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这么大劲下到这无底渊中,到头来却要空手而回?归不归气得大骂,恨不能抓起天祭老人的遗骸抖三抖,看能抖出点东西来不。

“让你修大命运术,果然不得好下场吧!三千大道第一道要真的好修,世上之人不得都削尖脑袋拼了命也要修?命也运也,虽非全是天定,但也都属天机,要真被你参透了,你难道还能代天道而行之吗?”

说到这里,归不归倒是心生感触,看着床上凄惨的遗骸摇头道:“都道是此道尽头便是永生法门,可与天同存,然而我等凡躯,连仙门都还没摸到,你就敢修大命运术,也是胆大包天罢……诶柳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柳清欢回过头来:“什么?”

“合着我说了这么半天,根本没人听呢?”归不归翻了个白眼:“你看什么呢,看得那么专心?”

柳清欢便指着石案上立着的灯台,道:“前辈,你有没有觉得这灯有些……古怪?”

归不归走了过来,打量了下:“有什么稀奇,不就是一簇无根火吗,虽然难得,但除了长明不灭,也没多大用处。”

“我说的是灯座。”

只见那灯座,是只兽的模样,身似羊鹿,青鬃附体,双目圆瞪,给人以一种极其威严的感觉。而在头颅正中,还生着一只锥形的独角,那簇无根火便落在角尖上,仿佛是从独角中冒出来的一样。

“哦,这雕的是……法兽獬豸?”归不归道:“雕法独特,非今时常见,看来这灯座倒是件古物,而且可能极为古老了。”

柳清欢撑着手回想道:“我记得前面有个洞室里,也有一件差不多的古物,是个香炉鼎。”

归不归不以为然地道:“或许是天祭从别处收集到,用来装饰洞府而已。这种没大用的东西,寻常也没人想要去破坏它,比寻常法宝还容易留存下来。”

“是么?”柳清欢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至于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找不出来。

那件香炉鼎便罢了,这灯座他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感觉有些不舒服,雕的獬豸也少了分正气,多了些邪性。

照理说不该如此才对,獬豸这种神兽可是被称为法兽的,传说它执掌刑罚,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闻有不正有罪者,就用它头顶那根独角将其抵死,所以常用摆在刑堂或讼狱……

“刑狱!”

柳清欢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在进入阴阳墟天前,他曾因时间乱流,回到了羿仙人所建的那个思悔渊中呆过一段时日。因羿仙人生前曾是天道所选的天刑者,所以思悔渊就是一个大刑狱,囚牢门口便立着一尊一人多高的獬豸石雕,与这灯台几乎一模一样。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天祭老人真就好收集,不然不能解释这一般放在刑狱门口的獬豸石雕为何放在修炼室里。

不过归不归才不耐烦研究什么灯台,已经晃到了别处,拿着开明天目珠四处乱照。

两人在这室里又寻摸一番,终是一无所获,到最后,归不归嫌弃地扫了扫那六根钉死了天祭老人的真魔字长钉。

“小子,你要不要?”

柳清欢摇头:“算了,这种东西邪异又阴毒,我拿去也不好操控。前辈若有用,便都收了吧。”

而且为这么个东西,他也不好与归不归争。

归不归嘿嘿一笑,掏出一块不知道什么布,把手一裹,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遗骸中拔出长钉,一边嘴里还嘀咕着:

“就当行善事吧,取走这些钉子,天祭也能得到最后的安宁。至于什么怨什么仇,过去了那么久,与我等也没关系,你要报就去那个害你的人……”

说话间,随着长钉的取出,榻上的骸骨响起碎裂声,不一会儿便寸寸化成了灰末。

柳清欢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归不归就着遗骸身上的道衣将骨灰掩住,又稍微整理了下。

两人回到外面的通道,从里面看,进来时的墙壁一角实际上有道小门,刚一推开,等候许久的真真就跑了过来。

“你们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

“等等!”这时,归不归突然叫道:“这里怎么还有道门!”

“嗯?”柳清欢看过去,在开明天目珠的清浑照耀下,果见右侧通道上又现出一扇门的痕迹。

“门上还有其他禁制。”

“好说!”归不归却露出兴奋之色,手腕翻转间,一枚复杂的法印在身前凝出,“砰”的一声拍到了门上。

“不错,说不定里面就是天祭老儿的秘密藏室呢,这下不用空手而回了!”

那门上的禁制也有些不一般,归不归好一番折腾,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解开。

又一条长长的黑暗的甬道出现在门后,浑浊又阴冷的气味迎面飘来,就像许久未打开过的暗室,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霉腐味。

归不归大笑三声,探头进去看了看,抬脚就往里进。

玉尊早就好奇地蹲在门前,见归不归进了,她就更不知谨慎、畏惧为何意,不用招呼就跟着走了进去。

柳清欢在两人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这条甬道又长又深,却很宽,没走多远,就宽得能容车马通过,呈斜坡状通向更深的地底。

地面也慢慢变得不平起来,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两壁的石头也不再平整,似乎完全没经过打磨,不仅潮湿,不少地方还沉积着厚厚的黑色污垢。

柳清欢停下脚步,皱眉道:“这墙上有图!”

他挥了挥衣袖,却发现无法除掉那层黑垢,但还是能隐约看到黑垢之下有明显的刻划痕迹,线条朴拙却透着一股原始的大气,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副气势磅礴的大战场景,身着各种衣饰的人物互相刀戈以对,又有各种远古神兽夹杂在其中,乱战作一团。

他正细看墙上的图案,就听前面突然转来一声惊叫!

玉尊像被拌倒了般扑通一声摔到地上,下一刻,便有什么东西拉着她的脚,把她往墙里拖!

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处小小的洞口,柳清欢心中一惊,急忙朝那边飞掠过去。

不过归不归离她更近,手中刀芒一闪,那把厚背重锋的长刀便出现在手中,此时却轻灵得仿佛一把薄剑,眨眼就斩向洞口!

却听当的一声,黑暗中刀身劈出一道火光,火光之下,只见玉尊脚腕上缠着一条黑色的细索,快速缩回了洞内。

归不归一把拉起玉尊,将她拉离那侧石壁,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嫌恶。

“什么鬼地方!”

柳清欢落在两人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归不归皱着眉头:“你自己看吧!”

他转头朝那洞口看去,就见里面是一间石室,石室中间摆着一把巨大的椅子,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作刑罚的椅子,靠背、扶手、坐处都铺满了密集的尖刺,又有无数条细细的铁链垂挂下来。

椅座之下,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白骨,其中夹杂着破布或者乱絮一般的毛发。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明明没有人操纵,那些铁链却像蛇一样自己爬来爬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柳清欢沉默了下,道:“这是一间囚室,只要被拖到那张铁椅上,身魂都会被禁锢在椅中,受尽万刺穿心之苦,而除非流干最后一滴血,不然永远别想挣脱铁链的捆缚。”

“我当然知道是囚室。”归不归唾弃道:“而且我还知道,凭着修士的自愈能力,坐上铁椅也无法流血而死,也就是说,等同于被生生折磨到寿尽时才能死。”

柳清欢看了眼玉尊,道:“幸亏那缠住的是真真,要是你我,那铁链见血肉就钻,怕是不好挣脱。”

又感到奇怪:“天祭老人为何要建这样一个囚室,这里,与他的洞府内其他地方,差得也太远了。”

归不归想到自己之前还给那人收殓了下遗骸,就有些不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走吧,别靠近洞口,往前再看看——我现在对什么秘藏完全不抱希望了!”

三人便靠着墙,小心过了洞口,不久之后就发现此地情形之怪异,着实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自那放着铁椅的囚室后,一个接一个囚室便接连出现在甬道两侧。

有的里面摆放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刑具,有的则充满可怕的机关,一碰就腾起汹涌的魔火。有的只是一间小小的石室,有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坑底积着碧油油的水液,咕咕冒着泡。

有一间,里面置放着一具黑红色的骨架,看上去像是什么妖兽的骸骨;另有一间,白骨堆积成山,不可尽数。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这地底深处的囚狱之广阔,已远超过天祭老人那间小小的洞府,且处处残留着在极漫长的岁月之下,才会留存下来的各种痕迹。

柳清欢和归不归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此地,绝不可能是天祭老人所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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