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萧扬欢说话,就看到亭中人起身,远远朝着他们这边抬手行了一礼,就从另外一个方向缓步离开。
萧扬欢瞧着林立果离开的方向正是参树林和大雄宝殿,猜想他这会儿应当是去拜佛的吧。不过,镇国公兄弟怎么来了清净寺?
许是瞧出了萧扬欢落在知客亭的方向太久,身后的贺清珂突然道,“今前两日是林驸马的祭日,听说乐阳大长公主病了,昨日镇国公夫人去了一趟白马寺烧香拜佛,祈求乐阳大长公主安泰。今日镇国公和林二哥哥到清净寺来,应当是乐阳大长公主的身子还不见,林家两位哥哥才到清净寺来拜拜!”
萧扬欢微微沉吟,乐阳大长公主寿岁绵长,前世直到自己死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健在。这场病症,应当是能熬过去,“如此,倒是应当来清净寺的药王前拜一拜。了悟大和尚在世的时候经常帮人看病问诊,了智大和尚也是如此。听寺中的僧人说,这里的药王很是灵验!”
林立果在江南求学的时候,经常出入永昌候府贺家,与贺清愉的关系十分亲近,与贺清珂之间应当也是熟稔的。
这话,算是她送到林二耳朵边上了。
贺清珂的眼光一闪,笑眯眯道,“听得公主这样说,我一会儿一定要去药王灵前拜拜!”
至于为谁拜,她没说,萧扬欢没问。
进了知客亭,谷秋招呼宫人们将周围看守起来,以免有人冲撞,然后在石桌上布置好带出来的点心茶水等物。
贺清珂喝了一口下人送到手上的茶盏,眉头微扬,“这是什么茶,吃着倒是爽滑!”
萧扶欢连忙放下手上的乳酥糕,端起素白茶盏,用了一口,脸上带着惊奇之色,“阿姐,是白妈妈新制的么?”
萧扬欢颔首,目光轻柔的看着二人,语气温和道,“是北面盛行起来的法子,用了牛乳兑进去茶粉中,既去了牛乳的腥气又柔和的茶粉的苦涩,唤作茶乳。也可用了羊乳兑,不过羊乳的腥膻气更甚牛乳,也不是所有人都吃的惯,倒不如牛乳这样盛行。”
贺清珂闻言笑道,“对满山繁花,吃茶赏景,别有意趣,公主真是风雅!”
“这个制茶的法子,听起来也不难。”萧扶欢捻了一块豌豆黄,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笑道,“这样搭配着,更好吃了!”
时有清风,拂过树梢枝丫上黄花、梅花、玉兰花,一时间众花纷纷蹁跹,扭动婀娜身姿,繁盛春景早早到来。更有香风袭来,在一派宁和的光影中,更添赏心悦目。
吃罢点心,喝足茶乳,几人便往回走,一路上萧扶欢连珠炮似的不停说着话,逗趣众人,连贺清珂都笑得肚子痛,萧扬欢的唇边还是挂着浅薄的微笑。
那模样好似在认真听着萧扶欢讲话,好似魂游太虚,留下一个空壳应付。
萧扶欢转头问道,“阿姐你说,我方才讲的事情好笑不好笑?”
萧扬欢一双凤眼扫向萧扶欢,嘴角漫出一丝笑意,“私底下说说就成,在别处娴静些吧。说了一路的话,只怕那一壶的茶乳都被你消化干净,正好快晌午了,回去尝一尝白妈妈做的山珍汤。”
萧扶欢答应的十分痛快,拉着贺清珂的手就往前走,二人压低声音嘻嘻哈哈的说的欢快,萧扬欢反而走落后两步。
“你去问问,若是镇国公和林二表叔没有离开,请他们来琉璃院用饭。山下的庄子自乐阳大长公主回去之后,便封了起来,清净寺周围也无甚地方可以用饭。”萧扬欢低声吩咐谷秋。
后者领命离开,重锦低声道,“大长公主和林驸马恩爱一辈子,林驸马离世时大长公主就病了许久,连二人一起住的庄子都封了不再踏足。如今又是祭日,连着先帝的祭日,大长公主只怕是心病!”
萧扬欢不置可否,她见过太多夫妇之间的恩爱、冷漠、相敬如宾。前世在立政殿的时候,也听过不少乐阳大长公主的轶事,对这二人之间,倒是不好评判什么。
路过转弯处,正好到了客院附近,往前走两步,便可看到侍卫巡逻。
而萧扬欢正确停滞不前,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二人身上,眸光深动,“孙良娣病症未好,怎么好出门吹风了?”
身后的重锦往前看去,果然是孙良娣和她身边伺候的丫头,瞧着孙良娣的步伐稳健,倒是不像久病之人的样子。“奴婢回去就吩咐太医好好替良娣看看,若是病了,可不得了。”
叠翠道,“过年的时候,听闻孙夫人回京了,莫不是出门见孙夫人了?”
萧扬欢微微侧目,“孙夫人不是被送回老家了么?”
“孙家老夫人过世了,孙家可不是要孙夫人掌家,而且妾室生下的庶子,都被孙夫人归拢在身边教养,孙大人对此十分赞同!”叠翠回道。
萧扬欢眸光更加深邃,“看来孙家如今是这位孙夫人的天下了!”
站在一左一右的二人通晓自家主子的脾气,知道她这会儿对孙大人这种做法十分不喜,叠翠轻声道,“前日奴婢在书房选秀的名单上看到了宋家姑娘的名字,想来是孙夫人的娘家出的力!”
孙夫人出身锦州宋家,宋家自然比不上京城世家,但是在锦州也是数得上的书香世家,若说是宋家为出嫁的姑娘出力,让孙大人做出了退让,也不是不可能。
“当场将他送到锦州,倒是没想到宋家也在锦州,反而给了宋氏喘息的机会!”萧扬欢淡淡道,“去查查,孙良娣出门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重锦点头。
萧扬欢才跨进琉璃院中,就见贺清愉十分坦然的坐在平日她用来小憩的软塌上,手边是一盏茶,正乐滋滋的听着自家妹妹说着方才赏花的事情。
听到好玩儿处,贺清愉还讲软塌旁边的几子拍的作响。
“贺候不是在徐老太爷处么?怎么老太爷没留你饭?”萧扬欢看着那张从宫里带出来的紫檀木双鸾衔珠纹的几子上好几处茶渍,眸光又深了几分。
贺清愉抬头望门口看去,但见身量窈窕的少女一身月色素锦长裙,上头用银丝线绣上凤纹图案,缓步之间,但见上头的凤凰一颤一动,恍如展翅翱翔九天。
不知怎么的,贺清愉面对这样算的上的讥讽的话,并未出言反而慌忙间起身笑道,“公主回来了,适才说起了花会上的茶乳,臣听得有趣。”
贺清珂和萧扶欢都是一怔,二人四目相对,他们只提了茶乳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它的做法呢,贺清愉是从哪里听出有趣来了?
萧扬欢也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此人速来风流随性惯了,除了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端出世家子弟恭顺的做派,等闲是见不到这样的礼仪周到的贺清愉!
想到这里,萧扬欢不觉深思,当下反省道,莫不是徐老太爷没有用她递来的这个梯子,还是贺清愉惹怒了他老人家?
不应该的,终究是官场沉浮这许多年,心性脾气早就被磨砺的失了棱角,便是贺清愉再无礼,徐老太爷也不会失礼的!
但心里如何想,萧扬欢却对身后的重锦等人道,“去给贺候做茶乳来。”
众人自行其职,很快茶乳便端了上来,贺清愉喝了大半碗,不要钱的好话说了一箩筐,贺清珂听得不耐烦的打断道,“大哥,你知道镇国公和林二哥哥也来了么?”
贺清愉摇头,“这段日子大长公主身体抱恙,林二一直都在镇国公府内侍疾。好些日子没有和林二见面了,方才在寺中也没有见着林二。怎么,他来清净寺做什么,烧香拜佛么?他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么?”
“大长公主病了,延医问药也好,烧香拜佛也罢,都是为了大长公主的病情,也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萧扬欢转头吩咐人将饭桌摆在正厅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贺清愉的这番话。
贺清愉道,“大长公主对一双儿子十分看重,尤其林二十分心疼。林二这般也不算辜负大长公主。”
萧扬欢微微顿了度,忽然道,“许是移情,林二表叔与林驸马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倒是镇国公长得像大长公主,听说林驸马在世的时候,比起小儿子,也是爱重大儿子的!”
贺清愉略想了想,林禹将像大长公主么,倒不如说像先帝,尤其那张脸型,十足十的相似,不过外甥像舅,也是寻常。
几人在暖阁间闲话一会儿后,谷秋进来在萧扬欢耳边低语几句,萧扬欢面色不改的点点头,“吩咐他们上菜!”
萧扶欢问道,“阿姐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方才让谷秋去请镇国公和林二表叔过来用饭,想着京城路远,策马回去也要一个时辰,倒是去的晚了些,没赶上,二人一前一后已经离开了!”说着萧扬欢招呼几人起身,去正厅用饭。
两个小的倒是没察觉什么不妥,倒是落后几步的贺清愉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