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淡淡一笑,轻声解释道:“太平不用误会,这位崔娘子与我在江南道曾有过一番交集,说是共同出生入死也不为其过,想必是因为她来到长安,故而想见我一面。”
听罢陆瑾的解释,太平公主嘴角不知不觉溢出了一丝苦笑之色。
她知道她这位驸马非常的优秀,在外面甚得女子的喜爱,别说是她太平公主,就连那看似风轻云淡的上官婉儿,不也对他痴迷不已么。
但她毕竟是陆瑾的妻子,不管那位崔娘子再是漂亮,再是尊贵,她相信陆瑾也一定不会被崔娘子勾走了魂儿,这不仅是出自对她自己容貌地位的信任,更是处于对陆瑾的信任。
她相信陆瑾一定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故而,太平公主也不能阻拦陆瑾,点头笑道:“刚才都是太平说来逗你的,驸马,既然你与崔娘子这般要好,不如也请她有空前来我们太平公主府坐坐,也能够让太平能够见之一面。”
陆瑾笑着点头道:“好,我会将令月之情转告给崔娘子的。”
※※※
崔若颜所邀约陆瑾前去的地点乃是位于洛阳北市的宾满楼内。
相传这宾满楼乃是长安老字号,是为一个世居长安城的余姓商人世家所开,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身为大唐东都的洛阳城自然也不例外。
陆瑾刚跳下马车走入宾满楼之内,便看见满座锦绣华丽,铜鼎玉盘酒香四溢,侍女光彩夺目,当真是满室生辉,无声的流淌着低调奢华。
正待陆瑾叹为观止的时候,站在门外迎客的侍女已是走了过来,轻轻问道:“郎君是来就食还是会友?”
“会友。”陆瑾说罢一句,其后笑道,“是崔若媞娘子邀请我前来的。”
“原来阁下便是陆郎君。”侍女显然得到过消息,俏脸上立即就露出了尊敬之色,抬起云袖作请道:“崔娘子早就在高山院内等候,请郎君跟随奴家前来。”
陆瑾点了点头,已是跟着侍女走入了宾满楼内。
不过侍女并没有带陆瑾顺着楼梯踏上酒肆木楼,而是围着热闹非凡的大厅绕行半圈,从一处挂在珍珠帘子的隐蔽木门走了进去。
陆瑾既来之则安之,倒也不觉奇怪,再跟随侍女穿过木门后的甬道之后,又步上木制走廊,曲曲折折绕行半响,这才来到了一处小院之前。
望着小院进口月门上所挂的“高山”二字,陆瑾饶有兴趣的问道:“敢问娘子此院何为高山之称?”
侍女微微一笑,回答道:“启禀陆郎君,昔日俞伯牙与钟子期以琴相交感情莫逆,是为高山流水一般的知己,敝店取高山流水之意,分作高山院和流水院,专供亲密友人聚会所用。”
陆瑾恍然的点了点头,微笑言道:“贵店店主当真是一个雅人,好一个高山院。”言罢轻笑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高山院不大,贵在典雅精致,碧绿深邃的池水镶嵌在院子东南角,池中一座嶙峋假山,池畔栽种着几株杨柳,一栋孤零零的青砖瓦房掩映在林木当中,竟是说不出诗情画意。
陆瑾站定略微扫视了一番院子内的风景,这才举步来到了青砖瓦房之前,刚行至台阶之下,却见一个美丽动人的身影正浅笑莞尔的等着自己。
年余不见,崔若颜更加美丽了。
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飞凤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珍珠流苏,明媚的双凤眼在略施铅粉的脸庞中显得简单清澈,朱唇不着口脂,透着淡淡的粉嫩,细细的粉绿木棉短衫,扎着鹅黄半臂,下身着百褶竹叶布裙,垂着浅黄穿花结腰带,踩着淡赭色翘头软棉鞋,衣衫妆容略显简单,不张扬不做作,精致温婉、和颜悦色,如同高泉幽谷中生出的欣欣兰花,轻抚幽幽碧水,冷冷清清凄凄。
“陆郎君能够应若媞之邀前来,奴实在三生有幸。”
看到举步走来的陆瑾,崔若颜立即欠身一礼,此礼中规中矩恰到好处,不愧是七宗五姓名门之女。
“崔娘子之邀,陆瑾岂能不来?”
陆瑾笑吟吟的说了一声,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真诚喜悦。
其实说起来,他对博陵崔氏没有半分好感,一则是因为崔若颜与崔挹的缘故,二来他也甚为讨厌七宗五姓仪仗名门藐视天下的门阀作风。
但不知为何,他却对眼前这位崔若媞娘子生不出半点讨厌,反倒还乐于与她结交,而且在虞国的时候,崔若媞还与他有过过命的交情,诸此种种,陆瑾已是将崔若颜引为了高朋知己。
崔若颜自然也看出了陆瑾的喜悦。
其实原本她开始是准备以崔十七郎君之名邀约陆瑾前来的,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她却又破天荒地的改变了主意,竟是以女装前来见他,也因为如此,还使得她被姐夫李庭烨责备了一顿,不过当见到陆瑾看到自己那种惊艳的神情时,崔若颜还是止不住心头一甜。
只是可惜,今晚却非两人独处,实乃遗憾不已。
想到这里,崔若颜暗自一叹,娇靥似花的笑语道:“矗在那里作甚?陆郎君快快请进里屋。”
陆瑾恍然一笑,一撩衣袍施施然的上了台阶,行至屋内。
屋内画梁雕栋,华贵奢侈,光是地上铺着的来自蜀地的红地毯便是价值连城。
更别提还有那金丝楠木制成的家具以及博古架上摆放着的名贵陈列,处处都透着奢华富贵之感。
不过这一切看在陆瑾眼中,却是稀疏平常,盖因太平公主府比起这里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概扫视了一圈,目光却突然看见长案后正坐着一个不辨年龄的男子时,神情不禁微微一怔。
崔若颜自然也看出了陆瑾神情中的疑惑。
她云袖一抬,轻笑介绍道:“陆郎君,这位乃是若媞阿姐的夫婿李庭烨,我这姐夫素问陆郎君大名,加之若媞在江南道的时候,甚得陆郎君的照顾,故而姐夫专程前来致谢。”
正坐在案几后的李庭烨一脸微笑的站了起来,望着陆瑾的双目中流淌者意味不明的精光,淡淡拱手道:“在下李庭烨,见过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