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的晚上,沈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这大半个月她每天都练习两个时辰的规矩,就是丁妈妈说的,要把规矩做到家,就必须从骨子里养成习惯。如今终于得到认可,说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到位了,然后丁妈妈在领了个大红包之后也就功成身退了。沈寄心头实在憋得慌,可是既然来到了这里,又怎么能够不仰望敬畏皇权。只能兢兢业业的把学规矩当成目前生活中头等大事来做。
这半个多月她是足不出户的。自从贵妃的懿旨下了,庄太医便拎着医箱上门看诊了。说从前只是因为沈寄不希望公开她救了岚王的事,他老头子也只好让她自己上门复诊。如今既然贵妃亲自公开了事实又褒奖了沈寄,他便可以上门来看诊了。沈寄只是笑着向他道一声辛苦,然后每次加倍的给车马费。
躺在床上有些不好入睡,沈寄小声嘟囔:“我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喜欢勾心斗角,累!”说起来还是更喜欢当初靠自己卖鱼丸卖肥肠过日子的小日子。想了想又敲敲自己的头,“笨!当初没有魏楹这个举人老爷的身份撑腰,早有人来砸你摊子了,哪还能平平安安做生意啊!”
当年的林世子事件和如今的蒋世子事件导致她对权贵阶层十〖%中文网
M.35zww.分不满。还有岚王,明明自己是救了他,他要报恩就报恩嘛,才见过一两面的人怎么就说得上喜欢了。也不想想她跟魏楹那是多久多深的感情,九年了吔,什么都是一起经lì
的。魏楹还对她那么好,她有丝毫红杏出墙的动机么?所以对于进宫她并不怎么高兴。明儿要去见最大的两位女BOSS,沈寄知dào
不会有什么事,她们毕竟是打着感激的旗号召见。可是还是高兴不起来。
沈寄想到魏楹心头不平静时喜欢默念《清心咒》,她以前瞧着好玩让他教自己背了,这个时候也拿出来默念。念了一遍半就开始迷糊起来渐渐睡去,直到次日被叫起来穿衣打扮,依然是按品大妆,然后喝了参汤坐上轿子。
有点儿打瞌睡,沈寄伸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不然万一真瞌睡过去,再跌出一回轿子,那她可就真成名人了。今天的礼仪规矩做得再好都弥补不了。住得太远了,要走大半个时辰,等魏楹调回京一定得在靠近皇城处买宅子。
过来半晌,轿子停了下来,顾妈妈打起轿帘,“奶奶,到了。”
沈寄一看,外头的天刚有一丝亮,外命妇集中等候在思善门外,这会儿已经到了有一多半了。太后登宝座召见的时辰还没有到,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说话。
顾妈妈笑道:“袁家四奶奶过来了。”
袁家四奶奶便是徐五了,沈寄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是她领进去的,这回林夫人便又嘱咐了她。徐五的夫婿是恩荫的四品闲职,她笑吟吟的走过来挽起沈寄的手,身上的礼服和沈寄的在图案上有细微差别。
“你那里够远的,回头该靠近些再买栋宅子。”
“魏大哥还在做外官,等日后再说。”
徐五拉沈寄过去的那一堆都是年轻的诰命夫人,大多在三品四品,沈寄一看,倒多是当初贺府生辰时见过的,后来也来给她添过妆。四年过去,果然各自成了亲又在这里聚首了。
她不知dào
之前流言纷纷的时候,这些人在里头起过作用没有,但是如今自然是不去想的好,于是笑着和众人福身相互见礼。虽然她的诰命礼服是这里头最低阶的,可是旁人此时也不敢小视了她。便有人问起她救岚王的事来,这事儿被传了许久了,可是当事人岚王那里没人敢去问,沈寄又一直闭门不出学规矩,这会儿时辰还没到,闲等着无聊便打听起来。
想打听的人肯定很多,沈寄想着不如当着众人说一次就好,于是也没有回绝,笑着说了起来,“那日我嘴馋,命人打听了好吃的去处,凑巧遇上受伤的岚王,便让人抬他上车送到了医馆。”
“就这样?”旁人都不满yì
她说得这样简单。就连徐五都用不怎么信的眼光看着她。
沈寄很真诚的点头,“就是这样啊。”我就不信你们还能去找岚王求证。要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是自己用肩膀支撑岚王走出去,然后用剑逼了农夫推车过来,那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呢。流言杀人,她不是险些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要被家法处置么。想一想婆婆当年也真是可怜。
“可是,不是说什么女护卫……”
沈寄额上有些冒汗,她当时是太剽悍了一点,还不知被加油添醋传成了什么样呢,“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能拿剑看人的样子?以讹传讹罢了。之前大家不知dào
是我,所以未免信了三分。”
众人看看文静秀美站如修竹的沈寄,在心头摇头,这么说起来她就是运气好撞上了,然后让人用车送了岚王一程。真是命好啊,救的是岚王。这样就得了太后和贵妃的明旨褒奖和封赏。就连蒋世子那样的人物都被逼去给她道歉。
然后又说起沈寄学礼仪的话来,她此时的一言一行比之四年前的青涩稚嫩已经好了许多,也像是从小同她们一样被闺范教养大的。可是知dào
内情的人都在心头暗笑,真是越来越会装了,看着跟真的大家女子一样。
时辰到了,众人按品级站好,沈寄退回到自己该站的队伍最末的位置上去。这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真是多如牛毛,文职武职正职闲职,所以这诰命夫人也是黑压压的一堆。好在宝善门内宽敞,所以才不见拥挤。
只是这个时辰是外命妇的时辰,里头却还没有升宝座的动静,大家只能毕恭毕敬的等着,这个时候连闲话也不能说了。沈寄想起从前自己笑言进宫叩安是力qì
活,果然是的。这会儿不跟站军姿差不多么。
等了小半个时辰,里头终于有太监出来说:“太后娘娘升宝座了。众命妇,进——”这会儿天色已经大明。
一群人有序的往太后居住的宫殿去,沈寄的位置没能进到太后所在正殿的大门,跪在了院子里。接下来就是唱礼声和编钟便敲响的声响中跪下磕头、然后站起,整整折腾了一刻钟,整套礼仪行完才听到赞者的一声‘礼成——’。沈寄多亏这半个月都在强化训liàn
,轻轻松松做了下来。
然后,太后留了些人陪她聊天,都是一品二品的老诰命。其他的人就各自散去,回府主持家中的端午节的中馈。沈寄估摸着时辰,从她起床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除了赶路和等候,就干了磕一刻钟头这个活儿。有宫女上前问明身份把她领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坐着等候,身后有数双眼带着羡慕看着她。
沈寄很庆幸是此时才召见她,如果当时宣了旨就让她进宫来,她那半吊子的礼仪怕是要惹人笑话。
“魏夫人在这里坐着等吧,外头日头渐起了。”那宫女笑眯眯的。
沈寄递上宝月斋时兴的珠串,“不值什么,姐姐戴着玩儿。”
那宫女看珠串上玉石雕成花鸟虫鱼的模样,倒还别致,便笑着收了,“魏夫人客气了。桌上有茶水点心,如果需yào
方便,旁边就是净房。太后见众位老诰命,一般要聊大半个时辰。”
“多谢。”要是没有好处送上,怕是就要被撂在这里了。虽然上头是吩咐了让她把自己领来,但领来也就完了。没她这声提醒,自己只能端坐着,旁边的点心茶水也不敢妄动,敢别说去上厕所了。这些附加的提醒都是冲着这个名贵的珠串了。更别说还告sù
了一声大概需yào
等大半个时辰,这样心头踏实多了。这些宫女见惯了好东西,眼睛毒得很,送的东西次了不收不说,回去还得笑话自己土包子。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些人。
沈寄早起只喝了参汤,看那点心精致可爱,便吃了两个,又喝了些茶水。然后由旁边小宫女领着去了一趟厕所。她看那个小宫女着的是绿衫,比之前女子的黄裳低了一级,便也送上了合适的礼物。
果然是等了大半个时辰,便轮到自己了。还是方才那名宫女过来领了自己过去,然后到了门口又换了一个,进到正殿内,太后大概是见了那么多人有些疲倦了,斜倚着,看那模样和贾老太君有些神似,都是心宽体胖福福态态的长相。至于贵妃,今天是端午,她自然是个忙人,没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坐着。因为后位虚悬,贵妃虽掌后宫却不是皇后,众命妇无须向她叩首。不然,方才众人还得转去皇后宫中。也不是皇帝是安的什么心,迟迟不立继后。这样七王爷就总是差了三分火候。不然,哪有什么储位之争来。
沈寄上前大礼参拜,“臣妇沈寄拜见太后娘娘!”
“嗯,起吧,看座。”太后的声音保养得甚好,听不出这个年纪的衰老感觉。
沈寄再拜:“谢太后赐座。”然后才虚虚坐到坐到宫女搬来的锦墩上,方便随时起身答话。她一个小小五品诰命,今天所有的待遇都是沾了岚王的光。
太后让宫女扶了自己坐起来,带着丝好奇的问:“听说你会武功?”
沈寄站起来躬身道:“回太后的话,跟着家里的赶车人学了些花拳绣腿。”
太后颔首,“亏得你学了些,若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吓也吓坏了。哪里还能随机应变,救下豫儿的性命。”说着忽然眯眼道:“你上前几步。”
“是。”沈寄依言上前,感觉到太后的眼睛落到自己脸上细细打量,心头不由感到有些奇怪:太后看这么仔细做什么?
太后看了半晌说道:“哀家觉得你有些面善。”
沈寄嘴甜的说道:“臣妇也看着太后娘娘面善,就像庙里供的观音菩萨。”心道,你怎么可能瞧着我面善,咱俩八竿子打不着的。
太后忽然问道:“你多大了,几月生的?”
沈寄答道:“臣妇三月间满的十七。”
太后蹙了下眉头,“是何方人士,父母可还在?”
“臣妇是河南人,自小不曾见过先母,先父在臣妇八岁时也过世了。”
太后摇摇头,那就不是了。那个孩子可是有十八了。而且听沈寄所说她自己有爹有娘的。心想自己真是想多了,就瞧着有一点像又听说她会功夫就觉得有可能。据豫儿说穆王跟外头的女人生的孩子是三岁时丢了的,那也不可能就跟着学了功夫。
穆王虽然不是太后生的,但却是自小在她跟前养大的,后来又一力辅佐皇帝登基,所以跟太后和皇帝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之前过继的嗣子夭折,太后也很是伤怀,督促赶紧再找个近支的、聪慧的过继过去,瞧了不少却是不满yì。后来听岚王回来说,穆王常年在外征战,和平民女子生了个女儿。城破之时让凌先生带走了,可惜后来被叛军追杀,孩子弄丢了,这些年凌先生一直在找。皇家知dào
了自然也想找回来认祖归宗。
可是又没什么明显胎记。实物凭证的话,三岁的娃娃身上能留得住什么好东西。事关皇家子嗣,虽然是外室生的又只是个女儿,可穆王再没别的孩子了,这一滴血脉就尤为珍贵了。但是没有根据也是不能乱认的,总得查证清楚了。不过太后心底倒是待沈寄多了一分亲切。之后的问话就带了份疼惜,听到沈寄说起从小卖身魏家做丫头,满脸的不忍。
沈寄自然感受到了,不过想了想归之于太后念佛信佛悲天悯人,听到这些自然是要不忍一下的。而且这些老佛爷都是这样的。看《还珠格格》里头的老佛爷就知dào
,满嘴的菩萨心肠,可是赐死人的时候也不带半点犹豫的。于是她依然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太后的询问。只是有点奇怪太后怎么对她小时候的事这么感兴趣。难道因为她够惨,所以听了讲了这么悲悯一下表现自己的慈悲?
听说沈寄八岁以前的事都忘完了,太后诧异,怎么可能八岁了还不记事。
“嗯,臣妇那时候跪地卖身葬父,饿晕了摔下去磕着头,后来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沈寄面不改色的撒谎。反正当时的事也只有魏大娘知dào。她之前就这么跟魏大娘解释过,后者当时也没留意。这话说的次数多了,魏大娘也就说她当时头磕到了,要不怎么什么都忘了呢。
太后想了一下,九年前,河南确实闹过一次很大的饥荒。而沈寄什么都不记得,就只有一个当时的同村人在魏大娘买薄棺时说了一下她爹叫沈二牛,其他什么讯息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因为当时魏大娘根本就不关心也没有多问。所以沈寄到底是不是那个沈二牛的亲生女儿也无从查证。满河南去找一个九年前带着女儿逃难的叫沈二牛的农夫,也跟大海捞针一般。那时候十室九空,很多一个村子都没人了,又没有具体地址要找到很难。沈寄也说了,魏楹当官后一直在帮着她找,可是也没找到她老家到底是河南哪里。
这么一说就说了大半个时辰,竟和之前那些老诰命相当了。不过旁边的王嬷嬷也没有提醒,太后问了这么多,她也听出来了,太后这是有些疑心这是穆望的遗孤呢。只是穆望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像吧,还真不大像。要说不像吧,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像。
太后本意不过是见一见说两句话就打发出去,见到王嬷嬷不露痕迹的瞥了眼钟漏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可会写字?”
沈寄点头,“太后,臣妇会。”
“那写来哀家瞧瞧。”
“是。”
宫人摆上文房四宝,沈寄挥笔写了‘风调雨顺’四字。宫女拿过去给太后看,太后惊讶的看了一眼,“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又一直在操劳家计,居然也把字练得这样好。是你夫婿教的?”
沈寄点点头,没有详细解释。她也觉得太后召见自己的时辰有些长了。反常即妖啊,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便命沈寄回家后给自己抄写佛经,指定了抄哪些,抄好了再送到宫里来。沈寄一一拿笔记下。太后又赏了不少的东西,才命她告辞。
沈寄还要往贵妃处去,太后赏的东西自有人拿去记档,回头她自己出宫的时候去领就好了。
“这魏夫人的童年这么凄惨,听着让人伤心。”王嬷嬷在沈寄告退出去后轻声感概。
太后笑笑,“世人多悲苦,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过这孩子现在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是那么个过往,瞧着不比那些大家子养出来的女儿差。”如果真的是金枝玉叶却这个样子长大,确实是可怜了些。
“太后,这个样子的成长经lì
,还能带了这么一份贵气,那会不会真的是穆王遗孤?”王嬷嬷揣测道。
太后合上眼道:“这个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皇家血脉绝不容混淆。不过,让人依着她方才说的查一查吧。这事,就交给豫儿去办好了。”
贵妃对于沈寄在太后那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也有些诧异,太后晚年好静,很少留人留这么久的,除非是长公主回宫来。
她对沈寄自然也是亲切有加,感激她救了自己的儿子。不过,知子莫若母,从那日岚王进宫来请她下懿旨的急切,她就猜出了一些内情。现在眼见沈寄果然长得一副好相貌,心头便有些敲警钟,打算把岚王妃叫进宫来问问。
贵妃事忙,外头还有不少人等着回话,便只留沈寄略坐了坐。这还是因为她在太后那里坐了许久,贵妃想着既然她投了太后的眼缘,那也不能太怠慢了的缘故。当然又给了不少赏赐,沈寄跪下谢恩然后由宫女领着顺原路出宫。
贵妃之前也派人去打听沈寄留在太后那里那么久是在做什么,可是听说只是聊家常,然后还让她写了字吩咐她回去抄佛经不由纳闷,这事儿哪个宗室女子做不得,要找个五品的外命妇来做?后来才听说了太后让岚王去查查沈寄的确切身世,因为太后有些怀疑她是穆王那个丢失了的女儿。如果是真的倒是不错。至少可以断了自家儿子的念头。穆王当年在军中威望很高,如果他的遗孤找了回来,对皇上也有用处。而且现在她跟自家儿子走得近,对豫儿夺位也有好处。只可惜,不好查证啊。
沈寄出去,跟着宫女到指定的地方画押领走今日得的赏赐。那些人见赏赐的贵重,对她十分的热心。沈寄便也出手大方,个个都有好处。直到出了宫门,眼见顾妈妈有些急的迎上来,沈寄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给她看。后者看着又得了这么多赏赐,心头微松,忙让人都搬到轿子里去。她是真的有些担心万一沈寄哪里应对不当,在里头挨罚了。眼见她平安无事的出来才放下心来。
回去以后,沈寄把太后和贵妃召见的情形说了一下,顾妈妈也疑惑,不过得了太后的欢心这是好事不是坏事。沈寄还是觉得反常即妖,便写信一一告sù
了魏楹。这样子分居两地真是不方便,两个人在一处有什么事立马就可以商量多好。
而岚王府里,岚王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瞠目结舌,太后觉得小寄像穆王叔,让他查查小寄的身世。他好容易动回心,总不能是动到亲堂妹身上去了吧。不就是长得有那么一点像么,而且皇祖母还说其实也不太像,就是看着感觉像,而且又跟穆王叔小时候一样会舞刀弄枪的。岚王觉得老太太七十多了,是不是有些糊涂了,这种事也能凭感觉?他可以找出一大把真zhèng
长得像穆王叔年纪又合适的。不过既然老太太吩咐了,还是要找一找那个沈二牛的老家的。同时要找机会让凌先生也来认上一认。他至少要能够证明小寄不是穆王叔的女儿,不然就算不牵涉别的,父皇和皇祖母也是绝不容他对小寄有想法。
凌先生听了岚王说的,点头答yīng
帮忙辨认,只是他也没把握。找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这些年他也遇到过一些长得像穆王年纪又合适的,有的有自己的父母,有的没有。他所做的,也只是在暗中观察一阵,然后尽lì
让该名女子生活过的好一些。他和皇家不同,他的作为只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失让自己心安。所以凡是有可能是的,他都去关心。而皇家却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这都十五年了,又没有明显胎记要怎么去找。
沈寄自然不知dào
这些。四夫人知dào
她回来,便过来闲话。之前魏柏已经参加了殿试,也顺利的挤入的进士行列,如今四老爷四夫人还有魏氏族人正在积极活动,要替魏柏弄一个合适的官职。四老爷不久也要回去了,他把族里事务托给了人,但也不能离开多久。何况家里还有一个病得不知dào
几时就要撒手人寰的老父。四夫人会继xù
留下来,知dào
魏柏得官。沈寄也觉得他们一家住在这里挺好的,免得还有人说这府里连个长辈都没有,质疑她独居不守妇道什么的。
四夫人看到桌上摆了许多新的佛经,诧异的道:“大侄媳妇,你要看佛经?”
沈寄笑笑,“都是敢买回来的,不是看,我要抄。”
“嗯?”
顾妈妈喜滋滋的说:“四夫人,太后娘娘说我们奶奶的字写得好,让她回来给抄佛经,抄好了再送到宫里去。”
四夫人的字其实写得比沈寄还好,毕竟她是书香门第,练了三十多年了。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啊。怪不得方才看着这主院的人个个面带喜色,她还以为只是又得了赏赐的缘故呢。她收敛住心神,沈寄得太后喜欢那是大好事,京城中的贵妇圈子会彻底向她打开。要请她帮着魏柏物色个媳妇儿也就方便多了。
“大侄媳妇一大早就起来进宫了,此时无事不妨歇歇。咱们自家人你不用拿我当客待,我这就走了。”
沈寄确实是有些累,于是也不推辞,“那我送四婶出去。”
四夫人把她按坐到椅子上,“不用不用。”
沈寄在太后处呆了一整个时辰末了又得了不少赏赐,太后还让她给自己抄佛经的话传出来,邀她赴宴的帖子便像雪片一样飞来。首先便是岚王妃设宴给她发了请帖。沈寄此时不好再推了,便收下了帖子,准bèi
三日后去赴宴。她现在每天花两个时辰来给太后抄写佛经,抄之前要净手焚香,用的笔墨自然也是最好的,这些细节不注意,很可能落了旁人口舌,说她对太后不敬。她也去问了问林夫人,可是林夫人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她自己是四品诰命,也只是远远的跟在人群后头磕头,对太后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听说,也只能是让沈寄好好的抄经。
三日后,沈寄到岚王府上赴宴,岚王妃请的多是宗室里的人还有勋贵女眷。沈寄心道,好在有个徐五,不然她跟这个圈子的人还真是不熟。
不待沈寄把礼行完,岚王妃一把拉起了她,“好妹妹,不要多礼,你救了王爷,是我们阖府的恩人。我这里客人多,你和贺侧妃熟络,我就让她招待你了,回头咱们再好好说话。”
沈寄忙道:“王妃只管去忙。”
岚王妃又对贺芸道:“我就把小寄妹妹交给你了,替我招呼好。”
“是,王妃放心。”
贺芸对沈寄瞒着自己她救了岚王的事有点不舒服,可是又不能表达出来,现在岚王妃给她交代了任务,便亲亲热热拉着她道:“小寄,之前温室里的花开请你过来看你正好身子不舒坦。正好后院的蜀葵开得正好,这一次可一定要好好kàn
看,也好让你睹物思人一番。”
蜀葵自然是从蜀中移植到京城的,所以贺芸拿来打趣沈寄,后者微微低下头,一副羞涩摸样。
“走,我领你到后园逛去。我今天托你的福,不用在王妃跟前立规矩了。”
“好!”沈寄想了想,给贺芸解释她也不能真的释怀,便没有说什么。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正是徐五,“你们两个,也不想着寻了我一道出去玩。”
有了徐五,沈寄觉得好多了,拉着她一起走,“不是没看到你么,你从哪转出来的?”
徐五小声道:“刚在我婆婆跟前呢,看到你们往外溜,我便说了一声,然后追出来了。”这还多亏沈寄突然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贺芸又是岚王府侧妃的关系。袁府也想和她们搞好关系,所以婆婆才能放了自己出来玩耍。
贺芸小声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整天想着玩儿,看来上次到庙里住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是没把你关住。”因又说起沈寄给太后抄佛经的事。
徐五说道:“就是啊,你怎么就投了太后的眼缘了?”
沈寄摇头,“我也不知dào
啊。”
那两人看着她,也知dào
她是真不知dào
,这事没人知dào
为什么,难道就真的是一眼看到了就喜欢。
贺芸笑道:“有太后给你撑腰,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沈寄笑了笑,不好接话。她能察觉的出来贺芸对自己有些不满,不知dào
单纯是因为自己利用了她又欺瞒她的缘故,还是她对岚王的心思有些察觉。岚王妃沈寄完全没察觉出来她对自己有什么情绪,看来贺芸的段数跟这位正妃比还是差了一些。
岚王府后花园有条小河,是活水,赏罢花,贺芸便问她们要不要划船。
徐五摇着宫扇感概,“我们三个如此同游,倒像是四年前各自未嫁时分一般。难得难得!那就划吧。”
小河里清澈见底,旁边又有树木遮阴,自有婆子负责摇船,三人便哉哉的逛着。沈寄还拿了扇柄去戳河里的游鱼。
“戳到没有?”徐五凑过来问。
婆子忙道:“袁四奶奶不要动这么猛,小心翻船。”
船是小幅度的摇摆了两下,徐五最近长胖了,忌讳人说她,疑心生暗鬼就觉得这婆子是暗讽她胖差点把船都弄翻,一时恼道:“明明是你船撑的不好还怪我。”
婆子忙忙道:“是,袁四奶奶说的是。是小的撑得不好。”
“这还差不多。”
贺芸拿了扇棱敲她的肩膀,“是你乱动才让小船晃的,不是董妈妈手艺好,小寄就是第一个落水的。王妃可是叫我好好招待她的,出了事我不放过你。”
董妈妈感激的看贺芸一眼。
沈寄为了戳鱼就坐在船边,方才晃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抓住船沿,这会儿也幽幽的看着徐五。后者这才道:“我不过是好奇嘛,那好,小寄你到中间来,换我坐边上。”
沈寄指指对面,“你坐那里。”贺芸为了保持平衡是坐在中间,方才徐五也坐中间跟她聊天来着,另一边便空着。
“好吧。”
眼见已经到了用篱笆和布障隔开的地段,董妈妈和另一个范妈妈准bèi
掉头,那边似乎是男宾在河边钓鱼消磨时光。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就得了外祖母的喜欢,这样的场合也敢来搀和。”那边忽然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
沈寄听了觉得耳熟,再一想说的内容,这可不就是蒋世子的声音么。
那边有人劝道:“她不是救了岚王么,岚王妃请她来也是正该的。”
贺芸蹙眉,让两个妈妈掉头回去。一边道:“小寄,那蒋世子一向猖狂,前些日子被逼着给你作揖道歉想是心头不服,你别往心头去。”
蒋世子身份高贵,她也无可奈何。
沈寄摇摇头,“不会。”
徐五朝那边瞪了一眼。
沈寄心道,有这个蒋世子对比,林子钦都可爱起来了啊。
回到大厅,来的人愈发多了,岚王妃那边正和几个宗室里的贵妇说笑着,听说她们去划船回来,笑道:“还是年纪小好啊。”
“南阳长公主驾到——”外头赞者唱道。这是岚王的姑姑,蒋世子的母亲到了。
众人忙站起道门口相迎,“参见公主!”
长公主看着倒不像有一个那么大儿子的样子,微微一抬头,“本宫听说今天人到的齐全,也来凑个热闹。各位都免礼吧!”
“谢公主。”
岚王妃上前挽了长公主坐上正位,又招呼众人落座。岚王妃这个女主人很是称职,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如沐春风的招待,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受了冷落。
沈寄依然是和徐五贺芸一起说笑着,看着没有受到之前蒋世子话的影响。贺芸心头松了口气,如果沈寄因此而不舒坦被王妃看了出来,肯定要找自己去问。明明让她好好招呼,怎么让客人受了闲气。可是蒋世子会在那里说那个话他也没想到嘛。
岚王妃招手,让沈寄过去,沈寄便站起来走过去,她知dào
是长公主想看看自己,所以朝她福身道:“给公主请安!”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好齐全一个孩子!”一边细细打量,心头想到,我没觉得怎么就像七哥了啊。母后看走眼了吧。又看了两眼,好像眼角眉梢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谢公主夸奖!”沈寄开始想着这是蒋世子的母亲,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转念又想,这里是岚王府,就算她看不顺眼自己,也应当不会发作。当了几十年公主,这点城府必定是有,不会七情上面才是。
长公主把自己手上戴的蜜蜡的雕了佛像的一串佛念珠顺手就拨到沈寄手腕上,“这个给你,就当是份见面礼。谢谢你救了本宫的侄儿!”
沈寄道谢收下,又给长公主福了一福。
长公主见她行礼分毫不差,整个人透出一股内敛的光华,倒真有几分王嬷嬷说的那样,没准真是皇家人,不然怎么会那样的境地长大,还能有这样的气度。之前唯儿撞了人,她也使人打听过,当时觉得这女子的夫婿怎么娶自己丫头为正室,如今看着气派倒是把那石家的千金都比下去了。
“本宫的儿子重情,那日听闻惨讯急着赶回去,行事就鲁莽了些。难得你不介yì。”
沈寄心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我其实很介yì
么。要不是碰上林子钦,她还不知会如何呢。要不是林子钦手上有一瓶从宫里搞到的美容养颜的药,阿玲就一辈子都毁了。你儿子重的是情,旁人的难道就不是情啊。不过也知dào
,长公主让人送了那么多礼,又让蒋世子来道过谦了,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计较。否则就是太不知趣了。只得说道:“世子爷是性情中人。”
书房的岚王听说长公主也过来了,还送了念珠给沈寄做见面礼,心道难道姑姑也觉得小寄像穆王叔,那可糟了。他问凌先生:“先生方才看清楚了么?”凌先生武功超群,不然穆王当年也不会向他托孤。所以,沈寄她们游湖的时候他就在树后看过沈寄了。
“看清楚了,不像王爷,硬要说也只有一两分像。比我曾经在大江南北找到的那几个差多了。”
岚王心头一松,谁知dào
凌先生话头一转,“不过,我寻的都是像穆王爷的,今天看了这位魏夫人倒是让我茅塞顿开。我应该去找既像穆王爷的,同时也像那位谢夫人的。”
岚王心头又是一紧,“你是说小寄像穆王叔那位侍妾?”
“正是,她有一分像穆王爷,却有四五分像谢夫人。”凌先生心头其实已经有几分肯定了,这兴许便是他当年弄丢的那个孩子。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啊。
“证据呢?你也说有几个人长得比她更像穆王叔的。”岚王心有不甘。
凌先生笑道:“草民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