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守礼并不是一个太过喜欢权势的人。所以他也并不是太过热衷于观察朝中每个人,对于很多人的情况,葛守礼并不是十分熟悉。

不过葛守礼这个人非常会看人,虽然还没有到那种识面而知心的地步,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不少东西的。

张凡提到了高仪,葛守礼在脑海中回想一番,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想起来了这个人。不过说实在的,葛守礼心里根本就不知道为何张凡会看上高仪。高仪这个人在葛守礼的眼中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自他入朝一来,似乎就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想到这里的葛守礼突然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这个高仪似乎跟他有些一样。莫非,高仪也是如他一般,不希望加重朝中争斗的情况,还是说他单纯的只是想要避开这些祸事而已?

“这个高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葛守礼向张凡问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倒也算是清廉。不过他和老夫有些不一样,老夫因为家中倒也有些家财。而这个高仪却也是当真不贪钱,但是不贪归不贪,却也太过有失体面了。自己家中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无钱修缮倒也算了。居然就这么跑到自己友人府上居住,还这么一住就是十几年。”

“葛大人好记性啊。”张凡不咸不淡地夸了他一声,说道,“若是闻其他人的话,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高仪此人。但是葛大人不但记得住,而且就连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能记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

“张大人夸奖了。”葛守礼一副十分谦虚的模样,说道,“这倒不是老夫记性好,只不过说来巧的很,当初那高仪就住在老夫府上不远的地方。那日他家中失火,老夫还亲自过去看了看,当真是惨不忍睹啊。因此,老夫后来才会对他的事情多过问了些。不过,关于这高仪,老夫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到底张大人为何看上这个高仪,老夫心中还是不能明白。”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不是我看上了他,而是他先看到了我。”张凡笑着,把和高仪相遇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只不过二人相见的地方太过不雅,张凡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换成了街市偶遇。

“……嗯。”听完了张凡的叙述,葛守礼沉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这个高仪早就已经有了那份往上爬的心思了?”

“不错,正是如此。”张凡点头说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也能看出来一些。再说了,如今朝中又有几人是不想要往上爬、不想要更多权利的呢?”

“那他入朝这几十年来,为何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非要到了这个时候、这幅年纪了才打算出手?这也太可笑了,莫非他以为自己能获得了百多岁不成?”葛守礼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显得很是不解。

“关于这一点,他并没有对我明说,我也没有问过。”张凡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倒是能够猜到一些。”

“哦?”葛守礼对张凡的话起了兴趣,问道,“说来让老夫听听。”

“怎么说呢?”张凡想了想措辞,说道,“高仪此人给我的感觉,就是胆小。那日我与他在街市上偶遇相谈之后,我就让人找来了他的卷宗看了看。结果发现,这个人并非是像葛大人一般,虽然从不参与党群之争,但是也不会极力避免,显得自然的很。高仪此人则是另外一副模样,他根本就是有意回避这种事情,仿佛是在回避瘟神一般,一副一点都不想要沾上身的感觉。”

“嗯,别说,倒还真是这样。”葛守礼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老夫倒是记起来了。有好几次,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有人要相互弹劾的,的确是都不曾见到此人的身影。不过,按照你这么一说的话,这个高仪可算是胆小到了一定的程度了,如今却又怎么会摆出如此一副功利的模样。明明知道,如果他跟你站在一起,你帮着他入阁的话,必将会招来高拱的嫉恨,然后就是高拱一众党羽的猛烈弹劾。可是他却还是去找你了,莫非他突然之间转性了不成?”

“葛大人还别说,真让你说对了,这个高仪的的确确是转性了。”张凡笑着说道,“而且让他转性的事情,正是那一场大火。

“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就借宿到友人家中。虽然他那友人当着他的面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这么十几年下来,总是有个外人住在自己的家中,想必总是会有些不舒服。而且,高仪借宿友人家中这件事情并非什么秘密,传了出去之后,虽然他人并不以为意。但是见到他的时候,或多或少总是会露出一些看低人的表情。

“葛大人试想,一个人若总是如此被人轻看,恐怕即使是再好的脾气,也得有了三分火气。这高仪也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不气愤呢!”

“于是乎,这高仪总算是打算改改自己的性子了。”葛守礼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他并没有过问张凡是从何处得到这些消息的,毕竟锦衣卫的消息灵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老夫最近也没有看到他做过什么事情啊,若不是刻意留意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不过他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个打算,自然是更加不会打草惊蛇了,免得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就已经给对方盯上了,将来行动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

“谋而后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在兵部呆过的葛守礼明白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话,他是当真有了这么一份想要往上爬的心思了!”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

“如此,老夫就明白了。”葛守礼说道,随即,他有眉头稍皱,问道,“不过老夫还有一个问题,这高仪会不会有什么野心?张大人需知道,内阁相助陛下处理政事,权利巨大。虽然内阁中的事情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可是内阁中也就那么几个人,每个人开口说话都是份量极重的。张大人可要考虑清楚啊。”

听了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沉思了起来。他明白,葛守礼这是在提醒他,万一扶上去一个不听话,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恐怕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张凡其实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但是李春芳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只是考虑了几个时辰而已,还没有个定论。

“这一点,我却是没有把握。”张凡说道,“不过仓促之间,我恐怕也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毕竟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哪里有太多的功夫去考虑。不过如今这只能是这样了,毕竟高拱那边想必早就已经是人选,我这里却也是没有挑肥拣瘦的时间了。不过想来,高仪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恐怕未必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所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啊。”葛守礼感叹了一番,说道,“其实有没有野心倒也不重要,有的时候,有野心的人掌握了大权,反而会是一种好事也说不定。最重要的就是,他不要再弄得满朝风雨飘摇就好。”

听了葛守礼的话,张凡心中有些汗颜。原来葛守礼一直所担心的是,高仪上位之后,会否因为一时得势,而做出什么危害朝廷的事情来。而张凡所担心的则是高仪会不会脱离自己这种事情。这也是让张凡更加敬佩葛守礼了。

“既然如此,这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老夫也要找这高仪谈谈才行。”葛守礼算是基本同意了张凡的提议。

“这好办,我等会就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来葛大人府上一叙。”张凡说道,“如今就要看,李大人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结局了。”

张凡在担心什么,葛守礼也明白。李春芳去年是提出辞呈最为频繁的一年,他是连续上了四道乞休的奏疏,结果虽然都是被隆庆驳回了,可是隆庆也已经明白李春芳是去意已决。如今,更是出了高拱这档子事情,李春芳恐怕是难以留下了。

李春芳走归走,但是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离开,却是个问题。若是高拱弹劾成功,那么李春芳将会带着有罪之身离开,这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一个在朝中几十年,且行事并无错失的老臣,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恐怕会让人觉得老天不公。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并不会很大。

最有可能的是,李春芳上奏请辞,隆庆准许。这岁李春芳来说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如此一来的话,就有了个问题。李春芳离开之后,内阁中空出来的位置也必须马上填补上。而到那个时候,隆庆必然会问李春芳的意见,而且李春芳所给出的人选也必然会使隆庆的最佳人选。

“靠来,张大人等会有必要去李大人府上一趟了!”葛守礼看着张凡,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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