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嫉妒,所以伤害。

因为恐惧,所以伤害。

因为贪婪,所以伤害。

因为是你,所以伤害。

——首语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靠在甲板护栏边的白孤看着向后流淌着的海水,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如果孔子在川流不息的水中看见了时间的流逝,那么白孤此刻张望海面所见到的也许是整个宇宙的生发与消亡。那是一种苦痛的幻觉——漂泊在无尽深蓝的表层,想象着黑暗与深邃的下方也许正有无数的生命凝视着、跟随着船体,随着海水的奔流而一同游曳、一同衰老下去。

白孤一直觉得,人类之所以衰老,是因为遭到了惩罚。他们妄图使用流沙、使用滴水、使用机械的方法来计量无影无形的流淌,所以在获得了精确时间的同时,人也丧失了永远年轻、永远充满趣味的生命。

龙骨仿佛锋利的刀片划开深蓝的肌肤,蓝绿色的波涛卷着白色的浮沫。这让白孤萌生出一种“如果身体液化,就可以避开刀刃的劈斩”的想法。

时间到了1926年的冬季。家里的电报发的急切,希望自己能够在不列颠待下去。

“战事急切得令人忧心,父亲也愁眉不展,打仗总是影响生意的。只望你在不列颠安心生活,不要急着回来。家中尚且安好,勿要挂念。”

“北伐军拿下了武昌,想必局势会开始好转。”

“南昌被攻占,吴佩孚如今已经失了势力。看上去要变天了,只是我的心中总也不安定,虽然想念你,但还是劝你不要萌生回来的念头。”

战事打响,白孤的心也跟着家里紧了起来。他也时常向玄君阳询问他家的情况,只是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自己的家与他的家不在同一个世界上似的。

“嘿!”忽然,简·格雷重重地拍了白孤的肩膀一下,“再走神,被鲸鱼吃掉了!”

白孤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玄君阳和简·格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玄君阳叹了一下,白色的气从口中飘出来,散在风里:“又在想家里的事情?”

点了点头,白孤将视线移到了紧随轮船的海鸥身上。它们正为了图个温暖紧跟在船尾,似乎温热的气流可以让它们省一些滑翔的气力。但白孤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会一边肆无忌惮地拉屎一边发出“哦哦”的喋喋不休的声音,充满险恶的意味。

“放心吧,年关将近,不管是他张大帅还是蒋司令都是要过年的,”拍了拍白孤的肩膀,玄君阳安慰道,“你家里不也说没事么?国难再凶,离不了工商的。”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白孤愈发理解了随铁达尼一同沉下去的那些人是怀揣着怎样一种恐惧而孤独的心态。

“你不觉得越来越冷了么?”玄君阳耸了耸肩,“我们已经越来越北了。”

伸手拽住白孤的胳膊,简·格雷笑起来:“不要愁眉不展的,回船舱吧!”

白孤和玄君阳取得了留在学校的资格,简·格雷则因为结束学业无事可做而选择为一些报刊、杂志撰写专栏文章。现在,他们正坐在去往冰岛的轮船上。

……

“就这里。”指着那本破旧的装订集,简对白孤和玄君阳说道。

“冰岛?”

“嗯,”点了点头,她看着两人不解的目光,“这是离咱们最近的一个地方了。要是你们舍得破费,去更远的地方也可以。”

看着书上的文字,玄君阳将它读了出来。

“曾有权能,自天外来,坠落冠海中。权能于水天相接处升起。天便成了黑,水便成了白……”

读完,他皱起眉头看向白孤:“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哼哼,就说你一点都不浪漫,”简朝玄君阳吐了吐舌头,“‘冠海’就是北冰洋咯!”

白孤哑然失笑:“是因为它像帽子一样罩在最北边么?”

“你看,还是白孤聪明一些!”

玄君阳撇了撇嘴:“这种虚伪不实、哄小孩儿入睡的故事书,我才不屑得仔细揣摩,还不如上厕所看的报纸上面的谜语专栏有趣。”

“根据我祖父的推算,‘权能’消失的地方也许就在冰岛,至少与冰岛有密切的联系。”说着,简将目光投向白孤。

“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陪你们一起去转一转。”说着,白孤将头扭向玄君阳。

“那就冰岛吧,”玄君阳整理着自己桌上的文件和材料,“就近取材,就近推翻,方便快捷!”

听着玄君阳的话,简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

“你穿这么少,不冷么?”白孤看着拉自己回屋去的简。

“当然不冷!我是驯鹿、是棕熊,反正你快跟我回屋去!”

看着你推我搡嬉闹着走进船舱的二人,玄君阳漫不经心的神情中,慢慢流露出一丝冷漠的意味。

白孤和简似乎很登对啊,吵闹不休的简正好可以跟安静的白孤互补一下。

白孤……永远沉默、永远低调、永远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没有立场、没有原则、永远都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态度。

玄君阳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有些厚重,却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看着天空,他伸手揉搓自己的头发。

很鄙视白孤的生活态度,却也很羡慕白孤的生活方式。

并不刻意彰显,也不刻意隐瞒。只是淡然地生活在人群中,却可以将不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地排开出去。

为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恬淡的模样,即使是烦恼的时候也不会展露过多的愁容。要说家境富裕,自己与白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快乐地生活,为什么自己就总是这样的愤怒、悲哀!

“先生,好像要下雨了,请您赶紧回舱吧。”退散的人群中,船员走到玄君阳身边说道。

“喂,”玄君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你帮我个我忙。”

“您要买什么东西吗?”船员看着白孤手里面额出奇大的纸币,不解地问道。

玄君阳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一只海鸥身上——通体洁白,无半点杂色,淡红色的喙,卓尔不群的样子。它并没有与其他海鸥飞在一起,而是孤单地徘徊在甲板上方。

“我很讨厌那只纯白色的鸟,”抬手指了指那只海鸥,“你去把它给我射下来。”

“诶?”

十分钟之后,玄君阳走进了白孤和他的船舱里。

简坐在白孤的床上看着面色阴沉的玄君阳:“你去哪了?”

“哦,没什么,”听到了格雷的询问,玄君阳脸上的阴沉仿佛忽然被灯光照射而骤然退散了,“好像看见了鲸鱼,等了一会儿又不见踪影。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看见好多人都在回舱,要下雨了么?”白孤看着外面,他不喜欢颠簸,如果下起雨来,那就更难受了。

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玄君阳回答着白孤:“不会下雨的。”

说着,闭上眼睛的他仿佛睡去一般,不再说话了。

……

“白孤,我好恨你。”躲在白孤身后,简·格雷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

“你怪我作什么?”听到这话白孤哭笑不得地回头看着简。

“如果你拒绝我的提议,我一定会好好地接受。”

玄君阳从白孤右侧超过了他:“如果她放弃这次旅行,我们就不会在这儿受罪了。”

“这,这!”看着玄君阳向前走去留下的背影,再看看身后简的幽怨眼神,白孤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这根本就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啊!我……咳咳!”

话未说完,硕大的一片雪花直挺挺地飞进了他的嗓子里。

刚刚到达冰岛的时候,一切都还那么闲适温馨。他们租借到了一间有着温暖壁炉和松软床榻的屋子,可以在夜晚观瞧外面的美丽景致。但紧接着在简·格雷的催促下他们开始向北跋涉,只是他们并没有预料到在进入了山石地带之后,天空忽然开始落雪。

紧随落雪而来的是狂风,一片苍白将他们的视野困在了二十米之内。这对于三人来说还是很危险的,毕竟他们并没有办法在遇难时寻找支援。

“想想徐霞客!想想李时珍!”顶着狂风,玄君阳回头对二人说道,“这才是做研究应该有的态度!”

躲在白孤后面,简·格雷大声呼喊着,可惜那声音在狂风中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你说的什么鲨鱼,什么简啊?!我才是简!!”

“不是‘shark’!是‘Xia-ke’!不是‘jean’!是‘Shen-zhen’!!”

“哎呀我不管!我不想走啦!”

“不行!”回头看了一眼简,玄君阳眼神坚毅地呼喊着,“我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的!”

两分钟后,他们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

中间夹着白孤,简·格雷与玄君阳掐起架来。

“不是不会停下脚步嘛!怎么退缩了!”

“我看你叽叽歪歪吵得白孤心烦!”

“那你走呀,你过来做什么!”

“我怕你变成熊把白孤吃了!”

被夹在中间的白孤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飞雪:“总觉得来这里是人生一大错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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