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姐儿被吕夫人亲自送回后院,看到龙凤胎在榻上睡着便放轻了脚步。吕夫人也不知道需不需要给她请大夫,她和娴姐儿不熟和小芝麻倒是有些熟稔,于是悄声去问小芝麻。
“吓得心悸?”小芝麻瞪大眼看向面色红润的小姑姑,“呃,吕夫人不用了。我小姑姑就是不耐烦应酬平郡王妃。”
吕夫人也不耐烦,反正她是到后院来安顿醇亲王妃,索性就没有再往前去。反正去了也是吃挂落,就是魏夫人护着她,平郡王妃拿她撒气,有些气她也得受着。这儿可也有一群女眷需要招待呢。
小豆沙坐在榻上,两只脚够不着地,正盯着被母亲抱着的小虹。汪氏这会儿在安顿明哥上药的屋子里呆着。
小虹开始的确是吓得很了,这会儿被喂了糖水缓过来些,看小豆沙一脸担忧的盯着自己便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她抬头看看看看母亲,小声喊了一声‘娘’。
洪大丫松口气,会叫人了就好。
小豆沙平素和小虹偶尔也在一处玩耍,还有马师傅的侄女儿春花、秋月。不过马家在此地有亲戚,当年她们姑侄三人落魄时还周济过一些银两。所以三姑侄今天是走亲戚去了。只有胡统领因为当值走不开没有一同去。
“小虹,你没事了吧?”
小虹摇摇头,“没事了,多谢四姑娘。明少爷……”
小芝麻笑道:“明叔他也没有大碍,你放心。”
“那胡濙呢?”
“胡濙被大姐夫提开了,他比你先缓过来。”胡濙这会儿跟着他爷爷在前头。他觉得这后院全是女人,而且还有陌生人他呆着不自在。小豆沙说完望向小芝麻,“大姐姐,小弟小妹一会儿就会醒的。咱们要不要等他们醒了,先去书画廊啊?”
吕夫人看过来,“四姑娘,你还有心思去看书画展啊?”
小豆沙道:“大家都没事啊。而且,爹娘肯定不会让那人好过的。我们是小孩子,这时候只要好好玩耍不添乱就好了。”
小芝麻也正想着呢,这么多人就这么杵在知府后院也不好。娘去招待平郡王妃,这儿就她最大,自然该她张罗安排。至于小姑姑,只长辈分不大岁数,打小在自己跟前就依赖得很。小芝麻也没想要靠她。
只是小弟小妹还在睡,小虹方才也还没回魂。这会儿听小豆沙说起便道:“我已经打发人回去杳然居赶几辆马车过来了。要继续去看书画展也可以,要回去也可以。”
吕夫人道:“何必急着走呢?两个娃娃孩还在里头睡呢。”魏夫人的娃娃真多!热热闹闹的一屋子啊。
小芝麻道:“不是怕叨扰吕夫人,我们来您这儿就没拿您当外人。只是吓着了的要送回去休息,像小豆沙这样的送去看书画展就好。您这里今日也不清闲呢,平郡王府上上下下也不少人。”
吕夫人想想,“是,我这会儿还得去照应一下平郡王妃带来的人。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回头得闲了再过来玩。”平郡王府的管事妈妈那些也不能慢待了。
小芝麻点头,“好的,这边您无须照应了。咱们不是外人。”
吕夫人出去了,小芝麻问小虹要不要回去休息。
小虹点点头,她们母女便算在了回去的马车上。
“小姑姑,你不是吓得心悸了么,要不要回去休息?”小芝麻问道,声音里满是笑意。
“那是大嫂糊弄外人的话。”
小芝麻正了正脸色,“我娘大概是要借用你的身份震一震平郡王妃。你这会儿大摇大摆去看书画展怕是不妥。反正还有好几天才结束,过两天再去吧。”这件事牵涉到的三个人身份都不是太高,平郡王府估计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吕知府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如果自家不肯善罢甘休,那就只能拿小姑姑被吓着了来做文章了。不然,就显得太咄咄逼人了。
娴姐儿想了下,点点头,“嗯,那我回去。你们母女就坐我的车吧。”
洪大丫有些局促,那可是亲王妃的马车。
娴姐儿道:“又不是皇家配的那辆,只是自家的车。再说就是那辆我让你坐,谁又敢说什么?”小虹她爹是大哥、大嫂的故人,一同回去她肯定得照应着点。
小芝麻又派人去前头问那些老少爷们。明哥的手吊在了身前不是太方便,怕被人挤到。他和汪氏也回去,书画展改日再去看也一样。胡胖子看孙子没什么反应了决定带他同去,讨回公道什么的交给魏楹和沈寄就好。小亲王听说娴姐儿‘心悸’要回去休息,也只好改日再去了。徐赟、小包子、小馒头照旧前往书画廊。
小芝麻分派清楚,便和丫鬟连人带小被子抱上还在睡的小弟、小妹,带着小豆沙等人告辞了。只留下魏楹和沈寄在这里和平郡王府办交涉。
沈寄和平郡王妃这会儿也移步前院了。平郡王妃看到孙子的惨象眼眶都红了。这是最会讨她喜欢的孙子,如今却被人打成这样。
她和平郡王原本在府里,各人在各人的院子里。听说自家孙子在街上险些撞到人,郡王妃并不在意的。别说只是险些撞到,就是撞到了又如何?什么时候王子犯法真和庶民同罪过?
结果却听说吃亏的是自家孙子,如今人已经被弄到府衙去了。而且险些被撞到的还是醇亲王府和一品上柱国魏楹家的人。这下郡王妃才慌了神。赶紧派人去
才慌了神。赶紧派人去请平郡王,两人匆匆赶到了府衙。
这会儿见孙子如此,郡王妃道:“这是谁下的狠手啊?”
沈寄道:“令孙眼见差点撞上我兄弟、侄儿、侄孙女,不但不勒停马,还打算驱马踩踏他们。醇亲王见到如此,又因王妃被吓着了,一时气愤这才将意图纵马离开的令孙拖下了马。这些伤都是摔的。”
“那也不能把人摔成这样啊?”
“郡王妃没听到我的前半句?还是你想找醇亲王理论一番?”沈寄冷着脸不客气地道。
平郡王妃四下看看,下人回禀说对她孙子又踹又打的醇亲王已经扬长而去。那是皇帝的亲兄弟,他们肯定比不了。眼前这位魏夫人还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时不时把‘我兄弟、侄儿、侄孙女’挂在嘴边,然后提一下醇亲王妃被惊吓到的事儿。
平郡王深吸一口气,对魏楹道:“魏大人,你看如今你家里头的人都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本王不成器的孙子受伤还重些。这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要不,此事就到此为止?”
方才他赶到,本想质问一番将人带到府衙是何道理。结果魏楹拦住了气咻咻的醇亲王,客客气气的说因为这里近,方便带几名伤员过来就近诊治。这会儿大夫正在替他孙儿看着呢。他也就被堵住了嘴。这些人都在厢房看起来就真的只是借地方一用。全不是外头百姓疯传的平郡王的孙子被抓到府衙过堂了。
小亲王在大街上打人的时候,沈寄已经亮明了他的身份,甚至连辈分也一并说了。本地百姓听说是当朝亲王,和平郡王一辈,地位却比平郡王还要高。都认为他是要整治平郡王府,心头拍手称快的人倒是不少。就连差点被撞的人,也被传成是醇亲王妃了。
魏楹道:“是不是到此为止,这怕是要问一问舍妹到底被吓成什么样,醇亲王又肯不肯罢休?这就不是臣能做主的了。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娘家人不好做决断了。”就是不想平郡王追着小亲王把此事就此了了,他才打发小亲王赶紧离开。小寄说小妹被吓得都心悸了,真是神来之笔。
平郡王沉下脸色,魏楹不待他开口又道:“我与内子担心家里的孩子,这就要告辞了。王爷和王妃,也不如先带着令孙回去?”
平郡王看魏楹两眼,“也好,就依魏大人所言。”
沈寄和魏楹出了府衙,小芝麻给他们留了一辆小些的马车,老赵头在等着他们。说起来老赵头跟着他们夫妻也二十多年了,早就可以不赶车。可他说除了赶车和打架他旁的也不会做,动弹着才感觉日子舒坦。所以这些年不管去哪,都是他给沈寄赶车兼做保镖的,待遇自然不是普通赶车人能比的。如今他要奉养的寡嫂已经在安度晚年,侄儿也已给赵家传宗接代。他在魏家也是元老级人物,备受尊崇。就连小豆沙碰到都知道停下来叫他一声‘赵爷爷’的。
不过两人没想坐,还是打算走着去书画廊。就让老赵头赶着马车跟在后头。
这会儿平郡王和平郡王妃逼不得已必须去慰问一下娴姐儿,他们才不想回去再接着打交道呢。他们不回去,才十五岁的小亲王就可以撒野,没人能拦着。这件事平郡王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可不答应。估着平郡王这会儿已经打听到了明哥三人的身份。在他们看来,也就明哥稍微麻烦些,但他是魏楹养母改嫁后生的,也不算多紧要的人。现在关键就是要把醇亲王和醇亲王妃安抚好。
至于自家孙子吃的亏,动手的从头到尾都是醇亲王,这个暗亏此时也只有咽下了。所以沈寄才说让小亲王先弄清楚是不是长辈。如今知道是孙子辈的,打了就打了,你要怎样?
沈寄轻笑道:“人是王爷打的,倒是省了不少事儿。”这可不是巧合,小包子和小亲王分工的时候就有默契的。这个骑高头骏马的家伙,小亲王虽然没看出是自家亲戚,但肯定来头不小。小包子动手肯定不如他动手好。要说来头,在这里还有比他大的?
魏楹道:“本不想暴露身份的。”其实也谈不上暴露,只是大肆公开而已。暗中关注的人肯定是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身份的,只是都装着不知道而已。今天闹这么一出,在本地他们是休想宁静了。
夫妻二人到的时候,书画廊里已经很是热闹,甚至不少人在明里暗里谈论平郡王府这次踢到铁板的事。沈寄看到徐赟一手抱着小饺子,一手牵着小豆沙,三人站在人后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沈寄走过去问道:“这么就你们在这儿?”
徐赟道:“娘,我和小芝麻带着弟弟、妹妹。小芝麻抱小妹去把尿,我们在这里等她们。其他人分开走的。”还没走到地头,小姨子和小舅子就醒了。
小饺子朝沈寄伸手,“羊——”
“是娘啊!”沈寄将他接了过来。
徐赟转头对魏楹道:“爹,三弟碰上之前那位袁先生了。二弟陪他和袁先生说话呢。”
都是书画展,袁先生也来了并不算出奇。不过小包子显然是留了个心眼,所以陪着小馒头见他。魏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人虽然是林子钦小妾的兄长,但到底是哪边的人也不能就此认定了。正是夺嫡之争激烈的时候,玩个无间道也没什么稀奇。小包子的顾虑是对的。他问道:“胡家祖孙呢?”
“去寻找
“去寻找商机去了,这里头的字画最后也是可以买卖的。不过要等到评定之后。胡叔叔看胡濙没受太大影响,只是决心要跟着二弟学轻功,十分的高兴,连说吾家有后呢。”
沈寄笑笑,“别看小胡濙才十来岁,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哪。是吧,小豆沙?”前些日子这对姑侄还比了比谁的经历多。最后小豆沙胜出。小豆沙说她马上也要跟着出远门走南闯北了,但是她坐过大理寺的监这一点胡濙比不了。说到这里,胡濙立即举白旗。这一点谁都不想赢!
徐赟道:“爹、娘,四妹,咱们去旁边的茶室等吧。嘿嘿,我方才就是和四妹在这边听个热闹。”一边说一边安排了个人在这儿等小芝麻姐妹俩。
这就是书画廊的茶室,徐赟老早就派人来重金预定了一间大的。以便书画展期间大家来歇歇脚,房间号也早告诉众人了。
结果没成想,到了才发现有人想抢这个包间。胡胖子爷孙俩这会儿逛完了一圈过来歇脚,为此跟人杠上了。对方是本地大户,要出两倍的价让他们把房间让出来。因为胡胖子穿的衣服不是丝绸,一看就知道他再富只是商户。因此这大户便趾高气扬起来。
胡胖子也不知道这会儿暴露魏楹和小亲王的身份好不好,但房间他坚决不让的。这就吵起来了。
沈寄便对小豆沙道:“你过去告诉他们,我们是醇亲王府的,这是我们府上的包间。”
小豆沙挺高兴的点点头,“娘,我这就去。”一路小跑着就过去站到胡濙身旁。
胡胖子看到她,又朝这边看了一眼,踏实了,坐下喝茶润喉。奶奶的,果然还是身份才好用啊。银子什么的,有些场合不顶事。
小豆沙的到来让对方也一愣,哪冒出来这么玉雪可爱一孩子。这孩子穿得可是士这个阶层才能穿的丝绸,不是布衣。
“这是我们醇亲王府的包间,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小豆沙很有气势的道。
“醇、醇亲王府,敢问小姑娘是……”醇亲王府和平郡王府今早的事都已经传遍了。这大户儿子在京城为官,但他肯定也不敢开罪醇亲王府啊。这小姑娘一身穿戴、风度,的确只有富贵地方才能作养得出来,应当不是冒充的。这冒充也不是小罪啊!
“我管王爷叫姑父。”
对方灰溜溜的就走了,再不见方才和胡胖子拍桌子的气势。路过魏楹和沈寄的时候偷眼打量了他们两眼。沈寄轻纱覆面,只余一双妙目在外。魏楹闲闲的朝来人看去,“怎么,想跟我们商量个合适的转让价位?”
“不敢、不敢。”那人走出老远才停下,他儿子信里提及过醇亲王娶的前任丞相的堂妹。方才的小姑娘说她管王爷叫姑父,那这对夫妻岂不就是……自己真是蠢,都听说那样的事了,怎么还敢去招惹外乡人呢?要是先到的事魏家这对一身贵气的夫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包间里,胡胖子对孙子道:“看到没,就是欺负我们是布衣、布衣啊!回去把这些都告诉你弟弟,不添油不加醋,一五一十的说就够了。他要是不上心,我下回把他也带出来受点气他就知道了。别以为有几个银子在县城耀武扬威就够了。咱们家要做儒商,家里得出举人、出进士!”
知道胡胖子有些受刺激了,魏楹和沈寄也没说什么,任他发泄。
小豆沙嘟囔,“胡叔叔,会好起来的。三十年前我们家像什么样啊!”
胡胖子道:“那是因为你爹是个读书种子。嗯,濙儿,爷爷回去之后就给你寻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女孩儿做媳妇儿。买书,我还要大量的买书……”不是家道中落,不会有书香门第肯嫁商户。
正说着,门被人敲响,却没有推开。众人便知道不是小芝麻了。魏楹看一眼徐赟,后者不待外头的人自报家门立即过去开门,温声道:“我家泰山大人今日接连遭遇糟心事儿,无心见客。在此地停留期间,也是如此。”什么人啊,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没听到这儿刚有人吵过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