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女眷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有些事情没有说,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萧扬欢说罢,拿起了一把苏州送来的绢扇,轻轻摇动,风丝和柔,撩动鬓边的一缕青丝,玉珰微微摇曳,怎么看都是一副灵动的少女图。
若非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卫二夫人倒是想真心的夸赞两句。
“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本宫须得仔细想想,才能给你们答复。”萧扬欢轻声道。
卫大奶奶面有难色,“公主,夫君他们已经过了凉州地接,还是早些处置了才好。”
不待萧扬欢说什么,卫二夫人便瞪眼低斥,“此等大事,其中关窍,非比寻常,哪里是想办就能办的。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可如此胡言。”
说着她又起身对着萧扬欢略施了一礼,“请公主恕罪,程氏性子急,又事关卫家门第,难免说错话了。今日我们来,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若是能得公主出手最好,若是不能也是我们卫家的造化!”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萧扬欢自然是说无妨。
不过让卫家女眷安心的是,萧扬欢不禁收了礼物,还准备一些让他们带回去。
“方才在门口提及了常卿的名头,这下却是要遮掩一二才是!”
此等小事,不消萧扬欢说,卫家女眷自然是要做,还要做的漂亮。
谷秋准备一些布料首饰还有补药等物,又亲自送卫家女眷上马车,她站在马车前,温声劝慰,“夫人、大奶奶勿要忧心,冯姑娘缅怀忘亲,至情至孝,这是好事。冯公子在我们府上并无大碍,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公主吩咐也是一并照料着的!”
此刻正值下衙的时候,不少马车都从廉郡王府门前经过,这番话也因此进了不少人的耳中。
卫二夫人附和一二句,就吩咐人启程。
马车哒哒走了好一段后,卫大奶奶程氏这才开口,“二婶,今日这事,公主会出手么?”
“不知道!汝安公主瞧着和善,可是话里话外占尽先机,何种试探都不能让她变色,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公主。”卫二夫人叹气。
卫大奶奶程氏顺势道,“方才公主说,先帝对柳家有留情的意思。”
“先帝是先帝,如今皇上可不是先帝。何况柳家参与的事情,本就是和皇上作对。你瞧瞧如今安候府上,若非先帝留了一道旨意,安候还能是安候?”卫二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
卫大奶奶默然,先帝有八子,存世的也只有三子,一子登基,一子圈禁,一子年幼养在深宫鲜少露面,由此可见元康帝也不是什么宽仁之辈。
马车又过了一段路,卫二夫人这才打起精神,“大郎媳妇,待会儿回去,将王府给的东西都送到常卿的院中。眼下,府中事杂且有的忙,嘱咐她好好在院中守孝!”
“常卿是个本分的孩子,平时也鲜少走动。”卫大奶奶面带愁绪,“二婶,我会嘱咐好她的!”
谷秋站在门口等着马车走远了,这才回了嘉合院禀报。“公主,送走了!”
萧扬欢点点头,“晚些时候给李翰林说一声,让文白回一趟卫府看望常卿,另外嘱咐他早去早回!”
“文白公子年纪小,不知道派人送他回去?”谷秋问道,“是下人们还是?”
萧扬欢瞥了她一眼,“不过是个孩子,哪里需要什么人陪着。不过,如今他算是阿平的陪读了,到底是该注意着些,让福全公公安排吧!”
谷秋笑道,“奴婢以为您还安排一二!”
“该安排的自当安排,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萧扬欢从正堂起身,往小花厅走去,“晚些时候让朱公公来一趟。”
谷秋躬身,重锦传膳。
入夜之后,正院书房,福全正伺候萧昭佑写字,磨墨的时候不经意提及了萧扬欢的吩咐,见萧昭佑停了动作,转头看向他。便知道这位小主子是有兴趣知道的。
“听说酉时末的时候,卫家女眷来了府上,说冯姑娘因为思念亡母,他们就惦念上了文白公子,才有了这一趟。”
萧昭佑皱了皱眉,“便是真惦念,或是差人询问,或是上午或者午后来问。卫家出事了?”
福全点头。
“是谁?”萧昭佑问道,“很严重么?”
福全却道,“公主吩咐,这件事情,等她处置好了,再给王爷分析其中利害关系。另外,王爷写完了课业,今日便不用再读书,早些歇息。”
萧昭佑点点头。
朱公公到嘉合院的时候,萧扬欢坐在廊下纳凉。
“公主。”
萧扬欢指了指身边的小兀子,“这个时候才回来?”
朱公公笑道,“公主忘了还有两日就月末了,正是查账的时候,难免忙了些。”
“事情多,倒是忘了日子,倒是辛苦公公了!”萧扬欢又命人给朱公公端些吃食来。
朱公公道谢后问道,“公主特意让奴才过来一趟,不知有什么吩咐?”
一把团扇被握在如玉的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萧扬欢懒懒道,“清闲的日子就快到头了,公公早些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可信的人管着,回王府听差!”
朱公公心中一凛,“奴才手下倒是有些能用的,会安排妥当。”
“还有一事要你传个话!”萧扬欢继续道,“是卫泽的事情,那柳家三姑娘有孕被送到教坊,于规矩不符。”
朱公公抬头问道,“公主想如何处置?”
“大军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这件事情要快些处置,但是又不能太快。”萧扬欢幽幽道,“太容易办成的事情,七分情谊也只会变成三分!”
朱公公在心里过了几个想法,随即道,“奴才明白了!会给京兆府尹传话,只会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教坊那边都是内廷的人,只怕不会那么情谊放人。”
萧扬欢放下手中团扇,她端了清茶浅啄一口,“此事,我有主意,只管叫京兆府尹明日一早就去提人,若是除了茬子,正好将教坊司的那些嬷嬷都换了。”
在嘉合院用了饭后,朱公公给京兆府尹送了信儿去。
京兆府尹接了消息,不敢耽搁,立马派人去查,才知道了今日卫家女眷造访汝安公主的消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倒是陪着他的师爷道,“大人怕什么,朱公公敢这样传话,教坊司那边还敢不放人,最多阻拦一二。何况当年柳家的事情,只怕今上心里还记着!”
京兆府尹被师爷一番话说动,“明日一早你派两个口才好的人去,务必将此事办妥。”随即又有些担忧道,“但愿教坊司的人能放人。”
与此同时,卫府卫寺卿的书房中。
卫二老爷坐在书案后,兀自沉思。
卫二公子卫泊坐在左边第一张圈椅中,一个劲的灌茶。
卫三公子卫泽坐在卫泊对面,面无表情,眼神晦暗不明。
反而卫五公子卫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是年岁小,耐心不足,开口问道,“二叔、二哥、三哥,柳三姑娘的事情如何办?”
卫泊搁置了茶盏,“父亲?”
卫二老爷看向卫泽,“柳三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卫泽反问,“是该如何,不是该如何?”
卫二老爷被噎住了,是啊,柳三姑娘都被送进了教坊司,那个地方是不会有孩子出生的。
倒是卫汤疑惑问道,“二叔,家规中,是不许卫家男子无妻室而又庶子女的。柳三姑娘虽然与三哥有亲,可是他家不是在母亲死后就退亲了么?三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一把,如今还被倒打一耙。”
“退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说?”卫二老爷看向卫泽问道。
卫泽看了一眼卫汤,卫汤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卫泽这才转头对卫二老爷道,“母亲过世后,大哥让我回老家守孝,柳家的人曾上门过一次,那次就交换了信物和庚帖。”
卫泊嘲讽道,“柳家拿回正和宁德妃走的进,自然是看不上卫家的。三弟,这事你怎么也不早说!”
“大哥大嫂知道,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情,柳家风头正盛,卫家落败,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再添麻烦!”卫泽道。
卫二老爷点头,“你说的对,只是也该只会家里人一声。不过如今却是难办了,已经退亲,柳三姑娘又有孕,她又在老家待过一阵子的!”
卫泊道,“今日母亲和大嫂去了廉郡王府见了汝安公主,公主能否插手此事?”
卫二老爷道,“公主插手是有公主插手的筹码。”
“我回去见一见公主!”卫泽道,“此事是我办的不周全,连累家中了!”
卫二老爷看向侄子,又看向二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叔整日里忙着衙门的事情,也是疏忽了。二郎,这件事情你和三郎一起办,当心一点,柳家当年是以谋逆问罪,卫家千万万不能再牵扯其中了!”
卫泽点头,“侄子知道轻重。倒是二叔,朝堂上,您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说起这个卫二老爷颇为惆怅道,“内廷出了些事情,皇上免了明日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