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不到卯时(5点),魏楹睁开眼,轻手轻脚的从外侧沈寄上空翻出去,穿上鞋到了耳房。外头当值的阿玲听到他洗漱的动静,忙捧了昨晚熨烫好的官服过来,刚要张口就见魏楹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魏楹洗漱完毕接过官服穿上,然后出去用了备下的早点出门准bèi

上朝。沈寄昨天比较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起床了,还是阿玲估着时间把她叫起来才发觉身旁的被窝没什么暖气了。这会儿是差一刻到卯正(5点45分),魏楹已经起床一个小时了。

“大人上朝去了,让奴婢不要吵到奶奶。还说日后都如此。奶奶也没吩咐过一定要起来,奴婢就听大人的了。”阿玲眼中含着笑意,一张苹果脸很是讨喜。

“嗯。”

近来阿玲举止态度比从前开朗大气多了,沈寄也替她高兴。阿玲是第一个跟着她的人,也算是心腹了吧,沈寄希望她能在新环境里长进,适者生存自己也不能总偏着她。不然挽翠还好,流朱她们四个该有想法了。

其实魏楹*{}{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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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起身上朝,沈寄应该起身伺候的,不过她完全都没有察觉动静,魏楹又交代了阿玲不要叫醒她,所以她一觉睡到了现在。这份体贴她还是领受的,早上多睡一个小时还说很幸福的。于是没怪阿玲昨天她才说过要先听她的话,旁人都退一步的说法。只匆匆穿上衣服洗漱,然后吃了一块点心。这就差不多卯正一刻了,要过去点卯了。

沈寄到的时候,当值要回事的下人都到了在厅堂外候着,豆蔻和向婆子也到了。沈寄坐下后,便让把人叫进来,挨着排好的班次一一回事。虽然她面上一直很镇定的端着,但毕竟是第一次独撑大局,出了事得自己担着,还是有些紧张的。好在,小家庭的事的确是不算多,也不算杂。七夫人除了把事情推给她并没有故yì

的使坏动什么手脚,她的陪房也还算个个得力。而陈复,似乎也把什么心思都收敛了,只是尽着内宅总管的本分在帮衬沈寄。

难道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来自淮阳的指示的原因?昨天傍晚,他还借着职务之便去见过七夫人商量了好一阵呢。别问沈寄为什么知dào

,这里是她家,如果这都办不到她就不用打当家做主的主意了。当初给她赶过马车的老赵头,帮着魏楹训liàn

了十个有功夫底子的家丁出来。这些人如今就只听魏楹和沈寄的话。看家护院顺道监视些人还是可以的。只是,毕竟不是电视里看过的那种武林高手不可能听到陈复和七夫人是怎么说的就是了。

或者,是自己之前的动作太明显太大了,所以他决定暂时蛰伏?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不出头闹事就是好的。

处理了琐事,又驳回了两笔有误的帐,厅里候着的人散去大半,沈寄终于能喘口气。她每次都不忘问一下向婆子还有豆蔻的意见,得到的多是我们夫人素日也是这么处理的的答复。沈寄也不知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既然两个婶子素日也是这么处理,那就没有大的偏差。头上没有婆婆,就没人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旁人再怎么说都隔了一层,哪怕是族长夫人,即便没分家也不能对她的家务事横加指责。

她的做法是求稳,都沿用七夫人管家的方式方法。现在不是求变的时候,之前安插陪房是不得已。可以说是她到了新家急于掌权所为。此时再变,那就是实打实的在打七夫人的脸,推翻她所有功劳了。七夫人前几个月行事,功过还是分明的。现在人还在府上养病,这么做不合适。要作修改也该等人离开,再慢慢行事。而且,七夫人管家的手段的确也有可取之处。

“有劳向妈妈和豆蔻姐姐了。”今天早上,零零碎碎的事情弄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了清。沈寄向一直微笑作陪,间或出声的两人道谢。

中午的饭菜,沈寄是四菜一汤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标准,十分的丰盛。虽然觉得有些浪费,但有些排场不是想省就能省的。

她这几日都是和魏楹一道吃饭,陡然一个人吃饭便觉得有些冷清。

“七婶那里饭可进得香?药都用了么?有没有好点?”她转头问道。

阿玲正指挥丫头布菜,“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

沈寄这才拿起筷子吃饭,今早处理完事务,她又在府里内宅四处巡查,还真是有些饿了。如今是方家的在掌勺做沈寄的饭,没事就拉着阿玲问东问西的一力迎合沈寄的口味。沈寄知dào

她一心想竞争内宅厨房管事的位置,可刘妈妈能做到那个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陪房里有这个想法的肯定不只方家的一个。就算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头也是蠢蠢欲动想挤掉原先管事的人的。

这些人也得找机会敲打一下,不然魏宅本身的仆人心头还不知怎么不平衡呢。之前她这么安插人就被人在背后说没规矩了,她也是顶着头皮干的。那些人还说反正这一家就是没规矩,谁见过个二两银子买来的丫头竟然做了官太太的,差一点就成诰命夫人了。(一品到五品为诰命,六品到九品为敕命)完全是乱来!

于是,沈寄把方家的叫来,先是夸了她菜做得合口味然后问如果她三日后要在府里宴客,就是一桌女客,问方家的能不能给操办出来。方家的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奶奶,奴婢才刚到厨房,自己拿手的才也是那么几样,断做不了一整桌出来。”

“不是还有三个厨娘么,如果让你主事,她们会推诿?”

“这……”如果接了这个差事做得好,是她一个人的光彩,那些人尤其刘妈妈即便不敢明着捣乱,但是出一些谁都没责任的小过错也够人受的了。她目前的确是担当不来。

“嗯,那你回去想一想为什么你现在还当不了这个差。还有,我也不会一味的抬举你们。魏家原来的人也是我的家仆,我一碗水得端平。高位,有能者居之!”没有一口揽下来等到出了事才发xiàn

自己有所欠缺,那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范家的赧然道:“是。”再一看,今日不是挽翠当值,心头略略安稳。如果是挽翠当值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些,将来真的成了自己媳妇,那自己岂不臊得慌。而且话就是在奶奶屋子里说的,在场的只有阿玲一人,也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让她在刘妈妈那里下不来台。刘妈妈就算知dào

了夫人的态度,没有听到也不好当面嘲弄自己。

沈寄自然是故yì

的找了挽翠不当值的时候,这点给人留面子的细节她还是知dào

的。只是,这些事情可真是复杂。比当初跟德婶还有两个帮佣摆摊子复杂多了。说起来也是好久不见德叔德婶了,前几日的喜宴他们倒是都来喝了喜酒,只是沈寄没见到人而已。

沈寄看向钟漏,魏楹要申正时分也就是下午四点才下衙。现在才刚吃过午饭一会儿呢,还早。而且,作为新人魏楹时常需yào

加班加点。就算上司体恤他新婚,也断没有提早回来的道理。看来是等不及他回来了。

“阿玲,告sù

外头吩咐备车,我要出门去。”她要出去逛逛,也算给自己放个小假。要不然成天就在家里这么想着跟人斗来斗去,想着怎么管好这个家,怎么平衡仆人里的几方势力,她会未老先衰的。也不需yào

跟谁请示,现在家里她最大,要出门吩咐下去就是了。

一刻钟不到,外头进来回话,出门的准bèi

工作都做好了。这事也是有专门的人管的。不过这次沈寄只点了老赵头赶车,四个有功夫底子的家丁跟车便带着阿玲和流朱出门了。临走对顾妈妈交代了几句,她不在如果有事怎么处理。如果有处理不了的急事,到哪里可以找到她。因为如今掌着一府中馈,有些事就必须先交代一声。

“阿玲,你也许久没见过爹了,回头给你一个时辰的功夫回家去一趟。”

阿玲的确怪想她爹的,她本来听说沈寄要到从前住的附近去,本来是带上了自己这两个月攒的月例银子还有沈寄赏她的一些布料想托个可靠的街坊给爹送去的,现在竟然得了一个时辰的假,当即眉开眼笑道:“谢谢奶奶。”

沈寄心道,可怜的孩子,干了两三个月活儿得一个时辰的假也这么欢喜。再一想她当初被魏大娘买回去,做了五年童工也没得过一次假,似乎比阿玲还可怜。

她坐上马车,阿玲放下了车帘,老赵头稳稳的驾驶着往他们曾经住过的廉租房那边走去。沈寄还蛮兴奋的,阿玲更是。到了巷口马车停下,放了阿玲下车。只是到了沈寄曾经摆摊的地方却没见到德叔德婶,那里被别人占了,在卖别的东西。

沈寄使了家丁去打听,她的马车也不能直接驶进去,只得靠边停下等着。过了一会儿,家丁问到了,跑回来隔着车帘告sù

沈寄:“奶奶,那块地儿之前被人做活了,那老两口没有靠山就被人占去了。他们现在在推着车沿街叫卖,奴才这就替您找人去。”

沈寄一愣,做活了是说她吧,可是那个地方被人占了怎么也没听德叔德婶提起。他们不是前几日还来魏府喝了喜酒的么。

“你找到把人带到街角的茶楼吧。”

“是。”家丁应声而去,不太明白为什么奶奶要到这个地方来找故人。这里可都是那些租不起普通的宅子但是又不是完全赤贫的人呆的地方,跟魏府不搭边啊。转念又想到隐约听府里下人提起过,这位奶奶并不是侍郎府的正宗千金,而是爷给找关系认的干亲,本身也只是爷从前的丫头而已。不过,此人是后来才被魏楹招进府的,不像淮阳来的的世仆那么多计较和利害关系。他只需yào

知dào

这是当家主母,很得主人看重就是了。因此沈寄的话他还是执行得很好的。

沈寄在包间坐下,流朱刚倒了茶,她喝了两口外头就传来敲门声了。德叔和德婶一起进来,有些拘束的道:“寄姐,不是,魏夫人好!”

沈寄站起身,笑着给他们拉开凳子,“德叔德婶,坐啊,跟我就不要这么客套了。”

流朱不清楚眼前两人是什么人,可是看沈寄亲自起身拉凳子,忙上前斟茶,“大叔大婶请坐下喝茶!”

德婶看一眼德叔,寄姐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啊,瞧瞧外面的排场,那么多跟车的人,身边又有丫鬟伺候着。之前承蒙他们夫妻不嫌弃,还想着特地差了人给他们老两口和儿子送喜柬来,他们便去了。还被安排在故旧的席位上,不是坐的外头的二等席位。之前摆摊的地方被占,德婶也想过找找魏楹或者沈寄请他们帮帮忙。可是魏宅不得其门而入,门人不给通报。沈寄更是没处寻去便只能作罢。前几日登门又正好是办喜事就更不好开口了。今天在大街上叫卖被人找到,说是他们家奶奶要见二人,二人想了一下就知dào

肯定是沈寄。旁的哪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女眷要见他们。

沈寄也没多问他们怎么没有上门去找的话,以德婶的性子多半是去过了。果然,德婶坐下就小声说了上门不得入的情况。

“以后不会了,我会交待门房的。”

“嗯,我们知dào

不是你,当时听说你是到别人家给人当女儿去了。”

德叔听德婶说得不伦不类的,便轻咳了两声,“魏夫人……”

沈寄赶紧摆摆手,诚恳的道:“德叔,您还是叫我小名吧,听着亲切。您二位与我们夫妻是患难之交,魏大哥险些流放,你们都愿意陪我去流放地等他的。咱们不是外人。”

德叔德婶对视一眼,德叔开口道:“好,我们就托大了。寄姐,你怎么来了?”

“我在府里呆着闷得慌,就想起你们了过来看看。德叔德婶,你们年纪都这么大了,推车叫卖太辛苦了。如果你们不介yì

,我可以借你们一笔钱租个小点的店面。前面卖东西后面住人,这样租房子的三两银子也可以省下,也不用风吹日晒的都要在外头跑。”

德婶眼珠子动动,显然很是心动。这京城居住,太过不易了。儿子前两日看到他们在外淋了雨,难过得抱头痛哭,只恨自己挣的那点血汗钱奉养不起双亲。而他们,也不想离儿子太远,不想搬到乡下去。于是只能一家人苦苦这么捱着。现在沈寄的提议无疑是对他们有利的,而且她说了是借,他们又不白占她便宜。于是伸手捅捅德叔的后腰,示意他答yīng。

德叔想了想,“寄姐,你是实在人,那些拿手菜当初说教我浑家就全教给她了。后来这一个月我们不挣不挣也能挣个二十多两,比现在好多了。好,我向你借一百两银子。每个月我会按数还给你。”

“行,一言为定。”沈寄从荷包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德叔,也收了他出去交代阿彪写的欠条。阿彪方才在街上帮父母推车,因为他是成年男丁,所以家丁没有引他进去,只是让他等在外面。

沈寄让他们一个月还五两银子就好,至于利钱那更是提都没提。如果不是顾忌他们一家人的自尊,这一百两银子白送也没什么。这样子租个店面的话,应该生意不会比之前摆摊差。

沈寄又想了想,让人摆上屏风把阿彪请了进来,“阿彪哥,按说我一个外人,不该管那么多。可是我一向拿德叔德婶当长辈拿你当亲兄长看待,我今天就多一句嘴。”

“你说就是了。”阿彪也有点局促。

“你把镖局的事辞了吧,纵使分红多,但是太过危险。儿行千里父母担忧,何况你做的还是刀口舔血的活儿。租了店面,也需yào

人手忙活,你时时在的话至少那些地痞不敢随意上门捣乱吧。”

德婶一听这话,也满含期待的望着儿子。之前阿彪不辞工,是因为镖局的待遇毕竟比他做其他的譬如扛大包什么的好太多了,虽然买不起房养不起父母但是好歹可以糊口。如今借钱租下店面的确是需yào

人手。而且如果运作得好,生意还是不错的。母亲的手艺当然赶不上寄姐,寄姐离开以后生意就清淡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不少客人的。

“好,我照你说的做。”

本来沈寄还想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好好转一转的,大不了带上纱帽。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刚到京城的那几个月,虽然忙碌虽然操劳,虽然要为了生计奔波,但却是最充实最快活的时光。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魏楹的举人背景,她手艺再好,也是没法子摆上摊子一个月快快乐乐的挣那五六十两银子的。各人有各人的幸与不幸,她以后不会总想着从前我比现在快活多了省心多了。没见到德叔德婶的时候,她总想着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守着那个摊子,一个月二三十两银子的挣着,小日子很是不错。如今,她也不会再胡乱的羡慕别人了。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好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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