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

赵军家东屋里,赵有财从到家就开始试探,从上桌边开始连铺垫外加渲染气氛,此时终于露出了獠牙,开始「逼」问羊的下落。

可他自认为刁钻的问题,赵军却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打猎捆没搭羊啊。

只不过赵有财这一问,把赵军问得一愣。要知道,这年头林区家庭当真是男主外、女主内,赵有财平日里对家里事根本就不上心,这今天回来还去羊圈转了一圈?

正赶上王美兰看到盘子里有块大腿肉,便将其夹在了赵军碗里,两个闺女都有大腿吃,儿子也得有啊。

「哎,妈你也吃。」赵军下意识地把碗一低,接住了王美兰给夹的肉。然后,才随意回了赵有财一句:「爸,那个羊没牵回来。」

是没牵回来,搁张援民拴着呢么。但在赵有财看来,没牵回来不就是丢山上了么?

赵有财顿时眼睛一亮,「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看着赵军道:「那咋的?老虎崽子没打回来,还搭里头个羊?」

赵有财此言一出,正在吃饭的赵军、王美兰都是一怔,等娘俩反应过来,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王美兰把饭碗一撂,对赵有财道:「哎呀,快吃饭吧,羊不羊还能咋的?」

「这话让你说的!」这时,赵有财不禁想起了自己打豹子搭里俩羊的时候,王美兰那给自己一顿数落。

赵有财还记得那天从永胜屯出来,一直到家走了将近俩小时,王美兰就数落自己俩小时。

再看看现在,她儿子打围搭里个羊,这娘们儿的口气,实在太气人了。

但见王美兰向自己瞪来,赵有财气势不禁一弱,他忙转向赵军道:「没牵回来?你连家都看不住,你还打什么围呀?那叫一个羊啊,说没就没啦?」

赵军眨眨眼睛,记得自己刚回来的时候,连老娘都误会了。所以,赵军大概知道赵有财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于是,赵军没有说话,反而撂下了碗筷、低下了头。

看赵军这样子,赵有财更来精神了,冲赵军道:「那羊是我搁食堂整回来的,是你妈给喂大的,你也不是没看见,你妈伺候那羊吃多少辛苦呐,你说给败祸就败祸了。」

「行啦!」王美兰冲赵有财喝道:「说两句就得了呗,一个羊还能咋的?」

「咋的?这给你狂的!」赵有财没好气地说:「他这一天毛没打着,还往里头搭。」

王美兰一瞪眼睛,道:「你打土豹子还搭俩羊呢,你昨不说?」

「我搭俩……我搭俩那是赖建军了!」赵有财解释道:「第一个羊羔子是建军没看住,第二个是他出动静,要不我早给那土豹子磕下来了。」

说到此处时,赵有财的语气就缓和了不少,其实他今天并不是要难为赵军,而是要反攻倒算为自己正名。

只听他继续道:「你看今天咋样?我也没牵羊,到那儿「乓「一炮,就给那老虎崽子磕下来了。还是爆头,皮子一点儿没坏。」

说着,赵有财又奔赵军使劲儿,训斥赵军道:「这才叫炮手,你个小孩伢子打几天猎呀,瞅这一年给你嘚瑟的。我告诉你呀,就是场子离不开我,要不然还轮得着你了……哼!」

赵军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而对面的王美兰也知道自己儿子咋想的了,于是便拿起筷子,冲赵军一指道:「儿子吃饭,别答理你爸。」

「嗯。」赵军应了一声,就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而赵有财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酒入口时还发出「啧」的一声。

等撂下酒杯,赵有财也不拿筷子吃饭,而是仰头对王美兰道:「你别

我一说他啥,你就搁那儿拦着,我当爹的不得教教他么?他才打几天猎呀?那以前,我打围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着,哪年冬天缺着你们嘴了?」

「是,是。」王美兰敷衍两句,伸手夹过一筷头子冰糖萝卜吸溜进嘴,连看都不看赵有财一眼。而赵军兄妹三人,也都闷头干饭。

因为有两个小丫头,所以王美兰炖肉的时候没敢放太多辣椒,只放了很多的山花椒。如此一来,没能把徐俐肉的味儿全都压住。

但不得不说,这肉的口感特别好,就算都是瘦肉也不柴。

一家五口,四口都在干饭,只有赵有财又把目光转向赵军,道:「儿砸,不是爸说你哈!这玩意吧,你得知道谦虚,打围之前你要心里没底儿,你来问问爸,爸还能不告诉你咋整么?何必搭里只羊呢「

听赵有财磨叨,赵军就一个劲儿猛吃,心想我赶紧吃完,去我张大哥家把羊牵回来,你给我等着的!

这时,赵有财仍在喋喋不休,只听他道:「你说你一天背个枪可哪儿晃荡,觉着自己可可不得了?你也不想想,就从你搁你妈肚子里开始算,到今天都算你打围,你才打二十年呐。你能跟我比么?「

听他这话,王美兰一皱眉头,对赵有财说:「你瞅你说的那是啥话呀?」

「你看你!」此时的赵有财忽然抓住机会,冲王美兰道:「我一说他,你又护着。他不懂事,我这当爹的不得教他么?这打围你会呀?」

王美兰闻言,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但她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嘴唇忍不住咧开。

见王美兰没发作,赵有财斜了她一眼,然后转向赵军道:「你等我过两天,没啥事儿的,我跟单位请几天假,咱爷俩领着这帮狗上山打几天围,你看看你老子什么经验、什么手把就完了!」

说完,这赵有财又转向王美兰道:「兰呐,这个月就这么的了。等下个月呀,你得多给我五块钱哈。」

「啥?」王美兰忙放下饭碗,望着赵有财道:「你又要钱干啥呀?」

「干啥?」赵有财道:「你管***啥呢?我今天给你拿回那一张皮子多少钱呐?五块钱还多么?」「唉呀!」王美兰忍不住叹了口气,冲对面的赵军一扬下巴,示意道:「儿子,赶紧吃饭。」

「哎!」赵军答应一声,大口地咬了一口肉,然后连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

教训过了媳妇、儿子,赵有财感觉自己今天是大获全胜,拿起酒杯将剩下的一两多酒全都倒入口中,然后隔着小赵娜,把酒杯磕在了赵军碗旁。

「给我倒酒!」

「哎!」赵军忙撂下碗筷,起身从一旁拎过酒桶,拧开桶盖子给赵有财倒上大半杯的酒。

儿子给老子倒酒,这是天经地义,赵军倒完都来不及把桶盖拧上,就拿起酒杯送到赵有财跟前。

「这还差不多。」赵有财瞥了赵军一眼,心想等明天去找这小子唠唠,每个月再让他多孝敬自己两块钱,那这一个月旱涝保收就是二十了!

想到此处,赵有财美滋滋地又端起杯,滋溜一口酒。

等撂下酒杯,赵有财开始跟赵军翻旧账道:「你说说你,去年秋天打那老虎崽子。是,是你打着的。那要没有那一枪,你能打个毛儿啊?

还有开春,你跟老徐炮,你们俩领一帮狗围那老虎崽子,给皮子都扯吧烂了,打围还有你这么打的?」

赵军实在忍不了了,自己不搭理他,他还没完没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赵军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赵军吃完碗里的饭,感觉吃了八分饱。要是平时,他肯定再盛上少半碗。

但今天,他撂下筷子,起身冲赵有财微微一哈腰,道

:「爸,我吃完了哈,你慢慢吃。」

「啊!」赵有财算是应了一声,对赵军今天的态度,很是受用。

赵军深深地看了赵有财一眼,转身就出了东屋,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等进屋了,赵军把门一关,从门后摘下外衣,着急忙慌地穿上外衣,开门就往外面走。

听见关门声,赵有财还往门外瞅了一眼,知道是赵军走了,便问王美兰道:「他干啥去了?」

「不知道。」王美兰知道也说不知道,但随后补了一句说:「八成是上茅房了吧。」

「嗯。」赵有财心想也是,微微一点头对王美兰说:「兰呐,以后我教育儿子的时候,你别总护着他,这都让你给惯的。」

王美兰闻言,停下筷子瞥了赵有财一眼,冷笑道:「嗯呐,你不用教育他了,儿子跟你一样。」

「嗯?」赵有财一怔,不知道王美兰这话是啥意思。而王美兰解释道:「跟你一样,打围就往上搭羊么!」

「我……」赵有财差点没骂人,这娘们儿一晚上没阴阳怪气,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还真挺噎人。

此时,两个小丫头都吃完了,赵军也走了,桌子上就剩他们两口子,赵有财也不敢太造次,只对王美兰说:「以后这话你也少说,什么扔羊、搭羊的,这一天呐!」

「嗯。」王美兰随意应了一声,估计也没把赵有财的话当回事,她把碗里剩的一口饭往嘴里一扒拉,随即就开始捡碗、捡筷子。

赵有财见状,端起酒杯又美滋滋地来了一口。而这时,赵军正快步往张援民家走着,但他脚步忽然又慢了下来。

不管咋的,那是自己亲爹,虽然刚重生的时候挨他两顿打,但后来也借着老娘把气给出了。

说归说,闹归闹,起码让他赵有财把这顿饭吃完,再让他美一会儿。

于是,孝顺的赵军就慢悠悠地往张援民家走。等到张援民家以后,也不着急牵羊离去,而是直接进院,喊道:「大哥!嫂子!」

这大晚上的,不能直接拍门、开门,要不然容易给人吓着。

听到声音,杨玉凤一推房门,道:「兄弟,快来!」

赵军快步进屋,问杨玉凤道:「嫂子,吃没吃呢。」

「吃完了。」杨玉凤冲屋里一指,道:「就剩你大哥自己了,你上炕陪他再吃点儿呗?」

「不吃了。」赵军笑着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跟我大哥唠会儿嗑。」

「兄弟!」此时炕桌旁就剩下张援民自己了,吃完饭的小铃铛坐在里面借着灯光翻看着课本,看到赵军来了,小铃铛放下书,叫了一声「赵叔」。

赵军向小铃铛招手,然后上炕坐下,这时杨玉凤瑞着水进来,赵车接过杀缸,问张援氏道:「大哥,这肉吃着咋样啊?「

「挺好。」张援民夹起一块肉,对赵军说:「这肉丝子真细。」

说完,张援民反问赵军道:「对了,兄弟,咱们明天上山不?」

「上!」赵军道:「大哥,明天咱们早点走,不走太远就近划拉一圈。中午回来直接到我家,在我家吃饭。」

「哎呦。」张援民疑惑地道:「这是干啥呢?」赵军说:「吃完饭,咱们歇一会儿,然后给那仨小红狗子拽出来。」

「啊!」张援民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赵军这是要训那三只幼豺呀。

这仨幼豺虽然小,但野性十足,赵军先养了一阵子,养到这两天喂它们东西时,它们不再向赵军呲牙、瞪眼了,赵军才准备训练他们。

可想想周淑娟之前的话,张援民还是有些担心地问赵军道:「兄弟,那个姨说,得使母狗带公豺,小熊现在不行吧?」

「不用小熊。」赵军道:「小花跟黑龙,不也都是母狗么?」

「不是。」张援民忙道:「它俩能撕吧过那红狗子么?」

虽然那仨幼豺不大,但它们更凶残,论牙尖爪利,狗还真比不过它们。关键是怕狗受伤,所以张援民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可赵军却是胸有成竹地对张援民笑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它俩撕吧不过,不还有咱俩呢么?「

张援民闻言一笑,道:「行,兄弟,你说的算。你说咋整,咱们就咋整。」

「嗯。」赵军一点头,道:「我寻思啥呢,今年老虎崽子厚,一直到明年开春,咱们整好了能不少挣。这把红狗子训练出来,使它抓老虎崽子,指定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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