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中,少得了我高拱无所谓,可是少了你李大人,将来我等可是要失去一位好同僚了.”高拱也不知是怎么的,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深仇大恨一般,但是如今却表现的如此热切。看他那红光满面的模样,显然是喝醉了的样子,只不过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要知道,所谓酒后吐真言。而对于高拱来说,他跟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些间隙。若说他当真来个酒后吐真言的话,那如今也应该是对在场的众人恶语相向才对。而如今,高拱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对一个将要离别的老朋友恋恋不舍的话语。

或许,高拱根本就没有喝醉,他如今的这些话只不过是借着酒劲装疯卖傻,这只是他的一番故作姿态,麻痹敌**意的行为。那么这么看来的话,高拱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居然能为了自己将来的打算而做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种情况。高拱这几十载的为官历程告诉众人,不管高拱再暴戾,再想要没心没肺地打压自己的政敌。但是高拱也绝对不屑于去用这种方式,他完全会在一个公众场合里面,大声地、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绝对不会去玩这种让人松懈精神的小把戏。而且,众人不相信高拱不知道,这种把戏对于这些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来说,还有哪个会中招。

那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高拱如今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他的真心话。这乍一听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但是如今,事情在只能这么去想的情况下,倒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能。

想当年,高拱也并非一开始就与徐阶二人势不两立的。高拱当年也是因为徐阶的推荐才会入阁拜相,对于徐阶也是颇为尊敬的。而且那个时候的高拱,心怀远大抱负,虽然他自身也是有些小问题,不过这并不会妨碍他的远大理想。总而言之,曾经的高拱,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而且人缘关系非常不错的大臣。

然而自从徐阶将他逼成这副模样之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高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是一瞬间的,而是自从那一刻开始慢慢的、一点点的开始变化的。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种慢性变化,使得他如今变化的如此彻底,如此的对人凶狠而且一点点余地都不留。

不过即使如此,即使在满朝百官都对如今的高拱避之如水火的如今,谁也不能否认如今的高拱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份远大的报国心思。只不过众人再也不能忍受高拱这种看起来近乎于无休止的报复了。

所以今天,高拱这番对于李春芳看似根本不可能的言辞,倒是让人们再一次获悉了他的真正心思。在这一刻,众人觉得高拱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那个连年之前的高拱,对人真诚,待人不薄,而且直言不讳。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高拱非常明显是已经喝醉了,等到他的酒醒过来之后,他将会再一次变回那个落井下石,疯狂打压自己敌人的令人讨厌的高拱了。

可惜啊可惜,可惜高拱无法就这么一直醉着。

而同样的,虽然如今在场的人并不会讨厌高拱,甚至还觉得如今的高拱有些可怜。特别是如今正在场的,亲手将高拱逼成这副模样的徐阶,看到高拱醉酒的这副模样,也是不由得在心里面叹息,似乎也是有些后悔了。但是等到他酒醒了,等到他变成令人讨厌的模样之后,众人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讨厌他,惧怕他,希望他离开。

“唉,今日乃是张大人的大喜之事,咱们就不必谈那些朝堂之上的烦心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冯宝此时似乎也是放下了和高拱之间的仇恨,非常热心地劝着高拱,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家,反倒是有着深厚交情的好友一般。

如今的冯宝可算是春风得意了。孟冲因为他自己的弹劾,再加上张凡从刘山那里弄回来的那本账簿上所记载的事情,已经被隆庆当着朝廷百官的面拉了下去。而这件事情后续的调查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张凡这个看似与孟冲之间没有仇,而事实上也当真是没有仇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手上。

只不过,这事情如今已经牵涉到冯宝了,张凡也就没有不帮忙的理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关于孟冲财产状况的调查,冯宝这厮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做了。他早就已经查到和孟冲有所关联的钱财数目众多,但是他一直都没有以此事上奏弹劾孟冲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他所查出来的钱财与孟冲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若是光凭着这些上奏弹劾的话,孟冲或者是高拱很容易就能够抓住里面的漏洞来搪塞过去。而如今情况自然就不同了,一旦已经有了能够证明孟冲曾经收过大量银钱的证据,那么这些哪怕只是和他有着一丝丝关系的钱财都会很轻易地被算在孟冲的头上了。这么一来,再加上孟冲如今早就已经是被隆庆收押,他也是百口莫辩了,而高拱这个送他上位的人也绝对不会再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在得知了隆庆派张凡主查这件事情而不是自己之后,冯宝一点不开心的意思都没有,他马上就派人将这些自己查获的东西送到了张凡手上。而张凡拿到这些东西之后,也只有无奈,看来冯宝的怨念的的确确是相当的深,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怨念究竟是针对孟冲这个人的,还是对着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位子的。

总之,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张凡拿到冯宝送来的证据之后,也没有多拖延,马上就上交了上去。之后,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对于孟冲的审讯也在冯宝的施压之下都省了,直接就判了个秋后问斩。虽然如今孟冲在天牢之中失魂落魄地痴呆着,不过这掌印太监的作用重大,隆庆是绝对不可能让它空着的。而冯宝,作为最有资格的,也是唯一的一个继任者,没有丝毫的阻拦就登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如今的冯宝,掌管着东厂这个大明朝权利最大的间谍组织,掌管着御马监这个重要性仅次于司礼监的衙门,还掌管着司礼监这个太监部门中地位最高的衙门,而且坐的是太监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宝这个太监的官可以说已经是做到了最大了,想往上再升那已经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了。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巩固自己必然会被巩固的权利而已。

若是说起来,如今在张凡家中的这些宾客们,包括张凡这位在如今隆庆眼中的新贵来说,可能都没有冯宝升官的速度快。不管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提督东厂,或许这些官位的品级在其他的百官眼中全都是不值一提,更何况又是太监来做,就更加没有人会去花太多心思关注了。但是若论地位而言,冯宝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却是已经坐到了他所能坐的最高位置。

这一点恐怕是鲜有人能比得上的,就如张凡,虽然如今已然是太子太傅、忠勇伯的爵位加身,但是因为他执掌了锦衣卫,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入阁拜相了。

总而言之,今天张府所摆的喜酒,朝中能够算得上号的人物是全都来了。不管是文官第一的高拱,还是太监第一的冯宝,似乎就缺少两个武将来充场面了。而且,虽然来的人当中有互相仇视的,只是也不知是因为这两杯酒下肚的原因,还是张凡当真有着这么大的面子。总之,今天的场面可算是和和气气,可以说是给足了张凡面子。

“咱家说啊,张大人可别一直这么干坐在那里不动啊。”冯宝看到张凡坐着,却并没有怎么去碰酒杯,笑着说道,“今日既然是张大**喜的日子,可面对咱么这些前来祝贺的人,张大人总不能就这样滴酒不沾吧。莫非是怕喝醉了酒,这新姑娘不让让进屋?咱家可是见过这位月儿姑娘的,当真是泼辣的很啊。”冯宝今天似乎也是有些喝多了,竟然会跟张凡开起这种玩笑来了。而且他居然丝毫不在意这种事情触犯了他身为一个阉人的痛楚,还说的有说有笑的。

说起来,张凡倒还真是让冯宝说到了痛处。他深知自己并不善饮酒,而且也正是如冯宝所说的那样,他怕映月……所以今天他可算是好好克制了一把,生怕自己被灌醉了。只是如今,冯宝这番话已经是说出了口,其他已经有了些醉意的人哪里会放过张凡,全都围了过来准备劝酒。

看到这个架势,张凡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只能在心里面苦笑。

正当张府的院中酒席正欢的时候,注意力全都被张凡吸引了过去。没有人发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张府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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