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辽东!”
郑三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杨涟,“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杨涟的脸色也凝重了许多,心中隐隐感觉事态已经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知。
他知道,这件案子大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杨涟随即扭头看向一旁记录案卷的文书。
“继续记录!!”
“是!”
那文书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案卷上。
只见杨涟缓缓站起身来,正了正自己的官帽,然后看向郑三俊。
“本官问你,贪墨辽东饷银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郑三俊一字一顿的说道:“前任辽东总兵,李如祯!”
“什么?竟然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杨涟也不由大吃一惊,而后满是怀疑的问道:“那李如祯因为铁岭之失,正关在狱中,其罪难逃一死,怎么可能去指使尔等贪墨那些饷银?”
郑三俊:“正是因为他难逃一死,所以才想以这次辽东饷银来自救!!”
杨涟眼睛一眯:“你是说,他李如祯想要借此引起辽东的兵变?”
郑三俊点了点头:“不错,辽东的将士们拿不到饷银,就会闹事,而他们一闹事,也只有李家能够镇得住他们。
只有这样他李如祯才能因此保住性命,而我们也能趁机将熊廷弼从辽东经略的位置上拉下来,换上自己人!”
“尔等小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辽东安危于不顾,尔等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一听这话,杨涟不由脸色一变,忍不住咆哮出声。
自从萨尔浒战败之后,大明在辽东就处于劣势,再加上铁岭的丢失,更是让辽东形势雪上加霜。
一旦这个时候辽东发生兵变,沈阳与辽阳,定然难保,到时候整个辽东将会完全落入建奴的手中。
到时候国土沦丧,不仅无数百姓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大明的威严,也将一朝丧尽。
“当一个人被贪恋蒙蔽双眼的时候,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郑三俊也不由垂头叹息道。
这件案子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朗了。
归根结底,就是李如祯想靠着朝中大臣自保,而那些大臣则是借由李如祯贪污贪污辽东的军饷。
双方各取所需,还能将熊廷弼那个碍事的家伙给搞下去。
走出大牢的杨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心情沉重的拿着卷宗,向着邹元标所在的官署走去。
“文孺这是怎么了?”
看着杨涟一脸失落的样子,邹元标不由出声问道。
“尔瞻公,还是自己看吧!”
说着,杨涟将审问的结果递给了邹元标,然后寻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陷入了沉思当中。
邹元标皱了皱眉头,随即开始细细的翻阅起来。
当看到最后的时候,邹元标也如杨涟一般,气的浑身发抖。
只见邹元标一掌拍在桌案上,忍不住怒声喝道:“这帮乱臣贼子,安敢如此?”
从沉思中恢复过来的杨涟,面色凝重的看向邹元标。
“尔瞻公,此案不仅涉及户部、兵部,更涉及到了李如祯以及靠向辽东李家的那些辽人势力,一旦有所闪失,定会引起辽东的动乱!”
“文孺说的是,咱们还是一起去一趟内阁才行了!”
邹元标点了点头,他知道,案子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三法司能够处理的了,需得进一步请示天子才行。
随后,两人带着卷宗,一同来到内阁。
当看完卷宗之后,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是心惊不已,急忙与杨涟、邹元标一起,向着皇宫赶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宫门口,却被守宫的侍卫拦了下来。
“诸位,陛下有言,在辽东饷银案审结之前,任何官员,都不能入宫见驾!”
“这......!”
四人闻言,不由一脸为难的相视一眼,这件案子如今审到了这种地步,哪能是他们想结就能结的?
方从哲咬了咬牙,随即说道:“请通报陛下,此案已经审结,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向陛下复命的!”
此话一出,刘一燝、杨涟、邹元标三人不由神色一动,不约而同的看了方从哲一眼。
“既然如此,请阁老稍后!”
那侍卫不疑有他,随即转身向着西苑跑去。
待那侍卫离开之后,刘一燝这才一脸疑惑的看向方从哲。
“阁老,您......?”
方从哲摆了摆手,一脸苦涩的说道:“唉~,欺君.....总比丢了辽东要好的多,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顶不了多久了!”
“阁老大义,晚生此前多有唐突,还望阁老勿怪!”
一旁的杨涟,不由一脸敬服的向着方从哲拱手一礼,今日方从哲这番作为,让他由衷的感到了敬佩。
“呵~,你我之前无非就是意见不同罢了,但都是为了大明更好,并无恩怨!!”
方从哲笑着摆了摆手,看向杨涟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欣赏。
要知道,在此之前,那些东林人,就数他杨涟最是让方从哲感到难受,可是今日这一出,他才发现杨涟这个人的可贵之处。
恩怨分明,对事不对人......
另一边,那名侍卫,也找到了正在内工院监工的朱由校。
“什么?你是说,辽东饷银案,审结了?”
听到侍卫的禀报,朱由校也不由愣了一下。
这帮文官,之前让他们拖了那么久,自己忍不住了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就审完了......
这帮文官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那侍卫赶忙道:“回禀陛下,是方阁老那么说的!”
“哦?”
朱由校眉头一皱,而后说道:“把他们带到暖阁去,朕先去更衣!”
“是!!”
那侍卫领命,随即快步离去。
不多时,换了一身衣服的朱由校,在王安和几名宦官的簇拥下,来到了暖阁。
方从哲、杨涟等人也赶忙上前见礼。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朱由校挥了挥手,随即坐在了案牍后方。
“谢陛下!!”
四人齐声拜谢,然后站起了身子。
“方爱卿,朕听说,辽东饷银案审结了?”
方从哲上前说道:“陛下恕罪,辽东饷银一案,并未审结,老臣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见到陛下!”
“嗯?”
朱由校闻言,不由脸色一沉:“方阁老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
“老臣知道,但老臣别无他法,此案关乎辽东存亡,臣不得不如此!”
说着,方从哲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辽东?”
朱由校眉头一皱,将目光放在了杨涟手中的卷宗上。
“把卷宗拿来!”
“是!”
杨涟随即躬身上前,将卷宗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接过卷宗,朱由校细细的观看起来,看到最后,他的呼吸已经越发的紊乱了起来。
只见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将手中的卷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好哇,欺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