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有着片刻死灰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愣愣然的呆了好响,直到最后那名侍卫才大着胆子朝那老人的鼻翼下探了一探,方跪下语带欣喜的道:“回王爷,已经死了,一丝丝血迹都没有流出来。”
“嗯”,君墨舞漫懒的靠上了身后的软垫,似是有些疲惫的阖上眼:“将尸体拖下去找个风水好的墓地好好安葬了,然后去账房那里领赏吧。”
“是!”那侍卫的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得色,欣欣然的便退下了。等他刚一出门君墨舞便睁开了眼,沉沉的黑瞳带着几分若有所思,而我身侧的凉衣则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王爷,那个杜彰该如何处置?”
只一瞬那润润的黑瞳便焕发出一股极为凛冽的冷光,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道:“这样的落井下石,留在身边必有后患,还是和以往一样,做得干净些。”
凉衣敛眉:“是。”
还是和以往一样,还是和以往一样,还是和以往一样……一时间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便如梦魇般在我的脑海中不停的盘旋,久久不散。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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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才将将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君墨舞便能生生夺掉两条人命?如若是刚刚,或许我还能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为了在我面前做下一场秀。可他随后那句淡漠寡情的话却终于让我大彻大悟:眼前这个看似温润清隽的男子,分明是没有心的。
待交代完一切,他这才凝向我,眸子里满是浓浓溢漫的温柔,看进我眼里却只觉得凉薄:“今晚让王妃受惊了,这桌上的药此刻应该也凉了,若是热上一热估计也得费不少时间,天色既晚就不麻烦王妃了,浅宁,送王妃回屋。”
君墨舞话一说完,一个蓝衣丫鬟便走到了我身侧恭顺道:“王妃,请这边走。”
若他刚刚的话还有几分商量和转圜的余地,此刻便是真zhèng
的在赶人了。我垂下眸也不再坚持:“既然如此那锁情便先行一步了,王爷也早些歇息了吧。”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玄而似疲惫的闭上了眼,靠上了身后的床榻。
我搭着那丫鬟的手朝门外走,经过帷幔之时忽而觉得双腿一软,身体惶惶然间险些摔倒在地。幸而关键时刻,那名叫浅宁的丫鬟及时将我扶住,这才避免了太过狼狈的尴尬。
待站直了身体,我似也觉得几分不好意思,转身朝那君墨舞礼了一礼,便略显慌乱的托着浅宁的手走出了门。
门外月色自是一派的皎洁平和,淡淡的映润上身,我这才有了些重返人间的真切感。画扇见我出来马上便迎了上来,担忧的道:“公主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我眯眼淡淡朝她一瞥,她马上便心领神会的闭了嘴,托着我的手朝挽晴苑走去。待回了房,见四下里没有了人,我这才悄然的松了一口气,端起方桌上的一盏香茗,浅浅的掇了一口道:“画扇,我需交代你替我办一件事。”
画扇神色一凛:“公主请说。”
我转了转碧色的杯盏道:“替我查一查厨房里某个名叫林宝胜的老奴才,家庭背景工龄时长过去发生的一切事,皆要事无巨细的向我报gào。”
“是。”
我思虑片刻忽又隐约觉得不妥,脑海中不觉映起了君墨舞那张清冷含笑的双眸,不觉一阵冷汗涔涔。会不会他早已猜到了我此刻的动作,于是便设计好一出引君入瓮的戏码,如若果真如此我此刻这番调查的动作不管做得如何周密漂亮,皆是枉然可笑的进了他的套。
“等等”,我叫住她,画扇垂眸:“公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凝神道:“不需yào
调查了。”
画扇略诧异的抬头望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笑了笑,玄而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眼前略显凋敝空陋的花园道:“明日替我请些花匠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只管尽情的赏花,奏乐,品酒,论道即好。”
画扇依然困惑的将我望着,我走到她身边:“还记得三国里诸葛孔明以一座空城吓跑司马懿数十万虎狼之师的故事吗?需知越是平静,却越是让人无端端的害pà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最是迷惑人心。”
她的眼恍然一亮,“公主高明。”
我摇摇头,眉眼间依然笼着无法消弭的担忧:“空城计之所以能成功皆在于诸葛亮能准确的揣摩到司马懿谨慎、多疑而心虚的心理。而我却是半分摸透他心思的把握都没有的,如今便只能泥菩萨过江,走一步算一步了。”
画扇似也有些怅然的低了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公主好生糊涂,既然要请花匠,眼前不是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吗?”
“你是说——梨澈?”想起那淡若清泉的男子,我立马便摇了摇头:“不行,这酹月府本就是个如狼似虎的地方,我自己既然迫不得已的进来了,又怎么能将旁的人往这火坑里推呢?”
“可是公主”,画扇锁眉,略带担忧的道:“如若不是梨澈公子定然也会是别人,若那人存着吃里扒外的心思,暗地里替酹月王爷办事,只怕我们的任何举动都会受到牵制的呀。况公主虽聪慧机敏但终归是一人力薄,若能得梨澈公子指点一二,必然是如虎添翼,胜算雍容了。”
我坐下身,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半响才疲懒道:“你先下去让我独自思量一下罢。”
画扇敛眉:“那奴婢便退下了,只是这其中的轻重缓急还望公主能好好思量。”
待房间归于平静之时我这才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那样一个纯然干净的少年,本就不该入这浊世染这尘缘。我千方百计的想要将其推离开这腥风血雨的权力之巅,不忍红尘秽浊脏了那素洁白衣,只是到头来,却终究还是躲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