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娄师德心思透彻,轻叹解释道:“陆元帅按兵不动是正确的,正所谓围师必阙,若叛军知道东面出山之路被平西军封死,必定会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般朝着我方拼命进攻,到时候带给我方的伤亡还会更大一些,故此陆元帅才选择等到程务挺的援军抵达后才开始行动。”
带剑参军终于明白了过来,无不担忧的言道:“如此一来,那么这几日抵挡叛军的重任岂不是完全落在了我们的头上?”
娄师德点了点头,他也算是顾全大局之人,知晓陆瑾这么做完全是当前最为妥当的办法,于是乎正容点头道:“不管如何,我军都要坚守到程务挺的军队到来,王二,你回去禀告陆元帅,让他放心便是,娄师德即便拼了老命,也会誓死将叛军困在陇山当中。”
数个时辰后,平西军斥候王二顺利返回了平西军隐匿的那片河谷当中。
这是位于两山之间一片小小的平原地带,离通过陇山的那条小道足足有半里路程,两千余骑兵藏匿在这里完全没有暴露行踪,特别是昨夜的一场大雪湮没了来路的马蹄蹄印,更是让人完全猜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支军队悄悄驻扎。
待听完王二所禀告的情况,陆瑾眉头轻轻一皱,叹息道:“只有五百士卒,真是太难为娄师德了啊!此战若是能够获胜,最大功臣当属鄯州粮队。”
宋璟认同的点点头,但心内却是有些担忧。
要知道鄯州粮队可要足足抵挡五万叛军的进攻,如此一来,自然承受着无以伦比的压力,心念及此,他不禁出言询问道:“陆帅,敌我悬殊实在太过巨大,也不知娄师德能否胜任?”
陆瑾沉吟了一番,继而展颜笑道:“若是别人,倒是值得担心,然而娄师德在鄯州多年战功斐然,乃是一员难得的智将,相信在他的带领下,鄯州粮队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另外,我军也可以派上些士卒前去支援鄯州粮队。”
说到这里,陆瑾转头询问王二道:“对了,你绕过叛军所走的那条路情况如何?”
王二回忆了一番,正容回答道:“启禀陆帅,那条路根本算不得路,只能说是虎豹山猿长期走出来的兽道,大军肯定是无法通过,唯有善于攀沿并且脚力体力矫健之人,方能通行。”
陆瑾点点头,下令道:“这样,你立即在平西军中挑选能够通行这样险路的军卒出来,有多少人是多少人,以你为将,全都前去娄师德那里听从他的号令,一定要协助鄯州粮队抵挡住叛军的进攻。”
王二正容点头,转身大步赳赳的去了。
翌日一早,休整了整整一夜的叛军又是对着鄯州粮队所防备的阵地开始了进攻。
百余善于攀爬的平西军军卒到来,无异于为娄师德平添了极大的助力,况且他们还带来了目前娄师德最为需要的箭簇,这自然是雪中送炭。
于是乎,在叛军攻来之时,一通箭雨已是毫不留情的射了过去。
惨叫连连、鲜血飞洒、尸横片地,残酷的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般,吞食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比起昨日试探性的进攻,今日叛军冲锋的力度显然是坚决了许多,一个叛军士卒倒下,便立即有人顶替而上,不要命的朝着唐军阵营攻来。
而为了避免如上次那般尸体拥堵山道,叛军采取了边进攻边清理尸身的方法。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就很狭窄的山道更显拥挤,能够冲锋的叛军士卒自然大是减少,也减缓了唐军防守的压力。
整整三日不分昼夜的进攻,敌我双方均是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山坡上,河谷上,遍地都是死尸,浓烈的血腥味随着萧瑟的寒风随处飘浮,向人们显示着大战的残酷。
叛军伤亡非常惨重,光是在这条山道上,便足足阵亡了万人左右,而娄师德所领的唐军也是所剩无几,本来由粮食所堆砌而出的五段防守阵地,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段,只要叛军在攻下了最后这个阵地,便会如同出笼猛虎般,朝着娄师德等人扑去。
这几日,作为主将的娄师德一直手提长剑奋战在第一线。
他本已是五十高龄,加之又是文官出身,故而对于冲锋陷阵并不擅长。
不过当此危难之时,也容不得他退缩,生平首次提着长剑上阵杀敌,作了白刃拼杀的勇猛武将。
天降夜幕,沉沉暮霭笼罩着连绵不断的陇山山川,当看到叛军终于是缓缓退去之后,娄师德这才松了一口粗气,周身一软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坐在了雪地上,老脸露出脱力之后的惨白。
大口喘息了半响,娄师德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肚腹更是如同火烧般饿得难受。
他顺手抓起地上一把积雪放入嘴中大嚼,冰凉的雪水在口中融化后流入喉头,终于缓解了几乎快要冒烟的嗓子,也使得他原本昏沉沉的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
娄师德喘息了一声,对着身边的军卒吩咐道:“去,将平西军斥候王二叫来。”
片刻之后,同样周身血迹斑斑的王二小快步而至,来到娄师德身前抱拳问道:“末将在此,不知娄副军使有何吩咐?”
娄师德伸直酸麻的老腿,用一只手捶打着膝盖言道:“劳烦王斥候再跑一趟回去告诉陆元帅,倘若明日再是没有援军,就请他为鄯州粮队以及娄师德收尸便可。”
王二自然知晓娄师德这句话中隐瞒的沉重之意,他紧绷着脸点了点头,正欲转身,便在这时候,突然听见身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不用劳烦,本帅已经来了。”
清晰的话音同样响彻娄师德的耳边,他瞪大老眼惊讶望去,朦朦胧胧的天色中,可见一个体态颀长的身影正沿着山道走了过来。
见到乃是陌生人,原本躺在山道边休憩的两名军卒急忙起身阻拦,谁料那个颀长身影只是轻轻一跃,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阻挡士卒,疾行数步已是站在了娄师德的身前。
来者约莫十七八岁的年龄,身穿一件黄棕色的牛皮甲,头顶没有戴头盔,而是直接用丝带束发,生得剑眉星目,英伟不凡,此际屹立在娄师德身前,恰如苍松一般俊秀挺拔。
“陆帅1
王二已是惊喜不已的叫出了来者的身份,对着他深深一躬。
此人正是陆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