不定还会死与非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