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感叹完,看向周二娃和陆启龙说:“如今你们能跟着董先生念书,也是一件好事,日后要好好跟他做学问。”
“是。”周二娃和陆启龙应道。
杨先生又看向周意,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认得董渊,能不能为我牵引一番?”
他今年也不过四十七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值壮年,虽说他看不起当今朝廷做派,但对于科举之路仍怀着一丝希望,若是那董渊肯指点他一番,说不定就能考中功名了呢?
寒窗苦读多年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那是空话,功成名就才是所图。
周意点头道:“我回头问问董先生,若是他肯,便请他来拜访先生。”
杨先生说:“哪用得着他来拜访,若是他肯一见,我上门拜访便是。”
虽说董渊如今落魄了,但好歹曾是一名举人老爷,读书之人不论年龄大小,只论科举功名的。
周意说:“好,董先生如今居住在东来庄内,若是董先生同意了,我再来与你说,先生去东来庄见董先生便是。”
杨先生皱起了眉,问道:“董渊如今居在东来庄?”
周意点点头,说:“正是。”
周二娃和陆启龙要去庄子上念书这事,就算她瞒着也瞒不了几天,总会有村民发现的,不如大方说出来好了。
杨先生喃喃道:“难不成董渊被晋王给收拢了?”
先前他只听周意说要让周二娃和陆启龙跟着董渊念书,还不知道董渊住在什么地方,如今听到周意说人在东来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义阳王昨日搬来的事情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也听说了,那董渊如今在东来庄住,肯定是晋王家收买了!
他当下对董渊有些不喜了,连带看着周意都有些不满,说:“这事不提了罢,既然他如今已是晋王的人,不见也罢。”
周意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杨先生似乎十分厌恶当今皇族,觉得是皇族宗室人太多,坑了老百姓,一年要收两三次税。
实际上杨先生这般认为也没什么错,当今宗室的人确实太多,成了朝廷一重大负担。
但何止宗室,当今官员也是一样。
俗语有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今的官员贪腐是风气,且因为一旦当了官便享受免税降赋政策,基本每个官员名下都有大量的田产,官越大田越多,这些田产不需交税,朝廷收到手的税减少,便只能加重老百姓的税赋。
真算起账来,宗室和以读书人为群体的士族一个没得跑,都是害苦了老百姓的刽子手。
她也没跟杨先生计较,对其点了点头,便带着周二娃和陆启龙走了。
离开杨先生家,周二娃有些忐忑地问周意:“小妹,先生是不是生咱们的气了?”
周意说:“或许吧。”
周二娃有些受伤地低下头,刚刚杨先生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一样,这让他心中有些愧疚。
周意见周二娃垂头丧气的,便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不必受人影响,只需守好本心,若有什么不满之事,就努力爬到高处,去打破它,改变它,没本事还自怨自艾,那不是君子所为。”
周二娃闻言瞪大眼睛看向小妹,没想到小妹竟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陆启龙也一脸若有所思。
半会,两人看着周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
第二日周二娃和陆启龙便打包去东来庄上念书了。
而周意这几日有些忙,一边要盯着山头的事,一边又让青九几人去忙装修铺子的事。
先前的饭馆不需怎么装修,一起买下的桌椅一拼就能当摆放蔬果的货架用,但当铺得重新改造一番。
根据萧衍的意见,要把大堂内打造出一个货架墙,完全把后堂给隔开,只留一个窗口和一扇门,门平日里也要上锁,一来为了防抢防盗,二来也是防止工作人员随意出入。
有了萧衍帮忙,装修的事周意也不需要操太多心,但因为是她第一次开铺子,对于铺子的事有些上心,也会时不时去看看,顺便给提点意见。
周二娃和陆启龙去东来庄念书的事情,没隔两日便在村里传了开,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向周意套话,想问出周意跟义阳王是什么关系,但每次都被周意打马虎眼应付了过去。
一连忙了十来日,山头上的活总算是忙完了,六座山头完全被利用了起来,除了沿河的一大片山脚种了蔬菜,其余地方都种满了树苗,一排房子也盖了起来。
周意招的六户人家都搬了过去住,一共八个人干活,平日里差不多能顾好山脚种的蔬菜,偶尔再看顾一下树苗就成,若是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再招几个短工帮帮忙就好了。
县里的当铺因为要打造一面货柜墙,萧衍的要求又高,所以得花费些时间,但萧衍派人去晋城请的朝奉也没这么快到,铺子招人的事情周意也还让青九几人在打听着,所以即使装修好也没这么快能开张。
这日苏氏领着孙景文来找周意,周意正好在萧衍的庄子上,帮着萧衍规划重建养殖场的事,大丫过来喊她,她才知道外婆和小舅舅来了,忙让赤六赶车送她回家。
回到家中,苏氏便拉着周意问:“我咋听大丫说,二娃和小龙去隔壁庄子上念书了?”
她这些日子忙着帮儿子休妻的事情,忙得几头跑,一边得让人相信她去帮儿子算过命,一边得跟王家人打机锋,都不知道外孙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俩外孙都换老师了,还跟着义阳王一起念书,能不是大事吗?
孙景文也好奇地看向周意。
义阳王来时闹了这么大动静,孙景文自然是知晓的。
他先前还猜测外甥女跟义阳王是朋友,义阳王会不会是为了外甥女来的,如今来找外甥女都得去东来庄找,估计他八成是猜对了。
周意说:“嗯,隔壁庄子上有位学问好的先生,我便让大哥和小龙过去念书了。”
苏氏原先并不知道外孙女跟义阳王认识,周意未跟她说过,儿子也瞒她瞒得紧,还是刚刚知道了外孙女在东来庄,儿子才告诉她听的,闻言便担忧问道:“小意儿,那隔壁庄子上的人好不好相处啊?”
她总感觉那种人,动不动就是能要人脑袋的,生怕外孙女跟这种人接触深了别出了什么意外。
周意知道外婆担心,怕安慰说:“他们挺好的,对我和大哥都挺和善,尤其义阳王,脾性可好了。”
顺便还说了些萧衍的好话。
苏氏还想问什么,周意便打着岔道:“外婆,小舅舅休妻的事办好了吗?还有你那边织布的事情开工了没?我跟胡氏说好了,再过半月就由你们供货了,那边来得及不?”
苏氏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说:“办好了,那女人干了这么丢人的事,王家不同意也得同意了,我还给他家留着颜面都算对得起他王家。织布的事也在弄了,都按你教的办的,你外公自个去收了棉花,已经让人轧棉纺线了,就是没有染料,还没开始织布,我是不是得去一趟胡氏拿啊?”
“嗯,是得去拿染料,一会儿我带你和小舅舅去一趟胡氏,还得找刘姐姐重新签契书呢。”周意说道。
“哎。”苏氏应了声,又说:“你小舅舅那边得了通知,朝廷打了胜仗,说要恩科。今年的童试马上要开考了,就在这月尾,紧接着就要乡试,会试就定在今年八月,这也没几个月了,景文的老师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上京了,说是走前要先带着景文他们去晋城,给他们介绍个新先生,到时候他们考童试也能有人带着,后日便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