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响,锁呐唱,人欢腾.凉州安府门前一条街张灯结彩,大红世界,安府内外,沉浸在浓郁的喜庆气氛里。

按说纳妾的排场用不着铺张,可安府富贵豪族,脸面上要说得过去,兼且老夫人极其重视,婚礼顺理成章地高调进行,全城的权贵,甚至河西的上流人物统统都受到了邀请。

宾客如云,以宁远上将军李怀唐最为耀眼。

对于凉州人来说,安西已在重山西,宁远却在西更西。但是,宁远的崛起带给他们的影响不可估量,商路繁华不但带来了生机,而且来自宁远的特产,尤其是精细便宜的白迭布等物品在不断地优化着他们的生活。普通人如此,富商豪族的感觉更强烈,因为宁远,他们腰间的钱袋子比起以往更充实了。不知不觉间,李怀唐俨然成了他们心中的财神,成了他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天下商界哪个不晓,那个拔焕城普通商人商八方,沾了与宁远李怀唐攀亲的光,在短短数年间迅速收拥令人咋舌的实力?

从到达安府的大门一刻起,寒凉秋意之感与李怀唐再无关系,他被热情的目光和寒暄所包围,安家的掌门人:安忠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得yì

洋洋地将他这位贵客迎入门内。李怀唐的出现大出人们的意料,普通人不知dào

他到此的目的,还以为是专程为安府的喜事而来。

在来凉州之前,吕尚卿将安家的底细告sù

了李怀唐。安家的商队是宁远的常客和大客,与宁远的关系密切。从前安家的经营仅限于养马贩马,马匹的种类主要是河西马,数量有限,自与宁远通商后,开始涉足到百货商的领域,连家族的马场规模都壮大了数倍,马匹的种类从单一的河西马,发展到大食马,伊犁马等。当然,安家还是吕尚卿的销赃下家,这一年多来,吕尚卿没少向他们转卖从胡人手里抢来的马匹财货。

安忠敬不认得李怀唐,却认得李怀唐递上来的信物,那是吕尚卿与他单线联系的凭信。吕尚卿不方便抛头露面,而且,他有更重yào

的任务:去接应白孝德的两千多骑军,并将他们安置到老巢内,等待上将军的报复令。

在安忠敬的眼里,李怀唐是他的贵人,本来府上有喜,满脸是喜色,李怀唐的到来,让他的笑容重叠更显灿烂。

寒暄了一阵,安忠敬唤来他的儿郎、安抱玉,介shào

给李怀唐认识。

“这是犬儿抱玉,素喜结交天下豪杰,尤其像上将军的这样的英雄。望上将军多多提携。”

站在李怀唐眼前的是一名俊朗青年,英气勃发,态度不卑不亢,隐隐有大将之风。

安抱玉施了个礼,道:“得见上将军之风采,抱玉之幸也!”

“打打杀杀之人,何足道哉?倒是安郎君,一表人材,气度非凡,他日必能成大器。”

安抱玉这个名字在历史的长河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李抱玉之名却是享誉中唐,因安禄山造反,安抱玉耻与其同姓,故上表皇帝请姓为李,作为李光弼的副将,在与叛军的战斗中,显示出了其胆略过人的本色,屡屡出彩,功绩彪炳,为朝廷所倚重。

只是李怀唐不知dào

这些,他有点心事重重,随便应付着安家父子。

安忠敬感觉到气氛不对,左顾右盼,问安抱玉:“三郎呢?他为何不出来与贵宾相见?”

与李怀唐见面的机会难得,安忠敬的算盘很响,要抓住机会让安家的儿郎与李怀唐这个大人物混熟,这对他们的家族有百利而无一弊。

“三郎,他,他,他在陪着祖母。”安抱玉言辞闪烁。

安忠敬眉头稍皱,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安忠敬抱歉了几句,让安抱玉招待李怀唐,匆匆又赶往大门见客。

安抱玉见识渊博,谈吐不俗,尤其在军事方面有独特的见解,渐渐地引起了李怀唐的注意,两人越聊越投机。安抱玉对李怀唐三千骑横扫突骑施人腹地的战例尤感兴趣,拉着李怀唐套取详细的经过。

世上总不乏知情识趣之人,仆固怀恩或许是其中之一,见到李怀唐与安家的嫡长孙在聊得热火朝天,他的出现和高声喊着并朝安抱玉挥手致意的举动严重骚扰了李怀唐的心情。

“你认识此僚?”

感觉李怀唐的语气就像在讨伐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

安抱玉苦笑,语气很无奈:“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意图巴结我安家,曾向我父亲提出联姻,恐怕今天又要旧事重提。”

“联姻?”李怀唐警惕地望着安抱玉,仆固部是他不死不休的仇敌,如果安家与他们联姻,那就是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此人目的不纯,总之,我们安家是不会如他所愿的。唉,还有,他也不看看他那胡娘妹妹长得副什么尊容,看着恶心。”安抱玉态度鲜明,对仆固人不怀好感。

虽说安抱玉祖上来自安国,然则经过数代的同化融合,安抱玉的身上再也难找胡人的痕迹,并处处以汉人自居,言下之意倒是有点瞧不起胡人。

“呵呵,”李怀唐松了一口气,只为他刚刚起了收揽人才之意。

“要说漂亮,我祖母身边新来的小娘那才叫赏心悦目,三郎他真有福气,”安抱玉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哎,不说这个了。听说上将军是神射手,等会有彩局,上将军不妨露两手。”

……

客人陆续到齐,等主角出场,李怀唐才知dào

新郎原来是安抱玉的三叔,安忠良。

或许是黄历上的好日子挤在一起,又或许是安府鸿运当头,过几天,也就是下月初,又轮到安忠良的儿郎,安抱全当新郎。

安府主人当场宣bù

的消息没引起李怀唐的共鸣,他目光游移,在人群里,尤其是在女眷堆里寻找着什么。

参加婚宴的贵宾除了皇甫惟明和王昌龄,绝大部分是李怀唐不认识的,但这并不妨碍贵宾们主动向李怀唐敬酒的热情,李怀唐豪爽,来者不拒,见状,随同前来的雷万春挺身而出,声如洪钟:“那个啥,小怜夫人说了,上将军伤愈未全,不能多喝,想喝酒的找我老雷!”

李怀唐气管炎?!

英雄难过美人关!

雷万春雷人雷语,惹起一片哄笑,现场气氛顿时更加活跃。

看嘛,连李怀唐都不过如此,我那个惧内不算啥!

宾客们越看李怀唐越顺眼,更觉雷万春可爱,酒杯不停地聚到雷万春的面前,为各自的理由干杯。

酒至酣,隔邻几桌的文人骚客和风雅之士开始了吟诗作对,王昌龄更是借酒抒情文采飞扬,激起席间的连片喝彩。李怀唐落寞地望着与他无关的热闹,酒嗝与尿意忽然袭来,左顾右盼想询问之时,却发xiàn

安抱玉等人成了王昌龄的狂热粉丝,对他闻而不答,甚至连雷万春这个粗鲁大汉都沉浸其中。

“我自己找去!”李怀唐打了酒嗝自顾自地离开酒席。

安家果然不缺钱,宅邸占地之广令人惊讶,李怀唐走了好几个弯弯绕绕,经过几个园子,没找到茅房,却迷路了!

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不!

前面不是有一颗大树吗?就它了,做好事,施点肥。

腰带轻解,大鸟出笼,长江奔腾,哗啦啦!

“啊!”尖叫声在李怀唐头顶上炸响。

李怀唐纳闷抬头,一道白影在瞳孔里迅速膨胀,直至漆黑一团。

“哎哟!”

大树下,爆fā

两声惨叫,惊起蚱蜢数只。

李怀唐躺在地上,痛苦地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俏丽小娘,长得相当标致,脸尖眼大,鼻梁挺直,樱桃小嘴,肤白如雪。

小娘趴在李怀唐的身上,缓过神来,惊慌地从李怀唐身上爬起,一手在前,一手向后胡乱地摸着散乱一地的毛桃,嘴里还念念有词:“桃子,桃子,你赔我桃子……”咦?这俩桃子咋这么热乎?嗯,还有一根树枝,奇怪?咋扯不过来……我看看……

“啊!”惨叫暴起,“你偷我桃子干啥?”李怀唐针刺一般跳起,双手捂着胯间蹦跳乱呼。

小娘终于明白她抓的是什么“桃子”了,脸色在青紫红白间替换,突然“哇!一声爆fā

憋屈,起身飞快逃离案发xiàn

场。

李怀唐赶紧拉上裤子绑紧腰带将“桃子”藏好,眼睛余光瞥见了地上有一个香囊,敢情是刚才那个小娘遗落的。

“咦?”李怀唐捡起香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若兮?!”

“等等!”李怀唐来不及思考,撒开脚丫子直追在前面奔跑的小娘。

“给我站住!”

“不!心儿不是故yì

的,救命啊……兄长快来救心儿!”

小娘迎来了救星:安抱玉,迅速躲到他身后。

“我说上将军哪去了,让我好找!”安抱玉惊疑地看着李怀唐冲到面前,似乎与他的妹妹有些误会。

“这是?”安抱玉两头望,看看李怀唐,又看看身后的妹妹。

李怀唐扬扬手中的香囊,目光越过安抱玉,直逼安小娘:“哪来的香料?”

“哥,他无耻,欺负我,快替妹子报仇,打断他的腿!”安小娘没有理会李怀唐的问题,闪出半个身位,气势汹汹地指着李怀唐。

安抱玉满脸黑线,回头低声道:“不许胡闹,上将军是我们的贵客。”又转头对李怀唐道:“误会,上将军别见怪。我这妹子好动莽撞,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你们都欺负我!”小娘跳开,气呼呼地瞪着李怀唐,“我告sù

祖母去!”

“诶,你别走,这香囊到底是谁的?”李怀唐急忙欲追,却被安抱玉拦住。

“上将军别追了,这香囊我知dào

,是祖母送给心儿的。”

“你祖母?心儿?”

“哦,心儿是我姑姑的小娘,安心,他父亲是入赘的,随母姓……”

李怀唐不在乎这些,打断安抱玉,道:“可否为在下引见令祖母?”

安抱玉一愣,继而露出诡秘的笑容:“呵呵,好说,好说,嗯,其实心儿不错的,样貌端庄,秀外慧中……”

安抱玉反应相当快,瞬间进入极品推销员状态,倾销的对象是名噪一时的英雄豪杰李怀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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