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落到了这个时空,沈寄早已学会了接受现实。一觉醒来被人二两银子买了当丫鬟她都接受了,何况如今。只是当初是从死到生,好歹是捡回条小命。可如今却是落差有点大,到底意难平。在哄了儿女相继睡觉后,便在家等着魏楹回来。
之前一段日子,魏楹不用去衙门,陪着她去了芙叶公主府上,又去了林府,十足好妹婿好女婿的样,还瞅着天气好的时候,一家子出门去踏青游玩,这不,才从温泉山庄回来呢。一家四口泡在温泉里,别提多和美了。把小包子也搁在木鸭子果盘上,小家伙还伸小爪子摸水呢。小芝麻还疑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穿着小衣服泡,她洗澡都是脱光光的。
本以为过完年再往扬州去,谁想到等到这么一个结果,这还不如赋闲在家呢。沈寄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困了,可是又不想睡。一直等到入更的时候,魏楹才回来。还是被管孟半抱半扶弄回来的,又喝了不少。
家里近身伺候的下人都知dào
沈寄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很麻利的把魏楹弄上床收拾好。还准bèi
了暖壶、醒酒汤等物。
“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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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们下去吧。”
“是。”
沈寄看看床上烂醉的魏楹,自己抱了被子枕头到榻上铺好,躺上去还是觉得不舒坦,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穿上鞋出去,刚走到外室,值夜的季白赶紧翻身下床,“奶奶,是要什么吗?您直接叫奴婢就是了。”
沈寄摇摇头,“不是,你回自己屋里睡吧,今晚不用值夜。”
季白一愣,其实值夜是个很轻松的活儿,而且睡这里还暖和。就算今天爷喝醉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事,最多半夜要水喝。她看看沈寄的脸色,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回去。”
沈寄便往内室走,好在大家都刚躺下,还不至于是把人从热被窝里叫起来。她实在是憋得慌,有些事不吐不快。
沈寄随意披了外衣站在床前,魏楹正沉沉睡着。沈寄抱着手在床前走了几个来回,
“魏持己”叫了这一声后,沈寄又沉默了,魏楹自然毫无反应。过来一会儿了,她又压低声音开口了,“我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坚定呢?我明知dào
嫁个你得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怎么就没能坚持到底呢?”
“你是要兼济天下的,而我想要的日子就是独善其身。其实,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搭。你要是娶了石家的千金,现在的日子应该比现在好过吧。不说岳家的援引扶助,这个你不需yào。可是有一个愿意你三妻四妾的妻子,你应该要轻松很多吧。至少不会冒失欢于皇帝的风险,不用担负惧内这样的名声,一定也早就当爹了。你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shòu
美色……”
“这八九年我就跟着你在仕途上浮浮沉沉了,我最快活的日子,居然是从前在华安一个月挣二两银子,还有初到京城租屋而住,每天去摆摊的时候。那个时候和现在比,可是真穷啊。可是,日子却过得很安心很充实。”沈寄说着说着就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描画魏楹的眉眼,当然,隔了些距离。
“爱情可真是一个奢侈的东西!为了拥有它,我束缚自己的性子,改了生活态度。可是这样过日子,真心很累啊!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背地里说我出身配不上你,居然还那么善妒,连个通房都容不下。哦,好在小包子出世,让她们少了个可以说嘴的。我干嘛要淘神费力去搞什么慈心会,在街上那么乱的时候跑出去帮着稳定局面,我其实骨子里就是独善其身的人来着。嫁给你,为了能够和你匹配,不拖你后腿,我也升华了啊。”
沈寄盯着魏楹看,她男人长得可真好啊,难怪她这么多年都挣脱不掉美男计。
“我告sù
你,魏持己,你既然娶了我,什么通房、侍妾、平妻,统统就都是浮云了。你要是敢出轨半步,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沈寄当然知dào
婚姻不是积木,不是她有不爽了就可以推倒重来的。就是她从前身处的时代都不可能动不动就离婚,何况现在。再说了,还有小芝麻小包子呢。魏楹虽然功利心略重了点,可是其他真的没什么大毛病。她抱怨这么一通,心头舒服多了,也不再堵得慌。
沈寄说完了,然后去上厕所,边走边打哈欠。
厕所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魏楹睁开了眼,眼里一片幽深。原来小寄心头这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他是不会给她机会撂挑子的。听到沈寄往回走的脚步声,他重又闭上眼。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听她是往床上走还是继xù
去睡榻上。
结果,睡到榻上去了。既然不打算撂挑子,为什么不跟他睡在一起?他醉了酒又不会耍酒疯,更不会闹腾得她睡不好。
沈寄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沉入黑甜乡,这一晚睡得很好。魏楹却几乎是彻夜未眠,一直在想着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沈寄确实睡得很好,她甚至做了个美梦,梦到了现代的爸妈。睁开眼的时候吓了一跳,魏楹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你干什么吓人家?”
魏楹是瞅见她笑得实在是美,忍不住凑近了想看清楚点,还有,听听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这是梦到什么了?结果就被她在耳边这么叫一声。
沈寄坐起身来,发xiàn
两人是在榻上挤成一团,忍不住呆了一呆,然后想起昨天自己是嫌他喝多了,然后睡到榻上来的。
“你怎么也睡到这边来了?”
魏楹拿手遮了半天脸说道,“我起夜发xiàn
身边没人。为什么要分开睡啊?”一副宿醉刚醒的模样。
“我不喜欢闻酒气。”沈寄起身穿衣,然后让重新送了醒酒汤来。
“你怎么从来不说?”
“说了你就不喝了?”沈寄睨他一眼。
不会,出去应酬该喝的时候还是得喝。是不是就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不喜欢他当官,不想跟着他在仕途上浮浮沉沉?
醒酒汤送了来,沈寄端了进来,“快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头疼。今天要去哪里?”一边说着一边帮他准bèi
外出要穿的衣服。
魏楹慢腾腾的喝了,“我今天没安排。”
没有啊,沈寄打开一个衣柜,找出一件九成新的紫貂皮袄,放到塌边。他昨天穿回来的衣服,满是酒气还有脂粉气。
洗漱整理好,乳母抱着小包子进来,小芝麻也随后跟进。吃早饭的时候,沈寄发xiàn
小芝麻只吃了平时的一半就放下了勺子,于是抱着小包子看雪景,等着她出声。
果然,没过多久,小丫头就过来拉她的袖子,“娘,烤白薯。”
“早饭为什么不吃饱啊?”
“想吃烤白薯。”
沈寄捏她的脸一把,“你哪里是想吃烤白薯了,你娘我把你喂得多好,怎么可能就馋上烤白薯了。你是想烤着玩儿吧?”昨天下午,魏楹不在家,她们娘俩无聊,加上又在下雪不好走动,沈寄就用炭盆里的火烤白薯玩儿,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娘俩都有一点饿了,烤好后便吃掉了。当时沈寄烤了个大的,小芝麻便捡了个小的学着她的样子放进炭盆,算是自食其力了一回。今天便惦记着又想烤红薯玩儿了。
“烤嘛,等爹爹出去就烤。”小芝麻拉着沈寄袖子小声道。
“你爹今天不出去。”
“啊——”
“真想吃我让下人替你烤。”
小芝麻摇摇头,她虽然才两岁多,可是礼仪方面还是被教得无可挑剔的。不过这是面对外人,这些天就骗得芙叶和徐茂媳妇陈氏爱得跟心肝一样。私下里,她是很喜欢调皮捣蛋的。当然,现在也学会了做这些事的时候背着以她的懂事有礼为傲的老爹。
魏楹在旁边画九梅图,过两天就是冬至了。这是一个习俗,九梅图一共九朵梅花,每朵九个花瓣,画好了就从冬至这天开始,每天染红一个花瓣,待九朵梅花都染红了,冬天就过去了,春天就来了。他也留意着屋子里那娘三的动静,看到七个月的胖儿子因为穿多了,不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的就翻身坐起,吭哧吭哧的喘气儿,坐在那儿还有点生气的样子,他也觉得好玩。
然后就是那母女俩背着他不知dào
讲什么悄悄话,小芝麻还有些嫌弃的偷偷看了自己一样,当他察觉不到么。魏楹搁下笔,看小芝麻的小眉头皱着,依偎在沈寄怀里,看到自己没什么精神的叫了一声‘爹’。
“你想做什么?”
小芝麻摇头,“不想。”
沈寄好笑的看着小芝麻,太假了,闺女。你老爹多精啊,能看不出来?
“你要去书房么?”沈寄以为魏楹走过来是想出去,而她们正好挡在路上,便准bèi
让他一让。
魏楹想起小芝麻那个有点嫌弃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去书房?”说着伸手把摇摇车里的小包子抱了起来,又对小芝麻道:“想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得等雪停。”
“哦。”小芝麻现在真心不是想出去玩,就是想烤白薯玩儿。又暖和又好玩,回头还有热气腾腾的白薯吃。
魏楹看小芝麻兴趣不高,不由纳闷,怀里的小包子倒是很雀跃的样子,小手朝门外指着,‘哦哦’的叫,他想出去。虽然听不懂老爹跟姐姐在说什么,可是他真心想出去。方才生气,一是费了半天功夫才坐起来,娘和姐姐都不帮他,二是他在旁边‘哦哦’了半日,小手一直指着外头,娘也不肯抱他出去。这会儿爹把他抱了起来,他便赶紧表达意图。
沈寄道:“你把他放下吧,不然会一直闹腾的。我前些日子每天抱他出去遛弯,他习惯了。等雪停了或者小些,我抱他出去屋檐下走走。”
魏楹便抱着小包子坐下了,“小寄,我们不是要买宅子么,这次买个大些好些的,孩子们也玩得开。我昨天去的那处,那回廊足有一丈来宽,雪根本就飘不进来,就是小芝麻小包子想下雪的时候出去走动,也只要穿扎实些就行了。”
沈寄有点诧异他会在意这些细节,点点头道:“顾妈妈的儿子就是做经济的,我把事情委托给他了。回头有了合适的房子,你要是有时间就和我们一起去看。”
魏楹点点头,看小芝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沈寄,“她怎么了?”
沈寄看小芝麻一眼,“她想吃烤白薯,又怕你说她‘像什么样子’。”
小芝麻怕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自觉已经够纵容女儿了,原本还是让女儿怕他么。
“那天我跳百索(绳),你也说我像什么样子。”沈寄趁机控诉。当家主母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么,跳跳绳怎么了,这冬天跳绳暖和增强体质。官家千金就非要守那么多规矩,这才回京多长日子啊,就搞得小芝麻想‘回家’了。
魏楹被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想起沈寄昨夜说的束缚了性情,改变了生活态度,便说道:“不就是想吃烤白薯么,多大个事儿啊,想吃就吃吧。那百索想跳你也就跳吧。”
沈寄和小芝麻相视一笑,沈寄便让人送些白薯进来,再把银霜炭也送些进来。小芝麻立即笑得开花开朵的,“爹爹还是爹爹!”并没有到了京城就变了。
魏楹之前是想着在扬州还好,谁敢说他媳妇闺女有什么不好。可是回了京遍地权贵,互相走动着,就不能让她们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不然传出不好的名声,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也是对她们不好。所以,在规矩上就有些矫枉过正起来。
就是这会儿他答yīng
她们吃烤红薯,也是吃,没想到两母女欢欢喜喜的就围着炭盆自己动手起来。
“弟弟,烤好了也给你吃。娘,可不可以?”昨天小包子在睡觉,小芝麻想分他都不行。
小包子已经七个多月将近八个月了,从半岁开始,沈寄就给他断了奶,然后鸡汤鱼汤羊奶蔬菜水果混搭着吃,长得可壮实了,就和小芝麻之前一样。小芝麻拿会儿魏楹还反对过,说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为什么要这么早断奶。他小时候都是吃到了两三岁才断的。
沈寄知dào
古代都是觉得吃人乳最好,最营养。其实人乳到了一定的月份就不是那么营养了。半岁过后本来就该加各种辅食,营养才能全面充分。那一次还是她以‘这是内宅的事儿,说了让我做主的。我能坑害自己亲闺女么’作结才争取成功。后来看到小芝麻的确比同龄小孩儿长得好,他才无话可说。所以这一回小包子也早早断奶,魏楹就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包子见出不去,本来撅着个小嘴的,这会儿看母亲和姐姐烤白薯,他便也来了兴致,小手朝炭盆抓啊抓的。见姐姐和他说话,他也就笑呵呵的回望着她。
沈寄想了一下,“尝一点应该可以的。”
小芝麻立即很有姐弟爱的说道:“小包子,姐姐烤给你吃。”
沈寄顿时很有成就感,一年多的熏陶啊,从刚怀上小包子开始,看,现在开花结果了。眼角余光瞅一眼魏楹,看着媳妇和闺女兴致勃勃的自己动手烤白薯,小芝麻还细心的用钳子夹了碳把白薯埋好,怀里坐着的小包子小胖身子前倾,一副等着吃的模样,吃这个字眼他倒是听懂了。面对这样的其乐融融,魏楹还是有点违和感。沈寄有点好奇,他今天怎么不说‘要吃让下人烤给你们吃’了?
魏楹心里叹口气,好吧,不是早就知dào
小寄的性子么。她人前束缚了性子,人后他就不束缚她了吧。
“你们想玩冰媳么?昨天有朋友说他有个庄子,地面冰冻得很严实,很适合玩冰嬉。要想去我就跟他借了这庄子。”
沈寄既惊且喜,看来魏楹也是因为留京不能去扬州,所以觉得有些抱愧吧。不然,大男子主义一心为官作宰的他,怎么可能留意到这些生活小节。
沈寄点头,“好啊,我很多年没有玩过了。”
魏楹看她一眼,“你以前玩过?”他怎么不知dào。他还预计请人教她呢。
沈寄小声道:“这个应该也不难吧,我感觉我应该会的。小芝麻,回头娘教你。”
小芝麻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火,很是专心,闻言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当然,这不妨碍她几天后跟着沈寄玩疯了。魏楹当时在旁边,看着在冰上拉着小芝麻翩翩起舞的沈寄,两母女笑得比蜜还甜。他也忍不住笑了。就连小包子都得以被冰嬉高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场上来回兜了几圈风。小芝麻学会以后还主动要教魏楹,吓得他赶紧走开。你教我,我倒是愿意给你做肉垫,可那没意义啊。
当晚,在入夜后没人看到的情形下,魏楹被沈寄拉到了冰嬉场上。他一向运动不错,没人看到不用顾忌形象的情况下学得倒也挺快。
晚上等魏楹‘睡着’了,沈寄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你最近好好哦,其实我也不是要你不做官了。只要偶尔能注意到我们娘三,不是一心经营你的仕途就够了,够我继xù
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