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远志起身上朝去了,李姨娘打扮得齐齐整整地来给叶沐氏请安,当她被请进去的时候,看见叶沐氏身边坐着叶棠花,眸间不由得精光一闪,笑得愈发灿烂起来。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宅心仁厚,奴婢感激不尽。”李姨娘盈盈地拜了下去,低着头微微眯了眯眼睛,话里话外存着挑拨的意思。

“姨娘谢我做什么?难道姨娘以为我叫你回来,是为了让你享福的?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叶棠花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淡然道。

李姨娘让这话里的意思弄的一怔,照理说这个时候叶沐氏不是应该生气叶棠花把她叫回来吗?怎么如今叶沐氏淡定得很,反倒是叶棠花说出这种话来?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叶棠花还把接她回来这件事给认下了?

“大、大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奴婢愚钝,听不明白呢……”李姨娘勉强笑了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看叶棠花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被人利用后的不悦亦或是气恼,反倒是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厨师看砧板上的鱼一样……难道叶棠花也想出了应对之策?可是不应该啊,叶远志给叶棠花添了这么一个麻烦,此时叶棠花分明应该在苦恼怎么安抚叶沐氏才对……

“姨娘不明白不要紧,等下姨娘就会明白了,父亲既然疼爱姨娘到不想管教姨娘的地步,那就让我来代劳好了。规矩摆在那里,不是说不计较就能不计较的,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姨娘觉得呢?”叶棠花笑得愈发阴冷,眉目间一片讥诮冷凝。

李姨娘心头颤了颤,看叶棠花这模样,定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这可不行,她必须抢在叶棠花前面下手!不然万一让叶棠花翻了盘,她又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府了!

“奴、奴婢是真听不懂大小姐的意思……走了这许些时候,奴婢觉着有些口渴呢,不知夫人能否赏上一口茶喝?”李姨娘眨了眨眼睛,望向叶沐氏的目光里多了继续恳切。

叶沐氏一向不在意这些小事,而且也不耐烦招待李姨娘,正想挥手叫雨霞随便给李姨娘上杯茶的时候,她的手却被叶棠花按住了。

叶棠花瞥了李姨娘一眼:“姨娘在母亲屋子里还当自己是主子不成?姨娘睁眼瞧瞧,这屋子里谁是杀过人去过家庙的?姨娘本就是戴罪之身,难道我松了口,这罪过就没有了不成?这屋子里并没有姨娘能支使的人,姨娘想喝茶,茶房就在那边儿的暖阁,姨娘自己动手就是了。”

“这……”李姨娘心中一紧,这可不成啊!她来之前原就是在手上涂了毒药,原指望借着在叶沐氏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把毒药吃进肚子,栽赃叶沐氏一个害人的罪名,可叶棠花这么一安排,这准备东西的全成了她自己,她准备的东西她吃出了事儿,能跟叶沐氏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教训的是,只是奴婢并不会泡茶,能不能烦劳屋子里头的几位姑娘受累一下……”李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在心里头骂了叶棠花百遍千遍,这屋子里的奴才算得了什么?也配让她敬一声姑娘?

“姨娘不会泡茶,爹爹每日早上起来喝的是白水不成?当初姨娘回来的第一天就不曾给母亲请安,爹爹只说姨娘要伺候爹爹起身,如今看来,爹爹这话也并不尽然,姨娘旧罪还未清,还想添个不敬主母的罪名吗?我劝姨娘还是别再母亲面前拿这主子的乔了,你比下等婆子尊贵多少呢?就这么几步路,那里就走大了脚呢!”叶棠花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话也越说越尖刻起来。

横竖她今日是必要李姨娘万劫不复的了,既然如此,还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吗?李姨娘就是再生气,又能拿她如何!若是李姨娘能耐不住自然更好,她就等着这时候呢!

李姨娘在江南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回到京里虽然得装着做小伏低,心里头到底还是不拿自己当妾室的,如今让叶棠花这么明里暗里一番针砭,脸上登时也就挂不住了,明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小姐一个公子,又有叶远志偏爱,竟朝着叶棠花斜楞起眼睛来:“大小姐这话说的忒不像了,我好歹也是老爷身边服侍的人,怎么说也是大小姐的庶母,大小姐这般嘴下无德,难道就不怕担待一个不敬庶母的罪名吗!”

李姨娘只当自己拿住了叶棠花的把柄,却不知叶棠花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姨娘这话好笑,你一个奴才敢说是我的庶母?我且问你,自古妾室进门都是要给正室敬茶的,正室不喝茶,这妾室就不算进门,有这规矩没有!这十数年来,你几时给我母亲敬的茶?你一天不给母亲敬茶,一天就是个通房!我给你脸面唤你一声姨娘,你倒飘起来了!好,你既然跟我摆庶母的谱子,那咱们就把帐往明了算!来人,压上姨娘,咱们往京府衙门走一遭!”

叶棠花一句话,吓呆了屋子里的所有人,这小姐告姨娘,南燕开国以来也是头一回啊!大小姐是撒了什么风,要开这个先例?

李姨娘见叶棠花虽然眉目动怒,身边的人却并不动弹,又听这话说的实在不像话,心里估摸着叶棠花不过是赌气之语,胆子也大了起来,竟冷笑着说:“我劝大小姐还是省了吧,您的脸面不要,老爷的脸面也不要了吗?老爷若丢了脸,大小姐能得了什么好处呢!况且原是大小姐着人请我回来的,这时候又闹这个,岂不是自打了脸吗!”

李姨娘话还未说完,就见雨秋领着闻喜百和和宫女们匆匆走了进来,手里都拿着一指粗的绳子,几个人向叶沐氏简单施了一礼,就将李姨娘擒住了五花大绑起来,叶沐氏早已看得呆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太不成规矩了!”

“母亲,家有家规,可国也有国法,这李氏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母女也不知遭过她多少毒手了,咱们肯不跟她计较,是咱们仁厚,她不知感恩倒罢了,还这般放肆!她既然如此,那棠儿也不打算惯着她了!京府衙门里头青天大老爷在上,我倒要看看这国法能纵了她不能!”

叶棠花说罢,一甩袖子便自叶沐氏身边走了下来,带着人匆匆出门去了,叶沐氏忙喊人拦住叶棠花,可还没等两边的侍女动手,就见外头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告道:“回夫人的话,京兆尹大人亲自来拿李姨娘,说是姨娘当初买凶伤人的事儿发了!”

叶棠花淡然回首,望着愕然的叶沐氏笑道:“棠儿但凡想做一件事,没有不成的,只是早晚而已,棠儿既然决定要告状,就没给自己留后路,姨娘出去的时候还是再多看看府里景色吧,这一去未必能再回来了!”

李姨娘大为惊骇,本以为叶棠花只是说狠话吓唬人,没想到这丫头当真这般不要命,真干得出这种事来!她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可雨秋眼疾手快地点了她的哑穴,又拿帕子堵了她的嘴,于是李姨娘就只能瞪着眼睛喘粗气,连梗着嗓子喊两声都做不到了。

叶棠花坦然带着人穿过叶府的中轴线,在府里所有下人的注视下到了正堂,笑着看向京兆尹:“李大人别来无恙?”

京兆尹心里那个别扭啊,当初就是这个清商县主多事,害得他差点在皇上面前闯下大祸来,如今又是这个清商县主托人报案,状告自己的庶母……这个清商县主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他心里头老大不情愿接关于叶棠花的案子,尤其这小姐和姨娘的事儿不管怎么处理,他肯定都会得罪叶远志的,但他又不能不接这案子,因为这案子是永安王亲自来报的案,连证人都带来了一群!

人证这么周全,又有永安王这一尊大佛压着,京兆尹就是想要不接这案子也不成啊!

思及此处,京兆尹无可奈何地同时也只能苦笑:“劳县主惦念了,本官也是秉公执法,还请县主将那买凶杀人的姨娘交出来吧!”

叶棠花点点头,向身后一指:“这就是父亲那不长进的通房丫头,她进门并没给母亲敬过茶,所以算不得姨娘,当初家里人称一声姨娘,不过是母亲仁厚不跟她一般计较罢了,只是这贱婢既然不知感恩,那这脸面也不必给她了,李大人直呼她作李氏就是了。”

“好,那就把这李氏带走!”京兆尹一声令下,就有衙役拿着锁链上前来锁住了李姨娘,李姨娘此时就算想要反抗,被人五花大绑着也挣扎不得,不多时便被锁了个彻底。

京兆尹没心思在此废话,山贼袭击叶尚书府家眷这桩无头公案从腊月二十八拖到如今大半个月了,好不容易能结案,他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了,立刻着人拉着李姨娘就走,李姨娘如今是戴罪之身,又身份低贱,京兆尹更没心思给她留什么脸面,直接命人拉着她一路游街到京府衙门去。

叶棠花是原告,论理应该跟被告一个身份等级,就算不游街,也得自己走去京府衙门,但她毕竟也是有份位在身,身为县主,按律见二品官尚可不拜,何况是如今告状呢?最终决定让几个衙役抬着轿子,叶棠花坐轿子一路赶去京府衙门。

此时叶府外头到京府衙门之间围满了来围观的百姓,在乞丐们的努力下,消息散布的很彻底,这些百姓全都听说了李姨娘斑斑劣迹,有些人还发挥了自己的想象,给整段故事添油加醋,最后竟把李姨娘说的跟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李姨娘一路上虽不能说话,听着周围百姓对她的指点也羞愤欲死。

叶棠花施施然坐在轿子里,微微勾起唇角来。

叶远志既然敢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借她的名义做下事情来让她不痛快,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等叶远志下朝回来,发现自己几个时辰之内就成了众矢之的,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

官声?叶远志既然敢拿她的名声开玩笑,就别怪她拿叶远志的官声开刀了!

这就叫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前世今生的仇恨在此时一起涌上叶棠花的心头,她唇畔的笑意愈发讥诮起来。

如今李姨娘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可是还不够!前世害过她的人何止这一个?叶芸香叶昙幽许天涯韩宜年韩依柔……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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