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也没有认为做这些就能和宗室子弟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不过是尽可能的避免祸事罢了。希望这些有能耐的宗室子弟能够对其他的叔伯兄弟有所约束。
皇帝见要考核重用宗室子弟的旨意传出,大部分人都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也比较高兴。近来他的政令少有如此上下齐心的。凌先生说得没错,魏持己果然是个手段圆融的能臣。难怪父皇当年会赏识爱重他。这一次的事件,他们算是君臣相得的第一步吧。只要是能用,他就用。虽然一看到这个人就让他心头不舒坦,让他想起那个不肯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那名涉案的宗室子弟流放了,家里便断了朝廷供给的禄银禄米。还把他的家眷从宗室营赶了出去。虽然其他人亲戚会照顾一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石家小姐作为涉案人员的家眷,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自然是很困难的。于是带着孩子住到了自己陪嫁的小院里。
这是沈寄打听来的。石小姐的陪嫁其实也不能说不丰厚,可是到如今,被她的夫婿败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小院一间铺子。这还是她把房契地契等藏回了娘家才保留下来的。不然,和跟其他的一起变成了赌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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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你说,石大人当年怎么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啊?”这世上最殷切盼望石小姐日子过得好的,除了她的家人也就是沈寄了。毕竟,只有她真的过好了,才和她们的生活彻底没有了关系。
魏楹叹口气:“十三年前,那个人看着还是挺不错的。可是,人会变啊。”当年他在考场,多亏石家人告sù
他发下来的食物被动了手脚,他才没有误了第一场考试。虽然后来成绩作废重考,但这依然是个天大的人情。他是没欠石小姐幸福,可是欠了石家的人情。这次让人没有胡乱用刑,也只能抵了石家在他背弃后头约定后不曾追究的事。
“石家应该会关照她们几母子,可毕竟石老大人和老夫人都不在了。小石大人的夫人不知dào
会不会依然慷慨的资助曾经带走大量陪嫁的小姑子?李夫人的铺子是做布匹生意的,我托大嫂子照顾一二吧。”李夫人便是石小姐,李是国姓,她嫁的宗室子弟自然是姓李的。而大嫂子是沈寄的干嫂子柳氏,柳氏这些年把从沈寄手里打过去的成衣铺子做得是风生水起。
魏楹点点头,“也好。”他没有应下小石大人的请托,心头还是有些遗憾的。他这辈子就欠下石家的人情一直没能换上,十多年了石家终于跟他开一次口,结果女婿还被他判了个三千里流放。虽然他答yīng
了让对方在大理寺日子好过些,可人家本就是宗室子弟,也没人敢胡乱糟践。可不像他当年,真是在大理寺吃了大亏。亏了他心理素质过硬,这才没留下什么阴影,如今也照常在大理寺当差。
沈寄为此事奔波去了,她得让石小姐母子几个过上她夫婿在时更好的日子才行。不就是缺银子么,她就把她们几母子私下里养起来都行。只是,不能是她出面,不能让人察觉而已。柳氏听了沈寄的话,明白了原委,好一番感慨:“姑奶奶想得也太周到了。”
“大嫂,这种事儿不能大意的。”
林夫人对她的说法也很赞同,这样做一是可以化解一些魏楹和宗室的恩怨,二就是可以还了石家的人情。只是林夫人托给沈寄的事让她有些作难,林夫人托她给谆哥儿找个媳妇。
林侍郎辞官了,到底是被劝退的还是自己辞的沈寄不知dào
,总之他还算是安王一党里下场比较好的。那林家的门楣可就比从前低了,可以林夫人疼爱孙子的那个劲儿,门第低了的孙媳妇她怕是看不上。林夫人现在也不在官太太圈子里了,柳氏更是寡妇,所以才找上沈寄的。
好在林夫人虽然溺爱孙子,但谆哥儿的学业她却是非常看重的。十四岁的林谆如今是秀才,家里专门请了名师教导,他祖父致仕以后更是亲自看管。甚至林家一大家子,如今还是京城住着,而不是回老家,都是为了他的前程。书香门第不同于勋贵世家,靠的就是子孙后代能考出啦。所以,魏楹才那么受魏氏族老的看重。
“谆哥儿还小,莫如等他靠上了举人会更好说亲一些。我这里也帮他留意着。”沈寄中肯的道。
“嗯,他祖父也是这个意思,说过早定下来反而不好。我就是怕我抱不上曾孙子啊。”
沈寄看柳氏坐在那里,死水一般的沉静。也难怪她如此了。嫁的是个牌位,名义上的儿子一直跟在婆婆跟前,什么事情她都没有过问的资格。好在还能打理那家成衣铺,所以她才把全副心血都投了进去。
“干娘身子好着呢,我会替大侄子留意着。不过你得告sù
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孙媳妇啊?”
林夫人倒是能认清现实,林家现在其实算是没落了。幸好当初没有完全站到安王那边去,而且在多总管那里很下了些功夫,他们家大人这才能全身而退。如今,只要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不是庶出的,性子适合做长孙媳的她都能接受。
沈寄点头应下,这就是站错了队啊。好在后来干爹还知dào
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更加不能跟着造反。
柳氏送了沈寄出去,“谆儿的事情就有劳妹妹了,至于李夫人,我吩咐管事从她的铺子拿货就是了。”
“嗯,价格不用高,反正保证她母子几个衣食无忧就成。”石小姐从前的日子也不好过的,从她夫婿沾上赌瘾之后就是如此。所以,如今对生活应该也没有非要锦衣玉食的要求。她那个夫婿,其实也是别人的棋子,就是因为人穷志短,所以才会那么好利用的。
“没问题,不就是一家布匹供应商么。”
沈寄感慨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啊,谆儿都要找媳妇儿了。”接下来,怕就轮到小权儿了。
“再过个几年姑奶奶就该发愁了。”
小芝麻七岁,小包子五岁,沈寄感觉还很遥远,可是现在想想,也不过就是六七年的事了。也就是她成亲六年才生了女儿,像石小姐和她前后脚成亲的,如今长子都十二岁了。她拍拍脑门上轿子离开,柳氏笑笑回了自己的院子。
事情交托给了柳氏,沈寄很放心,果然不久后消息传来,就是李夫人的布庄生意上了正轨。当然,这里头不只是柳氏一个人的功劳,小石大人也是托了人帮衬的。他妹子毕竟是外嫁女,让她能够自立才是根本。所以他给她派去了得力的管事掌管布庄。后来听说了柳记成衣铺照顾生意,转了两个弯便想到了魏楹那里去。却是不必让妹子知晓了,她只需yào
知dào
是自己派的管事帮她撑起了生意就好。没想到当年自己竟然是慧眼识人,魏持己如今都已经爬到三品高位了。而且看着情势,过不多久还有升一升的可能。
半年后,时任丞相告老还乡,吏部尚书升了上去,凌侍郎便成了凌尚书。魏楹也挪了位置,吏部侍郎这样的美差一时轮不到他,是调任礼部侍郎。同样是三品,却是入了六部了。按从前的说法这个位置是外交部副部长。三十四岁到这个位置当真是可喜可贺的很。
沈寄今天是到凌家去吃酒席,凌大人升官家里摆了酒。沈寄这半年其实也帮着林谆留意着婚事,无奈她如今这个圈子,哪里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已呈败落之象的林家。所以她才劝说等林谆考中了举人再说。他能中举,林家还有一线翻身的希望。所以说,林夫人虽然认清了现实,但是还有些心气高。要不然就不会托沈寄留意了。她该去托徐茂的媳妇儿陈氏。陈氏是六品敕命夫人,她那个圈子倒还有可能有人看中林谆。
沈寄将自己几次和人搭话,都被人转移了话题的事和林夫人说了,她很是伤感了一阵。前些日子林大人做六十大寿,有不少人还是听说魏楹去了才去的。这个事实再次打击了林夫人,这才说等中了举人再说。林大人请魏楹指点林谆的文章,魏楹看过后跟沈寄学问还行,就是身体太弱了。这一点他同林大人说了,让林谆每天打五禽戏,不然进了考场连考几天也会被抬出来。
今天凌家宴请,芙叶自然也是到场的,她和凌家的关系不一般,自然要来捧场。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家宴请,差不多半朝人都来了,热闹非常。甚至连没有下帖子的人家也有人来恭贺的。听说分成了两天,今天是同僚,明天是亲戚。
沈寄和芙叶都是很早就到的,这是规矩,和主人家熟识的人家要早些到,主人家若忙不过来也可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看今日这个热闹场景还有皇帝对凌尚书的信任,怕是魏楹说的凌大人最后会拜相的说法是有依据的。
芙叶小声和沈寄说:“帮我问问魏楹,西陵的使者团几时到。”
沈寄点头,“知dào
了。”这次的使者团里有芙叶未来的儿媳妇,她难免会挂心。
应酬了一天回去,沈寄觉得很疲惫,便泡在香汤里解乏,然后召了苜蓿给她按摩。苜蓿会功夫,认穴是很准的。小芝麻如今跟着也学了一手,踩他老子的时候便更有章法了。即便魏楹那里已经有了专业的按摩师,她依然不时去给她踩踩。
沈寄今日在凌家听凌夫人说起,凌大人这几年老得很快,实在是太操心了。她想着魏楹,顿时便觉得前景不妙。凌大人还是自身很懂得保养的呢,都这样。魏楹不会未老先衰吧?
沈寄等到魏楹从凌家回来,看他喝得不是很多,便先问了西陵使团的事,得到准信儿后打发人去告sù
芙叶,然后把她的担忧说了。
“未老先衰?”魏楹被吓了一条,伸手让沈寄拿镜子给他。
“放心,现在还没有。我是担心以后。”
魏楹看她一眼,“没有的事,男人比较经得起老。”
“那你说,凌大人这几年是不是老了一头?”
好像真的是。
“我可不要跟你一样,把鸡蛋黄瓜什么有的没的都往脸上涂。男人不怕老!”
不怕老那你急着照镜子做什么?
“我就是担心,以后人家以为我是小芝麻的长姐。”
魏楹瞪沈寄一眼,她是小芝麻的长姐,那岂不成了他的长女。他捧着沈寄的脸看,的确看着比实jì
年龄小些。她原本就小他六岁了。
“你说了半天,是要说什么?”肯定不可能是要拉着他一起美容养颜。
“保养身体啊!”
魏楹点点头,“嗯,这个可以。”他也不想未老先衰,被当成沈寄的爹。
于是沈寄请了欧阳先生帮忙拟一份日常养生的方子,监督执行人是她和小芝麻。从各方面督促魏楹爱惜身体。一开始嘛,魏楹也还算配合,过了几天被沈寄拉去赤脚踩石子路的时候就有些懒怠动了。
沈寄便凑在他耳边喊:“爹——”
魏楹实在是受不了,只有被拉起来执行。事实上这一条路是沈寄让弄的,不过欧阳先生很是赞同。
欧阳先生杂学甚多,而且还文武兼修。沈寄甚至怀疑他在科场不得yì
就是因为学的东西太杂太多了。魏楹心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小包子只学六艺。小包子私下里告sù
沈寄,他爹说让他只学六艺的时候他都想哭了。
当时沈寄一愣,“你这么好学啊?那你还想学什么?”
小包子一听这话,差点真的飙泪了,“娘——”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知dào
六艺都要学很辛苦,来,娘抱抱,再过两年连撒娇都不行了。”可怜的娃,也就是幼儿园大班或者学前班的年纪,却要早早的开始为将来做准bèi
了。还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幸福啊。
小包子立即投进沈寄的怀里,沈寄在他身上捏了捏,唉哟,身上的肉肉少了好多,当然,人也结实了许多。
“真的辛苦的不能接受?”
小包子想了想,“那倒没有。”
“还是看着弟弟还在每天混玩,姐姐的课程轻松得多有些不平衡?”
“有点儿。”小包子赧然的把脸埋进沈寄怀里。这会儿还是趁着魏楹没下衙来的呢。不然被看到了又得挨训。当然,小弟也不在,不然会有人跟他抢娘的怀抱的。
沈寄伸手取了桌上的荔枝剥了皮喂到小包子嘴里,“走,跟娘去外头转转。”
小弟不在,上半山寺去玩了。听说过些时日还要跟着寺中武僧学武呢。
“不带姐姐么?”
“她在练习给你们爹爹做袜子呢。而且,我要带你去见识的,她已经见识过了。”
小包子茫然,沈寄拿过薄荷手里的湿毛巾给小包子把手擦干净,拉着他往外走。小包子有这种情绪挺正常,小孩子嘛,都贪玩。沈寄的法子很简单,忆苦思甜。小芝麻在扬州的时候的确是见识过穷人家的小孩儿是怎么过日子的了。现在问她,她还能想的起来大冬天那些孩子穿得很单薄,甚至上街讨生活的情景。主要当初那幕太刺激她了,印象很深。
沈寄知dào
一再的给小包子讲她和魏楹小时候多么不容易,她练字都是蘸清水什么的,他听多了也就听疲了。带他到贫民窟去看看那些孩子是怎样学习的,他就知dào
好歹了。
果然,小包子去看过有人在沙地里练字或是有人背着一捆柴站在私塾外听先生讲课,再有乡下有人家为了筹集儿子的束脩,要把女儿卖给人做童养媳,他的厌学情绪便消失无踪了。
“娘,你一直以来就是在帮zhù
这些人么?”小包子看到那些人对母亲格外尊重感到与有荣焉。
“是,不过记住,人活在这世上,最要紧是自助。像你看到的在沙地里写字,已经背着一捆柴听课的哥哥,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人才值得帮zhù。”
小包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好了,我们回家了。”
回到家里,魏楹打量了小包子一番,看得他赧然低头。
“好了,出去见识过了才知dào
好歹。不然你还以为穷人只是书上的字眼呢。”
“是。”
小包子小声告sù
小芝麻,“姐姐,我今天看到卖身葬父的了,好惨哦!”
沈寄摸摸额头,这小子对卖身葬父的小媳妇儿这件事念念不忘的。不是沈寄拦着他就把零花钱拿给人家了。后来是沈寄让人请了义庄的人来处理,又把那女孩儿送到了慈心会所在地安置。她可不想买个童养媳。这会儿听他提起,便知dào
在转移话题,省得他老子追根究底。
果然,小芝麻对此事也来了兴趣,拉着小包子追问细节。就连魏楹都没有打断他,还看着小芝麻道:“喏,你那会儿就这么大。”
“她一看就是个小白富美,哪像我那会儿整个一芦柴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