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听完李若琏的汇报,知光时亨应是知晓张缙彦的谋划,不想张缙彦独立大功,才会与红娘子合作,炮制了粮食事件。

而张缙彦也因不愿光时亨等人立功,又不想背负罪名,便借助朱纯臣之手揭发了此事。

这样看来,朱纯臣可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非张缙彦等人的同伙。

随即他又想到魏藻德今日的表现,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朱元璋知魏藻德善于揣摩人心,又是小团体的首领,不可能连光、张二人都知道对方的事情,而他却毫不知情?

这说明魏藻德是佯作不知,只是他这样放任二人内斗,是无力约束还是另有所图?

突然,朱元璋想到昨日在永定门时,王榷德曾向魏藻德求救一事。

随即又想到张缙彦今日对宦官态度的大转变,不禁让他怀疑魏、张与太监有所勾结。

他之前倒也并非没有这个想法,只因在崇祯的记忆中,文官一直以清流自居,时常攻击太监,故而他也未朝这方面深想。

不过魏藻德今日的反常之举,让他怀疑魏藻德可能一直都与太监有所勾结,只因担心光时亨等东林党人反对,才瞒着他们暗中进行。

而张缙彦今日的变化,恐也是因光时亨之事觉得实力不足,在魏藻德的引导下所致。

但他今早刚活剥了杜勋,并剥夺了王德化彰义门的镇守之权,太监的力量也已不足,为何张缙彦还要与太监勾结,难道是因为王德化背后的隐藏势力?

朱元璋又想起先前王承恩传来的消息,他对此本有所怀疑,因为以他对王承恩的了解,王承恩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重要的消息。

所以他以为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幕,不过此刻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后,他不禁怀疑此事是真的。

若果真如此,那王承恩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是巧合,还是说王承恩也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再就是此刻叛军围城,连他都身陷险境,王德化背后的势力又有什么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还有那股势力为何不看重魏藻德和张缙彦,反而与王德化合作?

毕竟不管是从人脉还是声望来看,十个王德化也赶不上半个张缙彦,更不要说魏藻德了!

朱元璋想到这,按了按眉心,对李若琏道:“你可查清昨晚出现在魏藻德府邸的锦衣卫是何人派遣?”

李若琏闻言,恭敬地道:“恰如陛下所料,那些人是骆养性所派。”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李卿,你派人秘密监视张缙彦和骆养性,等到宵禁后直接将他们抓进昭狱审问。”

“若是在此之前他们有所异动,你就以咱的旨意将他们带入宫中,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让城中的奸细知晓此事。”

“另外朱纯臣处你也要多加留意,虽说他手上没有兵,但是他毕竟是武将,家丁护卫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李若琏郑重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离去。

在李若琏离去后,朱元璋又让人将朱慈烺叫来。

朱慈烺见到他,立刻跪地请罪。

其实朱慈烺杖杀吴仁义一事,朱元璋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朱慈烺有魄力。

只是他担心朱慈烺因泄愤而杀人,坏了心性,故而佯怒道:“你既知不该,为何还要擅自杖杀吴仁义?”

朱慈烺闻言,又叩头道:“儿臣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威严,儿臣怕事情外泄,故而擅自做主,还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闻言一惊,扶起朱慈烺,柔声道:“莫非吴仁义与皇族中人勾结,欲图谋不轨?”

朱慈烺见他一语中的,惊讶地道:“父皇圣明,儿臣在审问吴仁义时,他招认是受高起潜指使,要让父皇和儿臣死在叛军之手,好让南方的朱由崧登基。”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可能,朱由崧不过是个落难的王爷,有何能力让高起潜对他效忠。”

“而且他若真有此等才能,洛阳也不会落入叛军的手中,此事背后恐怕另有他人。”

说罢,他见朱慈烺面露疑惑,便又耐心地将他的判断讲了出来。

原来朱元璋之前接到王承恩传递的消息后,虽对消息有所怀疑,却也觉得值此乱世,南方人心未必安稳,所以曾分析过南方诸王的情况。

因此他知道朱由崧是福王朱常洵的世子,虽身份显贵,却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酒色之徒。

加之东林党在南方势力强大,他们曾为维护心中的礼教正统,在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与郑贵妃和福王一脉闹得如同水火。

多年来双方一直视对方为眼中钉,时不时地攻讦一番。

如今朱由崧逃难南方,东林党人不痛打落水狗就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支持他。

若朱由崧得不到东林党人的支持,所谓的登基就是个笑话。

而高起潜虽是太监,却有些才学,心气颇高,绝不会做这样毫无胜算的事。

现在两件不可能的事情变得有可能,那只能说明此事幕后还有其他人。

朱元璋讲述完后,又问道:“你审问吴仁义时有哪些人在场?”

朱慈烺道:“儿臣猜到吴仁义身上会有秘密,为免事情外泄,是让侍卫长守在门外,儿臣亲自审问的。”

朱元璋知朱慈烺口中的侍卫长是周后的兄长周镜,此人虽无甚才能,却胜在忠心。

只是今日他刚杀了周奎,不知周镜是何想法。

于是他又问道:“周镜知道咱杀了国丈后有何反应?”

朱慈烺回答道:“儿臣回宫时,侍卫长已从母后处得知了国丈的事情,想是母后已和他说明厉害,所以他见到儿臣后连连请罪!”

“儿臣又趁机将父皇的难处讲了出来,也让吴仁义给他讲清了与国丈勾结之事,并让他亲手杖毙了吴仁义,想来忠诚上应无问题。”

朱元璋本以为周后此刻正在宫中痛哭,没想到她竟已帮自己安抚了周镜,心中不禁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又见朱慈烺行事谨慎,有条理,心中更觉欣慰。

他伸手整了整朱慈烺的衣襟,慈祥地道:“好,咱本还担心你是在承天门受辱而杀人,现在看来,你处事有章法,咱就放心了。”

“另外吴仁义的供述事关重大,你切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轻重,请父皇放心。”

朱元璋和蔼地看着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道:“好,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好儿郎!”

顿了顿,又道:“今日咱杀了国丈,你的母后恐怕会有些难过,你去陪陪她吧!”

朱慈烺闻言,犹豫了一会,道:“儿臣这就去看母后!”

说罢,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出。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临去前欲言又止的神情,知朱慈烺是想劝他去看周后,只是他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后,加之还要处理张缙彦的死士,便佯作不知。

当他看着朱慈烺离去的背影时,突然想起马皇后揣着大饼,悄悄去监牢中看他的情形,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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