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宾言道:“以前没有告诉陆郎君,是因为那时候你是敌非友,现在说来倒是无妨,虞国女皇之位实行禅让制,每任女皇都会在适当时机挑选出皇位继承人选,当年因为我即位之初须得远赴洛阳,为求皇位延续稳定,故而早早指定了一名继承人,但是没料到最近消息走漏,这位继承人不幸被睦州府抓获,现在已有半年之久,我们设法多次营救,但一直是毫无所获,那日突闻继承人被关押在睦州折冲府中,所以才派君四海率军前来拯救。”
陆瑾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用问裴向天必定是故意放出了虞国继承人身在睦州折冲府的消息,其后假借军令调文破虏离开,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此獠实在其心歹毒。
心念闪烁了一阵,陆瑾问道:“也不知虞国那位继承人年龄几何?是男是女?”
苏令宾微笑言道:“虞国皇位历来传女不传男,那位继承人自然是女的,至于年龄,呵呵,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垂髫丫头,睦州刺史府一直怀疑她是火凤教重要人物的子女,以为奇货可居将之关押,却不知她是虞国继承人,现在倒也没有性命之危,他日郎君若是有能力,就请你将她救出来吧。”
陆瑾点头言是,又与苏令宾闲聊片刻,一道下了阁楼而去。
回到居住宫殿,崔若颜正在焦急不安的等待当中,一瞧陆瑾回来,她这才放下了心来,纤手一拍胸脯庆幸言道:“还好你及时回来了,倘若再不回来,我真的要担心死了,苏令宾没有怀疑你吧?”
陆瑾点了点头,却是沉默不语,一双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了一起。
崔若颜见状大奇,忍不住问道:“陆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陆瑾默然一阵,忽地正容言道:“崔娘子,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答应。”
崔若颜见陆瑾这般煞有其事的模样,微笑言道:“这些日奴与郎君你深陷敌营同甘共苦,可以算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郎君但说无妨。”
陆瑾勉力一笑,口气说不出的凝重:“崔娘子,我想请你答应出去以后不要将虞国所在方位告诉任何人,也尽量不要提及虞国之事,更不能对他人言及苏令宾就是虞国女皇,你是否愿意?”
崔若颜怔怔地望着陆瑾半响,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话语,半响方才问道:“陆郎君,这是为什么?莫非刚才苏令宾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瑾轻轻叹息道:”非也,其实我想了很多,虞国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奇迹,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中建国延绵,数万百姓犹如桃花源中的人们一般安逸幸福生活,你我若能有幸逃脱,何必对他人言及这里的一切,搅乱虞国的安宁呢?若是被大唐官府知道,说不定这里的百姓就会有灭顶之灾!所以我想请娘子你代为保密,隐瞒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若颜怔怔然矗立着,过了半响,她满是不解地问道:“陆郎君,奴有句不该说的话,若是出去之后你能够将虞国的一切禀告朝廷,那铁定是大功一件,说不定立即就会得到升迁,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为何你却要……”说到这里,神情已是说不出的意外疑惑。
陆瑾摇了摇头,言道:“娘子你出身博陵崔氏,远在中原不知江南道情况,其实当初陈硕真在江南道算是一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她之所以起兵反抗朝廷,全是为了当地百姓,其后兵败被俘受崔义玄****而死,实在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现在江南道许多百姓还特别怀念她,更偷偷为她立下祠堂祭奠,如今虞国偏安一隅,只求安稳生活,并没有反抗朝廷之心,我们又何必陷虞国于灾难当中呢?”
崔若颜沉吟半响,突然点头道:“好,就依陆郎君之言。我答应了。”
陆瑾本以为说服崔若颜会大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不禁微笑道:”崔娘子你真是一个爽快之人啊!”
崔若颜俏脸上泛出了美丽动人的微笑,言道:“奴可以出了名的精于算计,善于权衡利弊,丝毫当不得爽快二字,只是因为陆郎君之情,奴不想拒绝罢了,况且杀害陈硕真的崔义玄乃清河崔氏子弟,所以虞国与我博陵崔氏并没有利益冲突,此事忘记也好。”
陆瑾满意地颔首,望着窗外沉沉夜色道:“再过一会儿就要两更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两更准时出发。”
※※※
明月高悬,挂在了宫殿飞檐一角,天空闪烁着点点繁星,远方传来二更的梆子声,整个虞国安静而又美丽。
二更指的是亥时三刻(21:30)至子时三刻(0:00)这段时间,唐时人们均习惯日落而歇,夜黑既睡,往往到了亥时,许多人都已经安然进入梦想,陆瑾选择这个时间开始逃走,正是因为皇宫宫娥内侍均已休息,更深夜黑方便从事的缘故。
不过皇宫夜晚的守卫依旧有如白日,手持火把的羽林军士卒不时持刀带甲的巡逻而过,隐蔽处更有不少暗哨偷偷隐藏。
然这对陆瑾来说,并非什么难题,盖因昔日他在文学馆担任棋博士的时候,夜晚时常偷偷翻墙越林前往翰林院探寻谢怀玉的下落,对于夜晚隐藏行踪早就是轻车熟路,更加之这段时间他的武功渐渐恢复,逃出虞国皇宫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穿上一件贴身的黑色夜行服,陆瑾对着站立在一旁的崔若颜言道:“崔娘子,你丝毫不会武功,待会就由在下背着你出去,一路上你只要环住我的肩膀,保证自己不掉下来便可。”
“好,那就有劳陆郎君了。”
崔若颜点头一笑,瞧见陆瑾已是蹲下身子,略微犹豫了一下,她撩起长裙俯身而上,将身体贴在了陆瑾的背部。
夏日穿衣甚为单薄,两人肌肤隔着轻薄的衣衫紧紧相贴,均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流遍全身,霎那间不仅是崔若颜,就连陆瑾一张脸膛都是变得通红了。
崔若颜何曾与年轻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面红过耳一张俏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强忍羞怯用平稳的语调轻声道:“陆郎君,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咱们快走吧。”
陆瑾猛然点头,长吁一口气摒除心头杂念,背着崔若颜朝着殿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