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半跪在地上的黎槊抬起头,注意到淮醉的手暗中摸索着,他瞬时起身,长剑出鞘,架在淮醉脖子上。

“你想做什么!”他呵斥道。

淮醉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抬起手,发带从他手中飘落。

“这不是城西胡同那几个乞儿的东西嘛!”月瑾一惊。

淮醉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月瑾想都没想回答道:“哎呀,就我遇见你的那个晚上……”

见萧永清眉头越锁越紧,苏念急忙轻咳几声提醒。

“晚上出府可真有闲情逸致啊。”萧永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月瑾。

月瑾避开他的目光,思考着如何作答。

萧永清冷哼了声,转头对黎槊吩咐道:“送晗儿回清河公主府。”

萧晗曦看热闹正在兴头上,听他这么一说,不乐意了,道:“皇兄,我不想回去……”

她话还未说完,苏念在旁边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听话。

她又睁着眼睛望向黎槊。

黎槊已经觉察道话题的风向不太对劲,后面恐怕是他这样的外人不该听的了,便对萧晗曦行了礼,抱歉道:“公主殿下,请吧。”

随后,萧永清遣散了所有下人,屋中只剩下四人。

萧永清走到桌边坐下,接过苏念递给他的茶盏呷了口,道:“你夜里出府做什么?”

“本来是白天出门的,但走迷了路,就……”

“是吗?”萧永清放下茶盏,“那怎么本王听说,太子妃与人在旧城楼私会呢?”

听到这话,刚坐下的月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能向后缩了下。

不料,她忘了板凳并无靠背,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萧永清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最好别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不然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在月瑾看来,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不能惹,一种是严于律己,另一种是言出必行,而萧永清同时占了两点。

“白尘你别听别人瞎说,那个人是我……”淮醉道。

“呵,淮醉。”萧永清冷笑道,“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主意打到本王这了。”

“那完全是场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哦,那你先解释下为什么宵禁时你会在外面呢?解释不清,本王治你的罪。”

“我那不是嘴馋想喝酒了嘛……”

说出的话已覆水难收,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月瑾内心反而格外平静,站起身毕恭毕敬道:

“太子殿下,私自出府的是我,欺瞒巡防的是我,通宵不归的还是我。这一切都与他人无关,什么惩罚由我月瑾一人来担。”

她不怕死,但怕连累别人,更怕看着别人因她而死。

“你很在意他?”

“谈不上,至少他能听我说下去。”

“你是在指责本王喽?”

“不敢。”

“你好大的胆子!”萧永清一拳砸在桌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永清……”苏念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干嘛非把他拉上?淮醉抱着胳膊退到一旁,这下他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你是太子妃,你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人的眼皮底下,是不是把太子府拉下水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萧元浊,既然您这么憋屈,那现在就可以把我休掉!”

萧永清没说话,冷冷地盯着月瑾。

话都说到这层面上,月瑾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不知道您在生什么气,有些话今天干脆放到明面上来。”

顿了顿,她接着道:“虽然是我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您,但您看不上我我一点儿也不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之前苏念问过好几次,我的回答都一样,因为那就是原因。”

萧永清向苏念投去询问的目光,苏念犹犹豫豫挤出几个字:“她说是因为我父亲。”

“这话什么意思?”萧永清蹙起眉头。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保护好他的女儿。”月瑾拿起桌上的茶壶,在两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仰头喝了两大口。

嘶,真烫。

滚烫的茶水让舌头已经麻木了,她缓缓吐出后半句话来:“那人叫苏昱,平渊王苏昱,我的心上人。”

风从窗口徐徐吹来,晶莹剔透的帘珠在阳光里折射出炫彩的光晕。

楼下传来阵阵歌声琴音,屋内倒显得静的可怕。

各怀心思的四人相视无言,谁都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淮醉清了清嗓子,对萧永清道:“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她嫁给你是因为看上了你家妃子的父亲。”

萧永清亦觉此事难以理解。

“那不就和你没啥关系嘛?你生什么气?”

“不能说没关系。”苏念道,“永清还是要面子的好吧?太子妃与人夜里私下见面的事若是传出去,可不光彩。”

“弟妹,相信我,白尘他生气的肯定不是这个原因。”淮醉大致理清的思路,内心竟有些高兴。

萧永清叹了口气,道:“尚御史那边给父皇递了折子,说太子府窝藏北漓奸细,意图谋反。”

“谋反?”淮醉肆意大笑,“你需要谋什么反,最后这帝位不都要交到你手上的。”

见萧永清不苟言笑地望着自己,他突然止住笑问:“陛下不会信了吧?”

“不好说,这段时间林老先生抱病休假,朝堂上风向大都往一边倒。三人成虎,父皇恐怕已半信半疑了。”

“你们在这儿讨论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被人听到……”月瑾想到萧永清在和园灭口一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怕。”苏念把桌上的摆件翻过来,指着上面的“楚记”字样道,“这楼是我娘家资产。”

淮醉注意到萧永清的自称转换成我,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我淮醉平生最看不惯那种颠倒黑白的小人,更不忍心兄弟蒙冤,包在我身上。”

“条件呢?”

“哎呀,和兄弟谈条件就太不够意思了。”淮醉顿了顿,“我那个通缉令是不是可以撤了?”

“撤不了,官府那边发的。”

“可我是被冤枉的啊!”淮醉抱怨道。

“那就证明下,只要你能揪出真凶,我保你无事。”

“那就说定了。”淮醉顺了只茶盏与萧永清碰了下杯,一口饮尽,“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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