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花也着了恼,这京兆尹说了诸多借口,其实还不就是不想管么?乞丐作证嫌人家低贱,卫家姐妹作证又嫌广顺侯府门第高,可怎么才叫不高不低的门第?她是报案的,怎么还得迁就这查案的呢?京兆尹当证人是盘菜呢?还挑肥拣瘦的!
“既然大人这般为难,那还是算了,棠儿咱们不告了,省得大人为难。?京兆尹也回去吧,没得累着了几位大人呢。”蓦地,祁敬之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明明语气很温和,却让叶棠花感觉后背一寒。
京兆尹自是认得祁敬之的,当下脸色一白就像跪下,却被祁敬之一句话阻了:“燕某人的样子,李大人应该还认得吧?不必讲求这些虚礼了,我不过是应个景儿,来陪棠儿逛逛罢了。”
“是、是,下官自是认得,不过您既是想要逛逛,怎的不去御街上走走,反而逛到这里来了?这里岂是您应该来的地方呢?”京兆尹后背冒出冷汗来,一面拱手一面在心里暗暗嘀咕,这叶远志端的是好福气啊!少年中举,娶了威远侯府的小姐,一路青云直上不说,生的女儿还这般有能耐,得皇上青眼……
“李大人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的这长街就不能来呢?您这门第之见也太顽固些!”祁敬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是,您说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京兆尹又是一阵冷汗。
“既然是误会,就都散了吧,几位壮士也是,没事儿别围着人家马车转,惹人误会呢。”祁敬之说罢,瞥了那京兆尹一眼,勾唇,“其实刚才是我让棠儿报的案,因为等下要一起回去,怕出什么事呢,如今李大人这般明察秋毫,我也就放心了。李大人还是赶紧把兵丁都撤回去吧,京城的治安还靠你们维护,怎么能在这儿浪费时间呢?”
一段话吓得京兆尹心都凉了,他一开始纯粹是觉得这些泼皮是想要钱,这才懒得管,可这事儿一旦牵扯上祁敬之,那就大发了!行刺清商县主,最多也就是个拦路抢劫的罪过,行刺当今皇上……
京兆尹觉得一股凉气儿从脖颈上窜了出来,吓得他一个激灵,忙笑道:“不不不,不能撤不能撤,虽说这次不过是误会,万一再有别的不长眼的……”
“京兆尹大人手底下真是好治安,街上走着都能碰上不长眼的?”祁敬之瞟了京兆尹一眼,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京兆尹此刻真是焦头烂额,皇上出宫,最倒霉的人莫过于他了!但凡皇上有一点儿磕碰损伤,那都是他治下无方啊!整个儿京城都是他在治理,若有泼皮之类的不长眼,那全是他的罪过啊!
远了不说,这几个泼皮无赖围着清商县主的马车,他虽然推诿了案子,可是也没有抓这几个泼皮的借口了啊,现在皇上说一会儿要坐这马车回去,还不让他跟着,万一这几个无赖贼心不死呢?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嫌麻烦了!虽说周折了一点儿,但把这些泼皮抓住了,起码皇上坐的车就安全了,他的脑袋也保住了啊!
这下可倒好,刚才清商县主要他处置人他不处置,现在他眼睁睁看着一群对御驾虎视眈眈的泼皮无赖站在这里,却不能动手抓人,皇上还赶他走,万一等他走了,这帮泼皮动了手……
他这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吗!
京兆尹觉得自己死的心都有了,连忙拈须一咳:“且慢,经本官深思熟虑,乞丐之流亦可为证!来人呐,把这群泼皮抓起来,再传两个乞丐来为证!”
此话一出,官兵和泼皮都愣住了,这京兆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京兆尹又重重地咳了咳:“没听见本官的话嘛,还不照做!”
那几个泼皮虽然人高马大,到底比不上真刀真枪的官兵,一会儿功夫就给擒住了,一个个捆好了,刀架在脖子上,吓得没一个敢挣扎的。
“县主和燕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给二位一个交待!下官还要回去审案,就先告辞了!”京兆尹道貌岸然地朝二人拱拱手,带着人赶紧跑了。
祁敬之望着京兆尹带人远走的背影,摇摇头冷笑:“这人真是枉做了官!”
叶棠花也是无可奈何,这个京兆尹手底下管得全是爱惹麻烦的主儿不说,自己也是个昏聩不明的,这下子又撞上了祁敬之……自求多福吧。
“叶姑娘,公子,您二位没事吧,方才没能出来为二位作证,真是对不住……”鲁秀儿这时候也从楼里走了出来,带了些歉意看着二人。
“没事,秀儿姑娘你做的很好,满街的乞丐都是证人,何必要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若你刚才贸贸然自己闯出来,我反倒要怪罪了呢。”叶棠花笑道,又转头望向祁敬之:“这位就是我前几日聘的茶师,鲁家的鲁秀儿姑娘。秀儿姑娘,这位是燕公子。”
“秀儿见过公子。”鲁秀儿朝叶棠花笑笑,又望向祁敬之,“两位走了这许些时候,想来长街也逛得差不多了?不如来我们茶楼上坐一会儿,等下天黑了,长街灯市要开始了。”
“长街上也有灯市吗?”叶棠花眨眨眼。
“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们难道去御街上看吗?灯市散的时候多危险啊。”鲁秀儿笑道。
“如此也好。”祁敬之点头道。
鲁秀儿将二人引到了雅间儿去,又泡了三盏香雾袅袅的碧螺春来:“二位请用茶。”
祁敬之慢慢品了,笑道:“功夫不错,只是这茶叶未免不到火候。”
“这茶叶岂能与您往日里喝的相比呢?”叶棠花抿了一口茶,笑道。
鲁秀儿嗅了嗅茶香,蓦地想起一事来,抬头看向叶棠花:“说起来,那龙团茶的来历姑娘可知道了么?”
“还不曾,怎么了?”叶棠花愣了一下,放下茶盏看向鲁秀儿。
“我只是想着,这龙团茶这样名贵,恐怕不止是夫人才有,若是别人那里也有,也喝坏了人该如何是好呢?”鲁秀儿蹙着一双秀眉笑道。
“龙团茶?你们说的是哪个龙团茶?”祁敬之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两人说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能喝坏了人?
“就是庐山云雾茶制的龙团茶,您可有眉目么?那茶不知是谁制的,竟往里头放了朱砂,朱砂不能过火,一过火就变成毒了,喝久了让人烦躁易怒健忘,还能要了人的命呢!可龙团茶喝之前是必要烤的。”叶棠花看向祁敬之。
祁敬之脸色变了变:“此话当真?”
“半点不差,而且这朱砂放在茶里,银针都试不出来呢,好在那茶叶里放的剂量不算大,用药还能解。”鲁秀儿蹙眉道,“您家里可别是有那茶吧?那是万不能喝的!”
“此事你们不用担心,有我操持就是了,你们两个当真是大功一件……”祁敬之沉吟片刻,展颜笑了笑。
叶棠花和鲁秀儿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那茶叶是进上的,我……我听说皇上不大爱喝,都赐下去了,每家每户都是有数的。”祁敬之又笑着解释道。
“竟是进上的?这样的茶,真是险得很呢,幸亏皇上不爱喝……”鲁秀儿笑了笑,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各家开始上灯了,咱们下去逛灯市吧?”
……
“天色不早了,各家开始上灯了。王爷,咱们也去逛逛吧。”祁敏之身边的小厮祁包如是说。
“天色不早了,各家开始上灯了,皇兄,咱们快出宫逛逛吧?”祁毓身边的温乐公主祁琉扯着祁毓的袖子笑眯眯的说。
“天色不早了,各家开始上灯了,明诚,咱们也出门逛逛吧?”沐明诚身边的沐羽轩如是说。
“天色不早了,各家开始上灯了,九歌啊,你也出门去逛逛吧?”凤九歌的父亲,老长平王凤战如是说。
于是,在各家人的撺掇之下,几方人马纷纷踏上了前往灯市的路……
“皇……哥哥,这些灯真是漂亮!”祁琉穿着一件堇色丝绵小袄,彩绣锦鲤雨丝锦马面裙,头绾百合髻,带着金累丝点翠凤簪,正一脸笑地看着路边挂着的花灯。
然而此刻,祁毓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些花灯上。
他派去的人早就回禀了,跟他同时送信的还有永安王的信笺,叶棠花没回他的,肯定是回了祁敏之的了……
祁毓低低叹了口气,拳头紧了紧。看来他如今是落了下风了,不过他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就算是偶遇,他也非要见叶棠花一面不可,起码不能让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咦,敏之皇……叔叔!你也来逛灯会啊!”祁琉的喊声让祁毓猛地回神,他立刻看向祁敏之,想在他身边找到那个小小的倩影,但他意外地发现,祁敏之身边并没有人陪着,而祁敏之的神色,也不似佳人在侧的得意,反倒像是被人放了鸽子的懊恼……
难道叶棠花也没有回他的信笺吗!
祁敏之看着面前的祁琉和祁毓愣了一下,勉强笑着向她们打了声招呼:“恩,很巧啊,你们也来了?”
祁敏之说罢,不由得懊恼地蹙起眉头来。他的人回府的时候,正碰见了长平王府送信笺的人,还寒暄了几句……叶棠花没回他的信笺,定然是回了那凤斐卿的了!
这凤斐卿的手伸得可真快啊,先是送暗卫,现在就约人了,他要是不做点什么,下个月凤斐卿是不是就抱得美人归了?
祁敏之面上为了应付祁琉和祁毓笑得还算灿烂,可牙关却因气恼而咬得死紧。
“咦,你们也在啊。”蓦地,三人身边又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