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居然是一家人啊……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少年咯?”
身形一闪,申小甲挡在楚云桥身前,轻蔑地笑了笑,“这就准备不装了?我还有好几样证据没摆出来呢,离子时也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要不咱们再聊聊?”
高兴朝地上轻啐一口,伸出左手,冷面霜眉道,“我与你没什么可聊的了,也不需要再等到子时……把我弟弟还给我,否则你们也将体会一下炼狱业火的滋味。”
申小甲满脸无所谓地瘪了瘪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而且你也别说得那么高端,还什么炼狱业火,磷火而已,故弄玄虚!”
“不急,我马上就会帮你洗个澡……”高兴拍了拍手,侧脸看向史元典道,“将军,对不住了,等到了地府我再向您赔罪吧!”
话音一落,火神殿外传来一阵盔甲摩擦的声响,接着便是整齐的脚步声,原本护卫在火神庙里的士兵突然转身,乌泱泱地将火神殿围了起来。
片刻之后,所有士兵从腰后扯下一个竹筒做的喷水枪,枪口遥遥指向火神殿屋顶。
史元典登时一惊,怒目圆睁地看向那些士兵,厉喝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将军……”高兴忽地怪笑道,“他们又不是咱们大庆的军人,何来造反一说。”
史元典呆愣了片刻,眯起双眼道,“你竟敢勾结唐军?这是要投敌叛国吗?”
“我祖上本来就不是大庆人,何来叛国一说?”高兴状若癫狂道,“而且,今晚所有在白马关内的人都会死,包括唐军!所以,你我都会留下一个死战不退,与敌军同归于尽的好名声!”
史元典瞳孔一缩,满脸骇然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啊,很简单……”高兴仰面朝天,闭上双目道,“那便是让白马关内所有人都灰飞烟灭,以慰十年前那一场大火里死去的三千八百一十四个亡灵!”
便在此时,南城门方向突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而后是无尽的厮杀声。
申小甲从楚云桥手里拿过那个装着婴孩焦尸的盒子,面无表情道,“看来你娘确实生下了一个妖怪,但不是你弟弟,而是你这个死里逃生的老大。”
高兴嘴角抿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妖怪?只要能报仇雪恨,做一个让这白马关生灵涂炭的妖怪又有何妨!”斜眼看向申小甲,寒声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把我弟弟还给我……否则不用等唐军进来,你们现在就得死!”
“放心吧,我没有收集尸体的怪癖,会把他还给你的……”申小甲左手托着盒子,右手紧握火刀刀把,不紧不慢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能不能坦诚相告?”
“当然可以!”高兴活动几下臂膀道,“听见庙外的哭声了吗,有人哭,就会有人说心里话,所以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你得说快些,不然很快就会轮到你哭。”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所以我应该是不会哭鼻子的,不劳你操心……”申小甲泰然自若道,“昨天我入住有间客栈时,向那个店小二打听了一下那个故事的后续,知道你弟弟的尸体最后被李校尉从火堆里捡了出来,但那个店小二在我们离开后立马就死了,下手的人速度很快,是你做的吗?”
“你觉得如果我有那样的武艺,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杀死那些王八蛋吗?”
“有点道理……我还以为是你杀人灭口呢,看来果然不能以主观去臆测一件事,很容易偏离事实真相。”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问题……你都快死了,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二?”
申小甲一脸谦逊道,“你可以先讲出来,我不一定也懂。”
“这个问题你肯定知道答案……”高兴指了指楚云桥,冷然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弟弟埋在哪里的?我都是费了很多工夫,才从一些老兵的话里联想到的,她不可能认识那些老兵,必然也不可能猜到。”
“自从昨晚从店小二那里得知你弟弟的尸体并没有化成灰,而是被李校尉当成辟邪的宝物藏起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他会藏在哪里……直到进入火神庙时确认了你身上的白灰之后,我大概有了两个想法,要么真是被李校尉当成了辟邪的护身符,藏在自己营帐内,要么埋在了这贵气的火神殿内,镇压所谓的冤魂怨念。”
“所以你让她去了李校尉的营帐?”
“嗯哼!虽然你经常去光顾那个营帐,随身都带着蒙面的黑巾,但女人心要细一点,说不定能发现你漏掉的地方。可惜啊,那边确实没有,所以便只能在这庙里,而李校尉死时站立的地方提醒了我,没有什么地方能比火神的目光落点处更具镇压威势的了。”
高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如此,你当真很聪明……那么聪明的你,赶紧将我弟弟还给我吧!别再拖延时间了,我知道你在等闻人军师和那个道士,也知道我的脚下有一条大蛟,但他们再快,都不可能躲得过万千雨滴,就算他们能躲过,你的女人也躲不过。”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媳妇动歪脑筋了,看来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申小甲面色一寒,随手将手上的木盒扔向高兴,右手一挥,甩灭火刀刀身的火焰,瞬身一闪,语气森冷道,“你弟弟,我还给你……你的命,我要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申小甲的身形陡然出现在高兴面前,火刀斜劈而下,发出阵阵清鸣。
高兴似乎丝毫没有看见申小甲攻来一般,左手一伸,稳稳接住木盒,右手举刀一横。
当!两刀相撞,出奇的是火刀并没有斩断钢刀。
“百炼成钢……”申小甲眉毛一扬,啧啧叹道,“你这把刀跟其他士兵的刀不一样啊,有点东西。”
“凡铁千锤百炼也能斩金断玉,不一定只有高贵的玄铁才能做到!”高兴右脚一扭,侧身与申小甲错开距离,将木盒缓缓放在自己脚下,顺手拾起地上一块破裂盔甲,从中抽出一根银针,狠狠地插进头顶某处穴位,双目遽然满布血丝,怒吼一句,“好雨知时节!放!”
哗哗哗!
霎时间,无数雨滴从火神殿屋顶倾洒而下!
毛学望和史元典对视一眼,速即一脸悚然地将原本摆放尸体的门板举起来,奔向那群缩在墙角的乞丐,尽量将自己全身遮盖完全,一根毛都不露在外面。
申小甲扬起头看向那漫天的飞雨,轻叹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屏息闪到楚云桥身旁,而后快速吹了一声口哨,牵起楚云桥的手,眼神温柔道,“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炎飞雨……别怕,流炎飞雨落不到咱们的头上。”
楚云桥娇笑着点了点头,柔柔地嗯了一句。
雨滴瞬息便至,就在距离申小甲和楚云桥头顶只余下一尺左右时,地面轰然破开一个大洞,黑鳞蛟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将申小甲和楚云桥吞进嘴中,而后迅速蹿进地里。
淅淅沥沥。
万千雨滴落尽。
毛学望和史元典小心翼翼地放下门板,扫视一眼,正好奇申小甲和楚云桥藏在何处时,大地一阵剧烈的晃动,急忙扶墙稳住身形,生怕摔落在地上,沾染一滴雨水。
嘭!火神殿的地面又多出了一个大洞。
申小甲抱着楚云桥从黑鳞蛟蛇口中飞跃而下,飘然地立在神龛上,满脸嘲讽地看向浑身湿哒哒的高兴,眨眨眼睛道,“哦豁!被流炎飞雨覆盖的好像只有你自己,这是不是就叫自作自受,不作不会死啊!”
“嗬嗬嗬!一切就到此结束吧……这雨本来就不是为你们准备的,”高兴诡异地笑了笑,盯着从门口涌进来的那些乔装成庆兵的唐军,右手紧紧握住钢刀,左手伸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眼神淡漠道,“这是给老子送行的!”
话音刚刚落下,高兴的左手乍然燃起一个黄白色的火团,光芒耀眼!
片刻之后,火团渐渐变大,将高兴燃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火把,整个火神殿地面也烈焰腾腾。
身在火焰之中的高兴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狞笑一声,双手握刀,高高举起。
正当申小甲放下楚云桥,准备迎上前去给高兴一个痛快时,却发现高兴并不是举刀劈向自己,而是反身杀向了那群茫然失措的唐军,红着眼高喝一声,“大庆威武!白马军永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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