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魏楹和沈寄都有些辗转难眠,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秦惜惜在进谗言,为了私人恩怨。谁知dào
这只是一个楔子,更要命的事还在后头。
魏楹得罪安王还是小事,他要借整治沈寄拖岚王下水才是最终目的。这些年他们一直在避免卷入这场夺嫡之争,因为自己自身人微言轻谁都得罪不起。可最后却因为这样一件事被迫要卷进去。
天将明时,魏楹转头看向沈寄,手在被子下伸过去握住她的,“小寄……”
沈寄的声音有些哑,带着苦涩,“我想了一晚上,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她没办法接受跟人分享丈夫。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她一人之力反抗不了流俗,她就只有退让了。她着实没有房夫人的勇气啊,如果皇帝要给她男人赐女人,她不敢喝毒酒。她做不到以夫为天,天要塌了就以死相抗。
“就算、就算迫不得已有别人,我的心也只在你身上的。”魏楹艰难的说了出来。按眼下的情势来看,这似乎是唯一破局的路了。
“我知dào
,可是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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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有办法接受。如果你真的纳妾,那我们就只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为了小芝麻她不能和离。和离之后她只能离开,将不满周岁的女儿交给魏楹的新妻子来照顾。那怎么可以!就算她能带着小芝麻离开,日后以她的能力也能保得她衣食无忧。可是将来她要嫁人,这会是一个硬伤。如果是个儿子,还能靠自己以文武之道搏个出头,女儿家却是必须依靠父兄。
沈寄也知dào
此时接纳皇帝赐下的女人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她不能容人悍妒不识大体这些罪过都可以抹去。而且,以她和魏楹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以及这七年的互相扶持,旁人要想插一也不容易。就算是真的要宅斗,她也有自信不输人。她可以在自己生下儿子前给姨娘喝避子汤…。可是,只要一想到会有一个女人成为魏楹的枕边人,还不是姹紫那样顶个虚名的,她就跟喉咙里有个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一样。这样的婚姻她宁可让它名存实亡。从此以后,她就一心一意的扑在宝月斋窅然楼这些事上。如果魏楹需yào
她作为正室露面,她可以合zuò。其他,就没有了。
魏楹抿了下嘴,他其实也知dào
了。沈寄的性子从来都是外柔内刚,而且在这件事上她执拗得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而且她说得出做得到,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这个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你放心,这只是你跟我之间的问题,我绝不会教小芝麻不认爹的。而且,日后你有了其他的儿女,我也会教她友爱弟弟妹妹。”
魏楹的眉头皱得能夹得死苍蝇,这就是沈寄考lǜ
了一晚上的结果。他翻身坐起,“得在皇上开口之前把话堵回去。不然,金口一开,断无收回成命的道理。你,也到太后跟前下下功夫。如今也只能这样。即便她老人家不能明着支持你,只要她还喜欢你,皇上都要顾虑一二。”
沈寄也坐起来,“天还没凉呢。”
“你睡得着?”
沈寄摇头,这样大的家庭危机,她就算没心没肺也睡不着。何况她一直不是那种想得少的人。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道:“你就不怕惹怒了皇上没官当?甚至给你定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怕,怎么不怕。为人臣子,本来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
“你心头还是有些怨我不识大体吧。”沈寄这是陈述句。魏楹本心其实从来就不抗拒纳妾,只是她不肯依而已。
魏楹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跟你做陌生人,更不想再上不了你的床。我们的小包子还么出世呢。而且你从前也说过,维系这段婚姻,并不是只有我在做出牺牲而已。早知dào
姹紫去了,就弄个别人做幌子。”
沈寄听得出来,他还是不想去和君王为这事正面对抗的。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他什么都不管不顾,那就不是一心想位极人臣的魏楹了。但即便方方面面都考lǜ
到了,严峻后果也知dào
,最后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更难得了。沈寄从身后抱住魏楹,“魏大哥”
魏楹放下正打算穿的袜子,拍拍腰腹间她的手,“反正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这件事本就是无妄之灾,人这辈子这么长,哪能不遇上一桩两桩的。”
沈寄把头放在他宽厚的背上,“我有种感觉。人的感情也跟把银子存zài
银号里一样,从前存得多,要取用的时候才会多。但是存再多如果只是一味的取也是会取完的。”
魏楹思忖了一番,这个比喻倒是贴切。作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挺功利的男人,今天如果他的妻子换了任何一个其他女人,哪怕是名门千金,他的选择都会不同。这就是因为他们从前跟现在都情谊深厚超过常人。
“所以,日后我也要好好对你,不断的往银号里存银子。这样将来要取的时候才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小芝麻十个月了,等忙完这段,咱们也该迎接小包子的到来了。”
魏楹闷笑了两声,最后的一丝芥蒂也尽去,转身过来,“要不咱们再睡会儿吧。”一晚上辗转反侧想着此事的种种后果难以入睡,如今打定主意,便有一些困意上涌。左右离平常起身的时辰也还有个把时辰。他方才只是因为想着莫测的后果所以无法安枕而已。
魏楹又躺下来,将沈寄扣进怀里做交颈鸳鸯,抓紧最后的时间睡一下,省得一整日都没精神。今天,他们两人都还有事呢。
魏楹还是往常的时辰起的,最后一个时辰睡得比较好,洗了把冷水脸人也就清醒了。而沈寄命好多睡了一个时辰,直到小芝麻穿戴吃喝好吵闹着要妈才起身。
沈寄收拾好自己便抱上小芝麻往随熙园去,她是去求见芙叶的。昨天太后才接见过,便不好急急的又去。但是带着小芝麻上芙叶这里却无人能说嘴。当然,最终目的是借芙叶搭桥去见太后。不管怎样,她该做的努力得不打折扣的做到。而且太后也说了想瞧瞧小芝麻的。
芙叶的夫婿留在京城的任上,她只是带了阿隆随圣驾南巡游山玩水而已。阿隆对小芝麻这个小表妹稀罕得很,连连说她比自己妹妹漂亮。
沈寄看一眼芙叶,后者倒是不在意儿子的话,只是因此想起了年龄幼小留京的女儿,担心乳母等人照看不好。
沈寄笑笑,“当了娘的人就是这样,即便下头的人称职,可总是要担心。我生小芝麻,又是第一个孩子,所以稀罕得紧。”
芙叶点头,“是啊,都是这样的心思。那起子人,居然连这都拿出来说嘴。你喜欢自己带孩子有什么不对的。”
沈寄笑着和阿隆说话,看他拿东西逗引小芝麻朝他爬过去讨要。她就是要让芙叶帮着她在太后跟前念叨这些,而且芙叶这人你跟她明说她多半是做不好这事的。要让她自己心有所感才行。
好在给臣下赐妾这等事,皇帝很少亲力亲为,都是交给贵妃去办。而贵妃因为秦惜惜的事先走病怏怏的,所以他们还有机会。也好在芙叶什么都肯对她说,不然他们还不知dào
宫中那么多贵人都是编派自己。虽然芙叶心眼没那些从小在诡谲深宫长大的公主多,但她可不是傻大姐。谁对她是真心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不然干嘛对沈寄这个姨表姐妹这么亲热,更胜过那些皇家的堂姐妹。
沈寄瞧瞧那边榻上,阿隆已经脱鞋上塌,站在小子啊么身后两手托着她的腋窝带她慢慢走路。小芝麻最近常被人这么带着,也高高兴兴的迈步。阿隆带过小妹妹,因此也算熟门熟路。而且旁边采蓝等人都在塌边围着小心照看,沈寄也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么说了一阵闲话,芙叶对沈寄道:“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了,你带上小芝麻一起来吧。”
“好!”
去见太后,采蓝等人肯定不够格,所以沈寄就亲力亲为的抱着小芝麻。她抱惯了的,一点不吃力。小芝麻便拿手圈着她的脖子四处张望着。
芙叶方才也抱了一阵,小芝麻也许是看她跟自家娘长得很像,很是亲热了一阵,还主动亲了芙叶两口,让她好一阵稀罕。她的儿女也是自己一手一脚带大的,因此儿女跟她都很亲,所以很是能理解沈寄亲手带孩子的心思。这一节她决心替她好好在皇祖母面前说道一番。
太后那边媳妇孙媳妇女儿孙女络绎不绝来请安,她一一打发了。听闻芙叶和沈寄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倒是有几分稀罕。这一趟出巡,因为路上不便,最小的孩子也就是阿隆了。往常在太后跟前承欢的那些小孙儿小孙女乃至重孙重孙女都没有带。于是说道:“让她们赶紧进来。”
芙叶阿隆还有沈寄一起行礼,沈寄更是一直抱着东张西望的小芝麻。芙叶方才就问过沈寄,知dào
小芝麻很少怯场也不怕生人,于是笑道:“皇祖母,您不是要看小寄的女儿么,喏,孙女把她们母女一起带来了。”
太后招手,沈寄便把小芝麻递了过去。心头默念道:乖女儿,此番就靠你争气了。太后显然听多了身边人的谗言,对自己比之前疏离。而且,皇帝如今迷恋秦惜惜,要是从根子上说还是自己一力阻拦不让她进魏家门造成的。太后如今虽然没有出面,但对秦惜惜肯定没有任何好感。尤其她还令得贵妃在皇帝面前失了欢心,又令得岚王额头被砸了一下。
听说安王和岚王这两个孙子,太后都是顶疼的。岚王好在是没被砸出个好歹来,要不然,一直没说话的太后定然是要直接赐死秦惜惜。现在有皇帝护着,太后见他政事上没昏头,暂时没说什么,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吧。毕竟儿子已经那么大了,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只要他不是要给秦惜惜什么名分,她也就得过且过。不过昨夜魏楹变着法儿的给皇帝送了个家世好又有音律舞蹈才能的董小姐,这一点太后还是很满yì
的。总是好人家的女儿,比那个女人好多了。说起来也不至于给皇帝的名声造成什么损害。她且冷眼旁观着,等火候到了再添把火,那个姓秦的女人自然就是明日黄花了。
想到这里太后便低头看着外头打量自己的小芝麻,小芝麻的相貌是取了魏楹和沈寄两人的菁华,加之笑口常开,格外讨喜。太后这样的老人家看了便打心眼里喜欢。
小芝麻在太后腿上坐着,眼睛盯着太后脖子上的翡翠看,太后索性抱了她站起来,“哟,你胳膊腿还挺有力。”
方才小芝麻亲了芙叶两口,芙叶自然有见面礼送上,是一块名贵的玉玦。小芝麻不让人拿走,沈寄就给她搁在外衣上的大口袋里,她一路都用小手按着。太后做出好奇的样子来,她便呵呵的笑。
“是什么东西?”
沈寄忙答道:“回太后的话,是芙叶公主给的见面礼。”
太后笑了,“倒让哀家想起她那个小叔叔来。”
小权儿当初也是这么一个大口袋挂在身前,太后说要给他东西答谢他请自己吃糖,他就忙不迭的把口袋拉开好装。
沈寄有点囧,心道要是小芝麻再大些,也是干得出这种事来的。瞧她现在就知dào
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东西了。而且那些东西回去以后都是放在她自己的匣子里,有时候还要让采蓝打开来给她看。
“既然芙叶都给了,哀家又怎么能小气。不过这串翡翠是先皇所赐,可不能给你。那这串手串去玩吧。”太后从手腕上取了一直翡翠手串递给小芝麻。沈寄就见到小芝麻笑呵呵的两手去接,可是手小珠串大就掉到了榻上,她侧头看着沈寄依依呀呀的叫,要她给自己捡起来。
“也是个实诚人啊,喜欢就是喜欢。”太后笑道。
沈寄只得上前谢恩,然后把珠串捡起来放到小芝麻的兜里。看她又像个小守财奴一样两手一起按在口袋上。于是用眼色示意小芝麻道谢,小芝麻两手合拢做了个作揖的动作,然后站不稳一屁股墩儿又坐回榻上。
太后笑道,“这小丫头伶俐!”
小芝麻两手放开,拽着太后的袖子摇摇摆摆站起来,然后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再然后又站不稳的坐了下去。
阿隆也凑前坐在太后另一侧,“老祖宗,这是我表妹。好玩儿吧?”
“嗯,好玩儿。你啊,都快七岁了,还成天惦记着玩。”太后转向芙叶,“你这个当娘的,也别成日家东家赴宴西家走动的,心思多放在孩子身上一些。”说完了低头继xù
和小芝麻依依哦哦的。
沈寄心头暗道小芝麻给力,瞧把太后哄得。太后喜欢真性情的人,这一点沈寄早有领悟。而小芝麻这个年岁,性情再真没有了。甚至她之前亲芙叶,现在亲太后也是发自本心的。小家伙还是能感受到谁喜欢自己的。当然,这两人送了礼物也是一个原因。
往常在家,魏楹想要小芝麻亲近自己,就从沈寄这里学到了物质奖励这一招。现在小芝麻不但是不嫌弃他,肯和他挨挨蹭蹭脸蛋,就是亲上几口也是肯的了。
太后正逗得得趣,忽然小芝麻就转头看着沈寄,两手高举,呀呀的叫,还挺急的样子。沈寄看一眼钟漏,忙道:“太后,她这是要拉臭臭了。”说着上前把人抱开。
太后稀罕道:“你怎么知dào?”
“每天都差不多这个时辰的。”一边向旁边的宫女问明该往哪去,然后赶紧抱着小芝麻就去了。
太后望着沈寄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芙叶方才被说了几句,正有些赧然,于是借机道:“小芝麻都是小寄亲手带的。其实孙女从前也是,可如今碍着规矩,小郡主却不能自己带,看她跟孙女日渐疏远,心头也不是个滋味。皇祖母方才教xùn
的是。孙女不该只顾着自己出门交际应酬,心思该多放些在孩子身上了。回去之后,孙女就让人把小郡主送到孙女的院子里亲自看顾。”芙叶得宠,她的儿子女儿都是明旨封的世子和郡主。
太后露出个玩味的笑:“你也要亲自带孩子?”
芙叶点点头,“看小寄把孩子带得这么好,孙女就想起了从前亲自带阿隆的场景。女儿不能自己带,心头多少是有些遗憾的。这倒无关霸道不霸道,谁会愿意亲生骨肉和自己疏离啊。”
太后眯了眯眼,想起当年生下皇帝,也是碍于宫规,而且还得尽快恢复以保圣眷不失,所以只能交给宫人带。孩子还差点被宫人带歪,她费了许多心血才纠正过来,才有了后来的少年英主,便点了点头:“你想自己带着那就自己带吧。”也省得有些不好的事传出来。芙叶的宴会上总有那么几个青年才俊,这事此次出行太后也敲打过她了。既然她愿意回家带孩子,总好过之前到处的宴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