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次来,不是找我买古董的吧”
空桑幽幽说道:“你自己都没彻底康复,还要拉上我一起再去调查那个疗养院吗?”
刘正业苦笑道:“本来,我是想将这件事交给梁森部长去解决的。但是上头那边,似乎有人不太乐意。”
空桑一愣:“有人帮忙解决,还不乐意?怎么想的?脑壳瓦特了?”
刘正业的表情也很无奈和困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不论是上面的处理,还是对外的封锁都很奇怪。”
“上面似乎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到部长那边。说疗养院毕竟是教内的产业,应该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
“但天主教在九州的信众本身就少。能达到驱魔师数量的就更不多了。如今又牺牲了一些。算了算去,还能出动的,就只有我了。”
“”空桑感觉自己被一口气哽住了,最终无奈的双手投降:“得了,我跟你去吧。”
“另外,陈涛呢?他回来了吗?”
“没有。他给我发过信息,说回来之后会亲自给我赔礼道歉。现在,他还在茅山闭门思过。”
空桑点头道:“行吧。那就我们两个。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就今天吧。我们先去医院的资料库去查一查那个叫做刘欣雅的女孩。”
下午,两人开车来到了这家位于四环的综合疗养院。
进入大厅之中,远远看着导台上所供奉的太医丞印,空桑眉头一皱。
“正业,你确定,这太医丞印有按照我说的,一天三次的烧着清香?”
“没错呀,我跟医院的工作人员嘱咐的很清楚了。”
说着,刘正业叫来了正在导台内工作的医护人员,询问太医丞印的供奉事宜。
“我们都有按照要求,严格执行的。”
空桑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刘正业说道:“你带路,我们先去资料库吧。”
很快,工作人员将刘欣雅的大概情况放在了空桑和刘正业面前。
“刘欣雅,今年十九岁。从十六岁开始住院。所患疾病,抑郁症,病症评级为重度。目前所服药物,百忧解”
看着眼前的资料,空桑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按照这档案资料上写的,刘欣雅的父亲刘岩和母亲张洁,一个是上京第三中学的数学老师,一个是家庭主妇。”
“平日里,家庭也很和睦。刘欣雅在上学时的成绩也一直很不错。怎么就忽然抑郁症了?”
刘正业摇摇头:“你这是和很多人一样,对抑郁症都有一种误区啊。”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病就是想不开、想太多的一种‘矫情’症状。又或者只有大刺激,才会出现症状。”
“但实际上,抑郁症不仅和社会关系、家庭遗传有关。甚至和睡眠、免疫力等都有影响。”
“他们一方面知道自己是生病了,一方面这种抑郁消极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久而久之,甚至会越来越严重。”
空桑想了想:“那你的打算是直接和刘欣雅见面呢?还是先去她家里看一看?”
“我更倾向于先见见刘欣雅吧。”
“那你带路吧。”空桑说道。
刘正业却还是提醒了一下:“但是,待会儿见面之后,有一些词语,你不要用。”
“比如‘你要乐观’、‘你要坚强’,这种所谓的正能量的鼓舞词汇,在刘欣雅这里只会有反向作用,明白了吗?”
“好。”
随后,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空桑和刘正业来到了刘欣雅的病房。
不得不说,疗养院的居住环境还是很好的。
每一个病房最多四个人,最少的是一个人。
刘欣雅的房间内,也只有两张床,房间干净整洁。
此时,这个女孩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画着画。
空桑礼貌地敲了敲门。
刘欣雅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呃我这个动作,是不该做吗?”
空桑看向刘正业,却见刘正业也是不明所以。
“您好,请问您是刘欣雅吗?”
刘欣雅没说话,看着刘正业温和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想和你聊一聊,你现在方便吗?”
刘欣雅似是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是新来的医生吗?”
“我们并不算是医生,只是应院长的邀请,来给所有的病人做一些资料和信息的统计。”刘正业撒了个谎。
因为很多类似的病人,对医生并不会百分百的信任。这会决定,他们在对话的时候会不会有所保留。
刘欣雅又点了点头。
“请问,你平常一般都喜欢做些什么?”刘正业问道。
刘欣雅回答的声音很低,而且几乎都不看刘正业,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画板:
“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嗯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房间里。”
“有的时候,我会画画。”
“有的时候,小潮会带我去外面的草坪上晒晒太阳。”
刘正业看了一眼空桑,空桑点头示意,并在笔记本上写上了:画画、晒太阳、小潮三个名词。
“那一般你是几点钟出去晒太阳呢?”
“也就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吧。”
“每次都跟小潮吗?”
“嗯。”刘欣雅似乎有些不安似的,几乎要将头埋到画板里了:“我一个人会害怕。”
“害怕?”刘正业想了想:“你是害怕什么人呢?是医生还是?”
刘欣雅摇摇头:“就就是同龄人。”
正当刘正业还要说话时,空桑却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刘正业。
眼神示意下,刘正业这才注意到,刘欣雅的脖子处,还有胳膊肘的部分,似乎都有一些浅浅的痕迹。
心中理了理措辞以后,刘正业这才重新开了个话题:“那你说,你喜欢画画?方便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可是可是我画的都不好。”
“没关系。”刘正业笑道:“我也不是什么画家,只是想看看,也算是我们对你的一个了解。”
刘欣雅这才将画板递了出去,自己则恨不得将头埋在膝盖上,似乎非常不愿意和陌生人交流。
两人看下画板上的第一幅画的时候,眉心就跳了一下。
眼前的画,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似乎是在哭泣。
而在她跪坐的地方,则是满篇红色。
红色的区域很宽很大,几乎超过了整张画三分之二的大小。
而在四周的边缘处,刘欣雅则画着许许多多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有些有睫毛,有些瞳孔的颜色不一样,有些眼角是朝上的,有些是朝下的,还有的戴着眼睛。
总之,那细细数来有二三十个的眼睛,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随后,刘正业又翻开了第二幅画。
这次的画面似乎是在什么房子里,因为刘正业看到了窗户,还有门。
第二幅画中,女孩子依旧遮盖着自己的脸,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这两个人的脸色很狰狞,狰狞到五官都发生了错误。
比如男人的眼睛没有了,整张脸有一半都是嘴巴。
而女人则是半张脸被眼睛覆盖,却没有嘴巴。
此时,他们举起手,直接指着画面中的女孩子,神态举止都十分诡谲。
再翻开第三幅画,画面的场景又变幻了。
这次,似乎是在一片草地上。
女孩子依旧是双手掩面,她的身边多了很多垃圾。
垃圾中,有纸团,有破损的圆规,有断裂的钢笔。而在女孩的四周则站着很多奇怪的人。如果那代表的是‘人’的话。
从体型和身高来看,这些人似乎和女孩是一个年龄段的。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五花八门,刘欣雅似乎是用了所有的颜色,让每个人的衣服色彩都不同。
可他们的头颅,却都是动物!
有狼、老虎、狮子、猎豹、老鼠、大象、羚羊等等。
这些兽头人身的,就一个个站在那里,将女孩子围成了一个圈。
至此,整张画板上的三幅画,刘正业和空桑看完了。
空桑转而问道:“请问,我们可以给你画的画拍一下照片吗?”
刘欣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满脸困惑地看着他们。
“你不要误会。只是只是我们觉得你的画算是你生活当中的乐趣之一。有几张照片,也能方便我们完善你的资料,你看可以吗?”
空桑也是很小心的询问着。
他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是讨厌或者喜欢这些画,也不敢发表任何的评价。
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些画对于刘欣雅来说,究竟是随手画画,还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深意。
万一不小心伤害到对方,那就是作孽了。
果然,刘欣雅在没有听到空桑对画评头论足,而只是说为了完善资料之后,眼中似乎少了一抹谨慎和戒备。
在得到同意后,空桑将三幅画拍了照片,还给了刘欣雅。
“对了,刚才你说和小潮一起去晒太阳。小潮是谁呢?”
“他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刘欣雅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有些僵硬,许是因为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他就和我住在一个房间。”
刘欣雅指了指身边的病床,随后声音又低沉了下去:“不过,他生病了。听医生说是肿瘤,好像已经是三期了。”
看着刘欣雅开始低沉的表情,刘正业和空桑都有些慌乱。
他们都很清楚,抑郁症患者,尤其是重度的,他们的情绪很多时候会特别消极和负面。
所以在交谈中才要尽可能避免让他们陷入这种情绪。
但是现在,刘欣雅似乎隐隐又有点陷入这种负面之中。
正在两人考虑是否要喊医生过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带着谨慎的质问声: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刘欣雅看到来人,情绪似乎有了些转变:“小潮,你回来了!”
小潮点点头,上前轻轻摸了摸刘欣雅的额头:“走吧,我和护士姐姐说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晒太阳。”
“好呀。呃,可是他们”
汪酉潮宠溺的笑道:“没事,我来和他们说明一下,你先在房间里等我哦。”
刘欣雅重重点点头。
但是这一次,空桑和刘正业都从那本如浑浊似水的双目中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光亮一闪而逝。
三人很有默契地来到了房门口。
汪酉潮的语气冷静而戒备:“小雅的情况,你们不知道?!”
“我们知道一些,所以”
“所以什么?”汪酉潮冷笑道。
“警告你们,小雅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因为你们的刺激,让她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我会杀了你们!”
两人没有将这个和刘欣雅同龄的男孩的警告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刘欣雅有一个这样值得信赖的伙伴,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冒昧问一句,你”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记住,不要来烦小雅!”汪酉潮似乎根本不愿意配合,粗暴直接地打断了刘正业的话。
只见汪酉潮直接进了房间,片刻后直接将刘欣雅带了出去。
空桑看着离去的两人,说道:“先回去,有些事情在这里说,不太方便。”
【作者题外话】:关于抑郁症的部分,我也和大家简单聊一聊。
抑郁症的患者,不会轻易诉说自己是怎么得病的。
因为大部分处于患病期的人,都会非常沉默、没有安全感、消极。
他们会下意识的把精力投入到一些其它的活动当中。
所以,在抑郁患者的交流中,看上去很正能量的话只能成为他们的负担。
唯一可以去接近他们的,就是慢慢通过他的变化,了解他的症结。
如果谁的身边有类似这种症状的朋友,想要给他一些温暖。记住,最好是在和相关医生咨询之后,再去讨论这个话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