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躺在床上,想着穿越也是个技术活啊。别人混得风生水起的,怎么到她这里就举步维艰呢。一开始就为了不被转卖、能够吃饱饭而不停劳作,她当时可是童工啊。如今倒是吃喝不愁了,成日都是绫罗绸缎穿着,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吩咐下去厨房立时就忙活上,却也有这么多糟心事。
她并不想要战斗的一生啊,她就是个小富即安的懒人。
今晚魏楹本来睡得很老实规矩,在自己的被窝里也没再过来串门。过了一阵子睡不着,便伸手过去握着沈寄的手,“小寄,你在想什么?”
沈寄睁开眼,“你怎么知dào
我没睡着?”
“睡着了呼吸声不是这么样的,何况你还间或发出一声轻叹。”
轻叹,有么?
魏楹半支起身子,狐疑的道:“你不是想打退堂鼓了吧?”声音里有一丝紧绷。新嫁娘就要开始掌管一府中馈,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明的暗的远的近的刁难使绊子,*
m.35zww.*是太辛苦了。嫁谁都不会比嫁他更辛苦。是他自私,可是无论如何,这条道上,他想有沈寄作陪。
“说什么呢,怎么会呢。这才哪到哪啊。放心吧,魏大人你不喊退堂,妾身不敢打退堂鼓的。”
“别乱开玩笑,什么我喊退堂你打退堂鼓的。”
沈寄也侧过身与他面对,“难说哦,你看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犯了善妒这一条的啊,七出之一呢。”
魏楹看她笑颜如花,心头的担忧放下,警告道:“我告sù
你,大晚上的别这么看着我。回头出事了别怨我。什么七出啊,善妒啊,以后不许再说了。”说完眼不见心不烦的背转过身。
沈寄闷笑了两声,还真是不敢招他,乖乖睡觉。
魏楹听她呼吸逐渐沉稳下来,这才定下心神。明日要陪沈寄回门,后日他就该回翰林院当值了。拉过被子要睡觉,却又心有不甘的伸出手把沈寄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我是有老婆的人。”吃不到总要抱得到吧。
第二日依然同前一日一样,沈寄坐在旁边看七夫人处理事务。有了昨天李嬷嬷挨打的那一出,今天下人回事的效率都高多了。昨天明显有人把话往深里说,好让沈寄听不太懂。今天却是要深入浅出多了。
例行的事问完,七夫人侧头问沈寄,“回门的事准bèi
好了么?说起来真该向林夫人告一声罪,你还是新嫁娘呢,就拉着你一起做这些。偏巧我这风寒又不见好。”
“婶娘要保重才是,真怕你累坏了,七叔上京问罪,我们可担待不起啊。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七夫人想了一下,“也好。”
沈寄便拿起七夫人搁在身前的对牌,“来人,去请个好大夫家来,替七夫人诊脉。”
魏楹派了人来叫沈寄,说是时辰差不多了。本来今天他让她不必过来,可沈寄说做事总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七夫人拍拍她的手,“快去吧,别让亲家太太久等。”心头却嗤笑,不过是为了办喜事的时候说着好听些认的干亲,竟然弄得跟真的一样。真的假的,能一样么。如果真是林夫人的女儿,嫁过来第二天就开始学习中馈,她还能坐的住,怕不早派人过来问了。这干的,即便撑腰也是有限的。
沈寄答yīng
着起身,一边告sù
七夫人身边的人,一会儿大夫说了什么都记住,她回来了要问的。
七夫人心道,个小丫头片子,表面功夫倒也是做到家了。如果不是今天回门,怕是还要候在一边亲自听听大夫怎么说呢。自己可是装病,当然要趁她不在府里的时候请大夫了。不装这个病怎么好名正言顺的把家务这么快就甩给沈寄。她办这场婚事,名和利都已经到手,何必还在这府里蹉跎。如今,长房跟二房已经是旗帜鲜明的对上了。他们这些庶出的可不想掺和进去。不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沈寄回到屋里,屋里没有丫头伺候,魏楹正饶有兴致的在帮她配衣服、首饰。她看看自己的一身,还行啊,通身的华贵内敛。再要富贵了,她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就不太像了。这还是新婚期间不得不盛装,不然她这么多东西她实在不想挂身上头上的。
魏楹朝她招手,“来,换上这身,就该出发了。”小寄总是说东西戴多了她累,成亲那天把她累惨了。可谁家新妇、官太太像她这么朴素的。平日里也就算了,由得她高兴。可这回门,林家的亲眷在京的都会到的,这直接关系他的脸面啊。
沈寄一看魏楹的脸色,就知dào
没得商量,再看钟漏,因为陪着七夫人回屋给大夫诊治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赶紧换就真的有点来不及了。只得拿着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进去自己换了,又按照他的意思在头上多插了一只金凤钗,一个赤金镶宝石的发箍,“好了吧?”
“嗯,走吧。大堂兄该来了。”
回门的礼物魏楹老早就吩咐人准bèi
好了。出去一看,林家大堂兄果然到了,便热情的接了他们二人回门。林家亲眷也都在林府等着了,仍然是只少了林二一人。魏楹和沈寄一起跪下给林侍郎林夫人磕头,林侍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笑着背着手往前院去。林家的众男丁就拉着魏楹前院喝酒去了。回门之日,做姑爷的,往往是要被舅兄们灌翻的。女婿是娇客,今天可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灌酒的时候。
沈寄则留在内宅和林夫人说话,后者待人都走了,便笑道:“来,我瞅瞅,这人都变样了啊。”
沈寄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
林夫人问了几句魏楹待她如何的话,沈寄一一答了。
“嗯,他对你如此上心,我看也不是会不珍惜的。倒是个难得的,要是能一直这么对你,那就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了。”大好的日子,林夫人也没有泼冷水说什么少年情浓之时什么做不出来之类的话,也没有劝沈寄应当主动的为魏楹纳通房之类的话。她也知dào
沈寄听不进去,不是亲女儿,毕竟隔了一层,她也不多说了。
沈寄知dào
她说的是魏楹没有和她洞房的事。想一想真的是有些难为他。沈寄也没提她在魏家遇到的不顺心的事,那毕竟是魏家的内务,她不好拿出来说。
不过林夫人却是提了起来。沈寄刚过门就杖责夫婿乳母的事,她已经听说了。才一天的功夫就传了出来,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据林夫人说,昨日她是在一个应酬上知晓的,有些官太太已经公开表示,不会与这样狠辣的人来往。
沈寄心头嗤笑,那些官太太自己手上不知dào
有多少侍妾通房庶出子女的债呢,不过是戴了一层遮羞布而已,还有脸来指责她。
“我当时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之。”
林夫人心内叹息,这要是她的亲女儿,她知dào
了魏楹同家中亲叔亲婶有这样的瓜葛,是绝计要拦阻的。不过,如果是她的亲闺女,魏家人也不敢这么可劲儿欺负就是了。
“干娘,不用为我担心,风风雨雨魏大哥都会和我一起闯过的。关关难过关关过,我不会认输的。”
林夫人想了一下,自己这一生也在不停的争斗。可惜,所为之人并不珍惜。如今,也只得孙儿可以倚靠。如果沈寄所作的一切,魏楹当真能都不负,倒是比自己这一生来得值得。
“怎么不见大嫂?”
“她是年轻寡妇,这个时候不要去见她。倒是谆儿,我叫人抱来你瞧瞧,又胖了。这小孩子啊,一天一个模样。”说起孙儿,林夫人的笑容就明媚了几分。
沈寄也知dào
方才她想到哪里去了,于是应和着让丫头抱了谆儿来。小家伙八个月了,抱着沉甸甸的,在襁褓里歪着脑袋打量沈寄,看了半日像是认出来了,咧着嘴冲她笑。沈寄摸着他的嫩脸蛋,“小家伙,还认得姑姑啊,不错不错。”
她逗着谆儿玩的时候,孙妈妈进来在林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林夫人眉头蹙起,“你出去吧,我知dào
了。”
“你对着姨娘怎么没上没下的?”
“这,我就是大娘买回去的啊。要是没她,我几年前说不定就饿死了。而且,她也是魏大哥的养母。”
林夫人摇摇头,“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尊卑上下你自己不注意,别人就可以同样不把你放在眼底。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你都知dào
骑虎难下,即便会有人说嘴还是让人把乳母责打,怎么这些地方就不小心些呢。而且,头上没有婆婆不是很好么,干嘛要给自己找一个?大娘这个称呼不要叫了,她是大娘,难道你亲婆婆是小的不成?”不是亲生的,有些话她也得斟酌着才能出口。而且,如果还是一味的听不进去她也就没法子了。
沈寄点头,“嗯,我知dào
了。”
林夫人又道:“小寄,我是望着你好的。这辈子我没有得到的,如果能看着你得到,我也是欢喜的。这是我的心里话。”
“干娘,我明白的,你都是为我好,我日后一定多多注意。除了一点我不能听你的,其他的我都听。”
“好,你出去吧,你五表姐早就来了,等着和你说话呢。”
“是。”
徐五果然候在外头,她因为沈寄说的方法长高了一寸,而且日后还有盼头,所以对她也真心了许多。见到她就急急的道:“你怎么回事,落下那样的把柄给人。乳母虽然是奴才,可也不是一般的奴才啊。”
沈寄便把来龙去脉一一说了,末了一摊手,“你说当时我能当众说乳母是奶过魏大哥的人就例外么?”
徐五点头道:“嗯,是不能。那些传闲话的,没有说这么多,只说你一过门就到处找茬,还把乳母打了。行,我帮你去说道说道。姑母当日便驳了回去,说她亲手调教的姑娘是怎样的她知dào
,决计是乳母犯了不能饶恕的罪过。”看沈寄脸上没有笑容,又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别怕,我去跟她们说,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其实谁私下还没打过丫鬟么,不高兴了使一使小姐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就偏捉了你的错处这么说嘴。”
沈寄笑笑,“嗯,我没事的。”昨天才发生在魏宅的事,立马就到处传遍了。还传到了官家太太小姐聚会的场合。没有退路了,只有背水一战的份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嘛!
午间就在林夫人的主院摆宴席,女眷都聚在一处。徐五已经帮沈寄宣传过了,林家婶娘舅母的口风一致的向着她,说都是那些刁奴太过,这就是想奴大欺主呢。沈寄看她们说得义愤填膺的,心道莫不是刚当小媳妇的时候都说过婆母身边心腹的刁难?不过也知dào
她们也就是在这里说说而已,卖林夫人一个好儿而已。
林夫人看她胃口一如既往的好,也不禁浮起淡淡笑意。要是能一步一步闯过去,日后倒也会是个有造化的。经得起摔打,日后才能真的成事。而且又能拿得住夫婿,这才是内宅女人的本事呢。至于说这种狠毒的流言,不过是在特定场合又被人夸大了罢了。日子一长,谁还记得。这京城的交际圈新鲜事儿多着呢,谁耐烦成天记挂着魏家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都别说了,快别把她纵得越发得yì
起来。”
散席后林夫人对沈寄说:“她急着把中馈的事丢给你,你就接着。一开始弄砸些事也无妨,人生地不熟的,长辈又撒手不管,这也是情理之中嘛。要不是这样,你还不好要她交还中馈呢。你那二婶派了七夫人来,不就是要借口你年轻夺你中馈大权么。你在那家里住着,除了分例如果要一根针一根线都得向别人开口那才难过呢。不想受制于人就得全用自己的私房。这种日子咱们不过。我估着七夫人是半道见你和魏楹都不是好拿捏的人,因此才变卦了的。听说她夫婿马上要上京述职,她怕是不会再回族里的了。”
沈寄点头,应该是这样。七夫人这是要置身事外看热闹。也好,不帮着二夫人就成。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至于二夫人,这会儿怕是在气得跳脚呢。只是,自己接下中馈,也不能弄砸太多事。不然,没有七婶,可还有那么多婶子呢。回头族长夫人借口她管家不力,彻底夺了她管家的权利,那日子更没法过。一辈子刻在身上的烙印都是不会当家,去都去不掉。
前面的酒席一直没有散,沈寄颇有些担心,魏楹可别真给灌醉了。
林夫人打趣道:“心疼夫婿了?行,我这里也心疼一回女婿。来人,去告sù
前头几位侄少爷,都悠着些,别把新姑爷灌醉了。”
果然,前头没多久就传出散席的动静来。魏楹略坐了坐,待酒醒了便进来和林夫人告辞。
“还是岳母心疼小婿,不然小婿真是要被众位舅兄灌倒。”
林夫人笑道:“去,你是什么人,翰林院那些老东西可都说你滑溜如狐呢。我呀,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闺女,她急得时不时的就朝外头望望。”
魏楹侧头看向沈寄,“小寄,我没事。”一边又道:“还是要谢过岳母心疼女儿女婿。”
“去吧,路上小心着些。”
“是。”
两人告退出来,就在二门处撞上了孙妈妈,孙妈妈叫了声‘姑爷,姑娘’行了礼就急急往里走。
沈寄一时好奇,什么事让一向沉稳的孙妈妈脸色都有些变了。她竖起耳朵听了下里头的动静,可惜没听清。魏楹身子靠向她,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夫人,西院的落气了。落气就落气呗,不是安排了人在那里,破席子卷了扔乱葬岗去。可是,二少爷不依正在那边闹呢。反了他了,叫人把他拖回来。嗯,我就听到这几句。”
沈寄讶然,小声道:“你什么耳朵啊?”
“嘿嘿,你从前不是劝着我练五禽戏么。我就一直练了这么多年。后来借住道观,有个老得都不知dào
年岁的老道长又教了我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后来我渐渐就比旁人耳聪目明了。你要学回去我教你。”
“我现在没那闲工夫,以后再说吧。”
本来见魏楹靠向沈寄,怕她扶不住,管孟是要过来扶魏楹的,结果看他们说起悄悄话来便退了下去。
沈寄的眼光扫到神情有点不自然的顾妈妈,知dào
是孙妈妈问了她,然后她把自己对魏大娘的举措说出去的。眼神不禁一厉,跟了她就是她的人了,就该向着她才是。
顾妈妈见了她的眼神,就知dào
是在不高兴方才的事,也只得默默的跟上。一路上有什么需yào
,沈寄也只叫挽翠和阿玲,完全没有搭理她。其他人没发觉,挽翠却是察觉了,便知dào
是怎么回事。好在,她什么都没有说。日后要长久跟着的毕竟是奶奶,不是老夫人了。她就知dào
夫人会不高兴的。这几个月她眼看着奶奶从不太懂得驾驭下人,跟阿玲像姐妹般相处,到如今学会种种御下手段。她心头是很高兴的,如果只是天真单纯,那她跟着还有什么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