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在山门处送别李翰林,郑嬷嬷近前来禀告,“姚家的事情有了结果。”
萧扬欢牵着阿平的手边回走,想着姚家的事情出来到现在也小一个月,于是问道,“陈县令查清楚了?”
郑嬷嬷笑道,“八九不十了!也难为陈县令,京城附近好几个乡镇,一直以来都是平平安安。如今遇上姚家的事情,将陈县令愁的人都瘦了好大一圈,还是陈寺卿派了得力的师爷,才查证清楚明白!”
“说事那继母为了谋夺家产,想要将前头娘子留的一双儿女都打发了,姚家大姑娘运气不好吃了药,姚家大少爷身边有嬷嬷照拂,保下一条命来。”
“后来查证姚大爷的死因,不是因为对姚家大姑娘心生怜悯和那继母生了嫌隙被害死。而是因为姚家大爷被前头娘子临死前下了药,这辈子都不能再生养。”
“那继母的一双儿女都是别人的,姚大爷出门撞上了自己儿子叫别人爹,心生疑窦,正在探查的时候被继母一包药送了命!”
“衙役们去捉那奸夫的时候,发现他早就被吓得卧床不起。可怜一双儿女,姚家不要,那继母娘家不管,只怕没个好下场!”
萧扶欢听罢,面不改色,只微微颔首,“别忘了将消息给山下的福嬷嬷送去!”
郑嬷嬷有些犹豫,发现除了萧扬欢近身伺候的几人外,小道上再无旁人,倒也开口了,“嘉福此人,在出宫之前就深受孝仁皇后娘娘的信任,离宫也是她自己提出的。当时崔嬷嬷和奴婢也曾想联系一二,毕竟共事几十年,总是有情分在。”
“但无论是奴婢还是崔嬷嬷,从来没有找到过她,曾经奴婢在孝仁皇后娘娘面前提及过嘉福,但是被娘娘训斥一通,再不敢提及她了!”
道路两旁栽种了不少矮松,枝丫上还留有昨夜的积雪,挂在松针上。萧扬欢停下脚步,阿平贪玩,站在矮松旁,伸手拨弄枝丫,积雪受不住压力,速速落下。
“崔林被判了流放!”萧扬欢沉声道,“崔嬷嬷并没有求情!”
郑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崔林此人她是听说过,因为崔嬷嬷一生未婚,一直陪伴在皇后身边。对待兄长留下的两个侄子,就和亲子无疑。
当年为了这两个不成器的侄子,还求了皇后娘娘安顿这两个侄子,崔林就被安排在了如今的非相庄,一年以后嘉福便离宫而去。
廉郡王的衣襟里落了雪,顺娘正在为他整理衣衫,小家伙儿难得被放出来,正一脸欢喜的揪着矮松的枝丫疯玩。
“备下马车,我要去一趟非相庄,见一见她!”萧扬欢瞧着笑得一脸开心的阿平淡声道。
郑嬷嬷应声退下准备。
到非相庄上的时候,天色渐晚,庄头站在门口和几人瞧着马车过来,这才迎了上来,朱公公扶着萧扬欢和阿平下来。
才抬头就瞧见门口上挂着的匾额上有熟悉的字体,她垂眸摸了摸阿平细嫩的笑脸,对朱公公说,“阿平只怕,送他去姑姑那里,我晚些时候便过来!”
阿平不知,只是被顺娘抱起,由着朱公公领着一行人,走进了隔壁虚妄庄内。
“走吧,先去见一见崔林!”萧扬欢提裙跨进了非相庄的大门。
崔林自昨夜起就被架上马车,一路急行,胸口被震的生疼,好在给他问诊的大夫看了出来,往他嘴巴里喂了一粒药丸,便陷入昏睡直到黄昏才醒来。
醒过来之后,他四下打量自己住的这所院子,只觉得这里异常熟悉,竟然是回到了非相庄!
谷秋推开门,萧扬欢正好看到崔林那张脸上惊恐讶异之色,交替出现,而在看到她进来后,脸上的神色更加多彩!
谷秋进来后,点灯上茶。
“就你的人是我,杀你的人你崔嬷嬷!”萧扬欢坐下后,淡声道,“听说崔嬷嬷是你姑母!”
几句话落在崔林耳中,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在烛光的照映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簧几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殿下是诚心拿奴才寻消遣么?”
萧扬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瞧他和瞧别的死物毫无差别,“你觉得你值得被消遣还是本宫闲得慌?”
崔林因为挣扎间触动了伤口,龇牙咧嘴的疼的厉害,“奴才姑姑子孝仁皇后逝世之后,便一直在皇陵伺候,若不是因为遗旨没有公之于众,只怕早就跟到地底下伺候皇后娘娘去了。说她杀奴才,公主殿下不觉得可笑么?”
萧扬欢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粉彩水仙的碗盖,端了茶盏就要往嘴边送,突然停顿下来,“本宫虽然不大留心身边事,但是这粉彩盖碗,这做工和绘画工艺,不是你一个奴才就能用得起。而这庄子上,又鲜少有人来。”
崔林死死的盯着那只盖碗。
“不妨你来说说,它怎么来的,还是昭哀太子薨逝那年地方进贡的花样!”萧扬欢冷声问道。
谷秋见状上前一步道,“或许是崔嬷嬷做了傻事,将宫里的东西偷了出来?”
“皇祖母离世,留给崔嬷嬷养老的银钱不少。”萧扬欢瞧着崔林红白交加的脸色,“何况,虽然这水仙花纹不算稀罕,但是这上头绘的水仙花是掺了金粉,不是宫里的那套。金粉不必颜料,能永久停留在碗身,全天下能做出这样盖碗的人家屈指可数!”
崔林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孝仁皇后和这庄子有什么关系!崔嬷嬷这样六亲不认痛下杀手,原因为何?”萧扬欢继续道,“你该知道,当今皇上和皇后正在查皇庄的事情!”
崔林被这一番话击垮,彻底瘫倒在床。“不能查,不能查!”
见他肯说话,萧扬欢坐会位置上,将茶杯搁下,“孝仁皇后母家不显,先帝最是痛恨贪污之事。你们是不是从皇庄上挪用了钱财,以供他用!”
崔林痛苦的点头,“公主怎么罚奴才都好,这件事情若是被翻出来,背负骂名的不止孝仁皇后和当今皇上,还会有您的父亲昭哀太子!”
虽然隐隐有猜测,但是萧扬欢大惊失色,惊呼压低声音吼道,“你们怎么敢!皇庄可不是你们的私产!”
不止萧扬欢,谷秋也惊吓住了,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被有心之人捅到明面上,必然是南楚皇叔最大的污点。元康帝才登临帝位不久,若是遭遇此等大事,只怕是承受不住。
而父亲昭哀太子,必然会成为第一个被殃及的对象,至于他们几个孩子,荣华富贵暂且不论,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都未知!
“挪用了多少银钱?”萧扬欢一张脸透着彻骨的寒意。
崔林颓败的摇头,“填补不回去了,夺嫡之事艰险万千,头一桩便是银钱等物的消耗。刘氏母子尚且有六安候府为其撑腰,军候世家财务丰厚,自然是消耗的起。可是孝仁皇后母家虽有名声,并无财物支撑。后来又和德妃母子相斗,财物损耗更多。”
“账面一般人可能看出来?”萧扬欢抬手揉了揉额头问道。
崔林想了想又摇摇头,“除了这处庄子外,其他好几个皇庄做的账面都是进过高手添补的。那人出自杨家,做的一手好账!”
“可真是巧了,查账的正是杨侍郎!”萧扬欢沉声道。
崔林闻言,面色有几分古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震惊。
萧扬欢蹙眉,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双目渐渐圆睁,她有些急躁的挥手让谷秋退下。
一炷香之后,萧扬欢推开了房门,她回头看了崔林一眼,吩咐谷秋,“去姑姑的庄子上瞧阿平吧!”
言辞间十分疲惫,谷秋上前一步扶着她到了正院前。
院子里沉静黑暗一片,只有院门口的两盏灯笼被人点亮,寒风诈起,灯笼在风中摇曳。将整个院落的影子撕扯的如鬼魅,好似随是都能从里面蹦出妖魔鬼怪,吞噬所有。
“福嬷嬷那里还要不要去看看?”谷秋察觉到萧扬欢注视着正院,想起嘉福正好被安排在里正院不远的地方。
萧扬欢摇头,“先冷她几天,待皇庄调查一事理问清楚之后再做打算!”
谷秋点点头。
虚妄庄内,上房的窗下,徐凝慧捏着玉竹拿过来的小衣服瞧的仔细,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针线不错,都将线头留在外头,也不怕伤了孩子。”
玉竹将衣服收走,“这可是贵嫔娘娘亲手做的,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说,贵嫔娘娘说,您身子不好,在庄上养着也好,皇上也是赞成的。”
徐凝慧扶着腰身从窗下的软塌上起来,往外头瞧了瞧,“阿平用了饭菜这会儿睡下了,小叔今夜不回来,你去将隔壁厢房收拾出来,给公主备下!被子要云缎,枕头要绵软一些!”
玉竹笑道,“夫人待公主真好!”
徐凝慧笑而不语,萧扬欢待她何尝不好呢?
正思量间,正院外有灯火闪动,下人来报,是萧扬欢一行人到了。于是,院子里的人开始忙绿,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