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陆瑾悠然一笑,迎上数步拱手言道:“见过苏馆主。”
苏味道拱手回礼,一点也不生分,拍着陆瑾的肩头呵呵笑道:“七郎啊,本官早就看出你非池中之物,哈哈,短短三个月,陆博士便成为陆学士,天后亲命撰书,嗬!真是何其威风也!”
陆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馆主过奖了,在下也只是从棋博士成为了棋待诏,何能称得为学士?”
苏味道笑着言道:“能够替天后撰书,就当得起北门学士之称,今后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七郎是从我们内文学馆出去的人,整个文学馆自然也会以你为荣。”
此话说得太过抬举,陆瑾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敷衍了事,好在苏味道也没有在这样的话题上过多纠缠,关心了一番陆瑾在翰林院的情况后,这才将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言道:“上次听七郎无意提及,今年你是想要参加科举,对不对?”
陆瑾没想到苏味道竟将他的无心之言放在了心上,点头笑道:“对,在下的确有如此打算。”
苏味道收敛笑容,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七郎可知今科知贡举是谁?”
陆瑾如实回答道:“听说乃是礼部尚书裴行俭裴公,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既然知道了知贡举何人,那为何七郎却不早作准备?”苏味道捋须一叹,接着言道,“想必七郎也知道,本官乃是裴尚书之婿,也住在裴府当中,及至岳父将要担任今科知贡举的消息传出,现在的裴府啊,正是门庭如市,前来拜揭的人多不胜数,这些人为何而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瞧见陆瑾没有说话,苏味道轻叹道:“我也知道七郎你为人方正不喜钻营,然而水至清则无鱼,让知贡举提前了解举子情况,也是一件情理中的事情,不知七郎以为然否?”
苏味道之话可谓情真意切,好意一片,也是真心真意地在提陆瑾着想,一时之间,陆瑾也是暗生感动,点头言道:“馆主此话不错,陆瑾受教了。”
见陆瑾一点就透,心悦诚服地点头受教,苏味道大感畅快,执着他的手笑语言道:“你乃内文学馆出去的人,本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三日之后乃是岳父六十大寿,七郎倘若有空,不妨前来裴府做客,到时候本官亲自替你引荐,你看如何?”
陆瑾与苏味道关系不错,裴行俭的寿诞于公于私都应该前去,没有半分犹豫,陆瑾点头笑道:“好,我一定会准时到来。”
苏味道满意地点点头,又是一番叮嘱,这才去了。
来到翰林院,郭元振和解琬早就已经到了,各自坐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作为基本礼数,陆瑾还是对着两人拱手问好,郭元振自然是冷冷淡淡相待,反倒是解琬热情有礼,让陆瑾大感此人心胸开阔,颇能雅量,与郭元振的刚愎自负,不能容人大是不同。
上官婉儿是卯时准点而至的,为求方便,她并未身着女儿衣衫,而如男子般头戴幞头,身穿袍衫,一柄象牙折扇握在手中,颇有儒雅之风。
及至来到首案就坐,上官婉儿将折扇朝着案头轻轻一放,这才正容言道:“昨日我已经详细禀告天后,天后也认为新撰写的这本《孝经》不能以古书为纲,而是全部重新撰写,如此一来,花费的心思自然要多上不少,还望三位劳心。”
闻言,郭元振心里浑然不是滋味,拱手淡淡言道:“既然是天后决定,吾等自然遵从,不过撰书一事牵涉甚光,前期查询资料就颇为费神,在下以为我们还是分工合作为妥。”
解琬点头附议道:“元振兄此话不错,在下赞同。”
两人赞同,唯有陆瑾默默无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以为陆瑾又想反驳自己的意见,郭元振顿觉一股怒火冲上脑袋,嘴唇微微抽搐不止,脸色更是非常难看。
看见陆瑾良久没有表态,上官婉儿出言询问道:“怎么,陆待诏莫非还有其他想法么?是否认为这样分工撰书并不合理?”
陆瑾恍然回过神来,笑道:“非也,郭教书说得不错,分工协作正当其所。”
单单一句话,顿让郭元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郭元振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这般害怕陆瑾提出不同意见,想着想着,心内浑然不是滋味。
话音刚落,陆瑾又笑言道:“不瞒侍诏,刚才在下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似乎对编撰新书大有裨益。”
听到他又有很好的建议,上官婉儿心头不禁一振,问道:“不知陆待诏有何建议,说来听听吧。”
陆瑾点点头,娓娓开口道:“在下觉得,倘若新撰写的这本《孝经》也如古书这般以讲述议论为主,似乎缺少了一点新意,在下之见,不如在书内适当穿插一些孝顺故事,这样道理讲授与故事阅读相结合,说不定能够收到奇效。”
一席话落点,上官婉儿顿时露出了思索之色,葱段般的玉指轻轻敲击着案面,良久未言。
“侍诏,在下以为陆待诏建议不妥。”郭元振再也忍不住了,硬梆梆的一句话打破了房内沉静,“《孝经》乃是一本教授孝顺为主的书籍,理应严肃认真,条理分明,何能在书中穿插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陆瑾不以为杵,据理力争道:“郭教书似乎并未听明在下之意,穿插故事的出发点,乃是让学子们在捧读《孝经》之余,也能够学习瞻仰先贤孝顺故事,达到学问和故事相结合。”
“陆待诏此言大缪!”郭元振陡然站了起来,“若按照你所说进行编撰,我们这本《孝经》与那些传奇小说又有什么区别?倘若一经面世,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眼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上官婉儿只得沉声言道:“郭教书稍安勿躁,此事婉儿自然会有决断。”
郭元振对着陆瑾冷冷一哼,甩袖重新落座,脸色却是一片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